剑如虹-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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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田看了看我,又将目光投向傅宗书。
傅宗书会意的答道,“不只是他,还有戚少商!”
“戚少商?”森田顿了一下,细长的眉毛皱了皱,“我知道他,只可惜如果他能像息小姐一样肯与我们合作就好了……”
你做梦!但是,息红泪,真的在与日本人合作了吗?
“傅先生,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森田问道,语气淡淡的。
“当然是除掉知情的人!但是——”傅宗书犹豫了一下,“他们背后牵连甚广……
“没错!”森田把视线转向我,眉头紧了紧,“他们背后有整个报界在撑腰,就算除掉他们,只怕事情也会泄露!而且据我所知,戚少商曾经是中国政府通讯社的工作人员,所以……”看来他的确担心这件事已经泄露给中国政府了。
我的机会来了,“所以,你可以选!”我大声对森田说,“是血洗上海新闻界还是丢掉一个不再安全的棋子?”我知道这样说很冒险,几乎是拿报界所有人的性命在赌博,但是生死之间,我管不了这么多,说白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英雄豪杰。
不过我相信,血洗新闻界日本人不是干不出来,但是只为了一颗棋子,这样做便一点都不值得。日本人也精明的很,孰轻孰重他们一定分得清楚。
森田果然看了看傅宗书,笑容很冷。
“森田先生……”傅宗书有点害怕了,话音里带着些微的紧张。
但是,我不能看着日本鬼子伤害中国人,更何况他是晚晴的父亲!只是目前的情形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我的大脑里电光火石的想着可以两全的办法,怎么办?怎么办呢?
“爸爸!”正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晚晴却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
“晚晴!!!”我和傅宗书、黄金麟几乎同时叫出来。
“这位就是令千金?”森田看了看晚晴,眼神里有某种惊喜的光芒,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在唇角慢慢展开,这让我有一种相当糟糕的预感。
“爸爸,这位是?”晚晴疑惑的看看父亲又看看森田。
“呃……”傅宗书有些犹豫,他到底还是不愿让女儿知道自己做了汉奸。
“傅小姐,”森田礼数周全的向晚晴略施一躬,然后自我介绍一番,好像故意似的把自己的身份职位说的一清二楚。
“爸爸,你……你怎么……”晚晴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你为什么和日本人来往?!”
“晚晴……我……”傅宗书露出为难之色,吞吞吐吐。
森田却闲适得踱到傅宗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看在晚晴小姐的份上,我会继续与你合作!”接着扭过头来看看我,“对于威胁你的人我来帮你解决!”
解决?又想杀死我吗?看着森田带着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向我走过来,我不禁有些头痛,眼下的情形,似乎越来越复杂,我不知道这个小日本对晚晴对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顾先生,”他依旧笑容灿烂,并没有要掏出枪来立刻解决我的迹象,“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与其求傅先生不如来求我?”
我没好气的瞪着他,“你搞清楚,我不是来求他的!更加不会求你!”
他不愠不火,眨了眨眼睛,“你想救戚少商,想救你的同行,可以!但是——”
我就知道他会说但是,“你想怎么样?”
(十八)
几天之后,傅宗书宣布公开投敌,加入了亲日派政府。各大报纸对他大肆批判的时候,我却没有对此多做评论,因为我知道他这样做倒是个两全的办法。
上海沦陷以来,有些官员公开投敌,有些官员暗中和日本人勾结作间谍,国民政府最痛恨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傅宗书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时选择公开投敌,清楚的表明立场,政府虽然气愤不满,倒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政府要着力铲除的是内奸,如今傅宗书已经不算是内奸了。这样他不仅挽救了自己的危机,也保住了日本人对他的信任和庇护。
事至此,傅宗书与日本人来往的事也不再是秘密,我和少商的危机便解除了。
傅宗书这一举动其实是日本人的授意,我记得那天在傅家我问森田俊一“你想怎么样”的时候,他只是十分神秘的说了一句,“你以后会知道的!”
