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 (1~45) by 风樱雪-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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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山洞,龙行天口中逸出一声轻呼。
满眼赞叹地凝视着头顶的天空,近得仿佛抬手便可触及。浩瀚的星宇如极品的黑丝绒,洒满颗颗晶莹碎钻,毫不吝啬地倾吐着眩目的清辉。
漫天阴霾消散之后,竟是如此美丽得超凡脱俗的星光。
东方英奇再次抱起龙行天,向另一个方向掠去。
他奔行极速,不时停住脚步辨别一下方位。龙行天只觉耳边风声嗖嗖直响,刮得脸上生疼,忙不迭缩进大氅里。
感觉越来越热,伸头见眼前雾气蒙蒙,好一会才分辨出四周的景物。
一个小小的山谷,怪石嵯岈,两侧崖壁接云,藤萝虬翠,颗颗朱红小实垂挂于上,甚是可人。
天际已现出一抹鱼肚白,山谷正中团团烟霭蒸腾而起,将他们笼罩在大片氲氤里。一时间,龙行天有了种置身幻境的错觉。
“温泉?”龙行天难以自制地笑开了:“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快步走到泉边,雾气弥漫间掩映着一泓青碧。水花微微向上翻起,象煞了颗颗珍珠。弯身以手撩拨几下,掬起一捧液体,在指尖滴落,发出悦耳的叮咚声:“英奇,你从前来过这里吗?”
“不曾。几年前堡中一位执事路经此地,发现团团雾气冲出,过来查探才知有个温泉。”东方英奇牵起他右腕,浸入水中。
果然,那小东西一下舒展开身体,在温热的水里游得好不自在。东方英奇反应何等迅捷,出手如电,食中二指夹住金蛇七寸,真力一运之下,蛇身立时软软地垂了下来。
“呼!”重重吐出一口长气,龙行天甩着手腕,释然而笑:“早知道压根不用走这么长路,一盆热水就能解决问题!”
东方英奇拉过他为他活动:“行天,现在你打算去哪里?要不要回洛阳?”鲁秀夫所知内情于已方大有关联,只不过现在大可不必前往雪山,另行约定见面之地便是。
甚或可以由自己或是龙毅赶赴雪山,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鲁秀夫会面。
龙行天从行囊中摸出一份地图:“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东方英奇伸手在图上指了下。
“这样,”龙行天边看边说:“不是要龙毅在湖州跟我们会合吗?我想就去那边等着,见到他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龙行天眼中似有星光闪耀,轻轻一笑:“现在嘛……这么好的温泉,错过了岂非可惜?”
东方英奇看着他带着几分稚气的笑颜,眼中掠过一丝纵容,和无尽的怜惜。
泉并不深,站立着只及膝盖。龙行天大半个人泡在热呼呼的水里,说不出的惬意。松软的细砂淘气地钻进足趾间,长发在水面铺开成一片乌亮的锦缎。修长身型在水波下浮沉隐现,略显纤细却不失优雅。
笑意盈盈,他莹润的肌肤泛起艳丽的桃花色泽,眼中闪耀的晶莹璀璨竟让那水光波影为之失色。东方英奇看得心下一阵恍惚,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盘坐在他身后,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
双手在他肩颈几处|穴位轻轻按揉,舒服得让龙行天直想睡觉。
童心忽起,伸手想将身后的人也扯下来。东方英奇笑着推拒:“行天,你泡着就好。”他不喜欢在这山野中下水洗浴,总觉得不自在。