而如今,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反倒略施一计便摆平了这原本乱七八糟的局面,我猜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真正的危机只怕才刚刚开始,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得放过我们!
还有晚晴,记得那天晚晴第一次那么气愤且强硬的威胁她父亲,如果他做汉奸她就再也不回家!可惜起不到作用,我只希望傅宗书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女儿做诱饵去讨好日本人就谢天谢地了!
而被扣押在“七十六号”的记者,在报界和其他各界爱国人士的奔走努力之下,亲日政府终于顶不住压力答应放人。但我猜想,这其中一定也有日本人的首肯。
想来他们扣押记者的目的无非是给报界一个下马威顺便威逼某些贪生怕死的人附逆,这两个目的差不多都达到了,再将记者扣押下去只会招来更多唾骂,倒不如大方点放人还能给人以顺应民心的印象。
但是《申报》的陈老师被放出来的时候,已是全身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脸色惨白,站都站不住,我无法想象耿直强硬的陈老师究竟遭受了多少惨无人道的对待……
刚离开那个魔窟,陈老师立刻被送进医院,然而,坚持了将近半个月,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弥留那一刻,陈老师的面色已经发青,嘴唇有些僵硬,抖动着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说不出来。最后的最后,他原本已涣散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芒,眼珠轻轻转动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亲人、朋友、同事、后辈……他的嘴唇费力的动了动,不甚有力却清晰的吐出几个字,“我…以…我…血…荐…轩…辕……!!!”
很久没有流过泪的我在那一刻眼前一片模糊。
举行葬礼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又闷得一丝风也没有,浓浓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的胸口闷得快要窒息。
“惜朝,你没事吧?”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戚少商担忧的看着我,他的腿伤好了大半,但仍是跟医生求了半天情才被允许暂时离开医院。
我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白色的墓碑上遗照中陈老师的音容笑貌宛在,活生生的好像当初我刚进《申报》时他笑呵呵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
他常对我说,真正的记者要为国为民,敢讲真话。然而在这个年代,讲一句真话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想,只要他肯说哪怕说半句屈服的话,也许都不会落得今天这种结局。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是死,也要守住自己的气节。
因为在敌人面前,他一个人的气节代表的是所有中国人的气节,是绝对不能被敌人看低看轻的民族精神。
戚少商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的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良久,在亲朋好友压抑的抽泣声中,戚少商沉沉的坚定的吐出几个字,“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人们忽然停止了悲哀的哭声,大家握起拳头宣誓一般齐齐念道,“我以我血荐轩辕!!!”
气势如虹。
墓园四周一派肃穆,树丛郁郁苍苍,青山埋忠骨。
“少商,你在写什么?”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戚少商拿着纸笔埋头疾书。
“时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
我一把扯走他手中的纸张,对上他不满的目光,“我不是说了吗,报馆的事交给我就好了!不用你操心!”
“可是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伤了大脑,总是这样无所事事的躺着很无聊的!”他皱着眉头抗议,“其实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你们干吗不让我出院!”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我又顺手拽走了他的笔,“不要写啦,躲在病房里闭门造车写出来的时评未必有理有据,比如说……”
“你不是又想起了当初我从前线回来养伤时,写的那些批评你的文章吧?哇——”他夸张的翻了翻眼睛,“你还真是小气!”
我恼火的把纸张拍在他脸上,“是!是!我是小气又怎么样?总好过你道貌岸然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样?”他忽然把脸凑过来,一双桃花眼猛放电,倒是一下子让我脸红了。
他的脸也瞬间染上一层绯色,片刻后,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久违的唇齿缠绵,涩涩的香甜,让我这阵子在国仇家恨中久久挣扎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和慰藉。
然而没进行多久,却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真煞风景!——我望着走进来的那个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戴着副金边眼镜、一脸模式化笑容的陌生人,心里暗骂。
同时我的心里也立刻敲起警钟,自从上次暗杀事件之后,见到陌生人我总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还等我们开口,那人便冲着病床上的戚少商点了点头,“这位是不是《明报》的戚少商先生?”
戚少商疑惑的看了看他,“嗯。那么阁下是——?”
那人掏出名片递给戚少商,“幸会!在下曾海。”
我瞟了瞟那张名片,律师?!我和少商迅速对视一眼,糟了,不会是我们的报纸惹上官司了吧?
“在您病中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想同戚先生谈——”说着,曾海眼珠子转过来看了看我,那眼神分明是想叫我回避,靠!窗户都没有!
然后,在我颇不友善的目光瞪视和戚少商的好心介绍之下,某位律师先生才悻悻的笑道,“原来《明报》的两位当家都在,那就好了……”接着他拐弯抹角的扯了大篇废话之后挑明了他的来意——他竟然要高价买下我们的报纸!
想来有些人想占领上海舆论界,武力手段行不通,改用经济手段了。
我不屑的挑了挑眉毛,“曾先生,您不是律师吗?想转行?虽然办报纸可以赚钱,但是很危险!当然,若是您打算做日本人的走狗,‘七十六号’的帮手,那倒是安全的多,只不过那样的报纸能不能卖出去就难说了!”
律师先生的脸有点挂不住,讪笑道,“既然顾先生这么明白,又何必这么不识时务呢?眼下上海已经是日本人的地盘……”
“够了,曾律师!”戚少商断然制止他继续游说,“回去对你的幕后老板讲,我们《明报》是不会卖的,出再高价钱也不卖!如果你老板对我的答复不满意,让他亲自来找我,我没兴趣同某些小角色谈话!”戚少商不客气的指了指门口,“请吧!”
不速之客拂袖而去后,戚少商抬头望着我,拉了我的手晃晃,“惜朝,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办过手续之后,正好撞到晚晴,她脸色很不好看,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晴,有事吗?”
“哦,没什么。”晚晴勉强的勾了勾嘴角,一看就是言不由衷。
我再三追问,晚晴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个叫森田的日本人邀请我参加一个聚会……”
我就知道这个混账小日本不安好心!“晚晴,那些日本人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说到一半我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谁不知道应该离小日本越远越好,可是时势逼人,我们恐怕根本身不由己。
而且,晚晴多半是让我拖下水的,还有她那个甘当汉奸的父亲。
“我并不想去,”晚晴坦然的说,“但是,为了我父亲我不得不去,他再怎么不好,始终都是我父亲,我不想日本人为难他。”
“晚晴……”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便宜了傅宗书这个……算了,看在晚晴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恶毒的话了……
但是我为她担忧,真的很担忧。
“哇!终于回家了!”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戚少商兴奋的大叫。
其实我也好久没回来了,他住院的日子,我一直都是报馆、医院两头跑,晚上加夜班就直接在办公室里睡,忙得昏天黑地。
而戚少商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上楼梯时一不小心磕在了台阶上,顿时痛的整张脸扭曲。
我扶住他,“你小心一点,是不是还想进医院啊?!”
他悻悻的笑了笑,又皱皱眉,弯腰揉着小腿,拧过脸来用一种貌似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惜朝,我腿痛,能不能背我上楼?”
“你想得美!”我丢给他一个白眼蹬蹬向上走了两个台阶,还是被他一把拉住。
他撇着嘴巴神色颇为哀怨,“你不是这么狠心吧?丢下老公不管?”
我很想飞起一脚把他踹下楼梯,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我忍了!
“惜~~朝~~”他还在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祈求,算了,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喂,你是狗熊啊,这么沉!”
“大概是住院太久了缺乏运动,所以胖了,呵呵……”他嬉笑着搂紧我的脖子,长出胡茬的下巴蹭蹭我的脸,微微的痛痒,“倒是你……”他的声音温存起来,“瘦了好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真想把他扔下去,明知道我辛苦还要压迫我?!真是没天理!
“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他的嘴唇蹭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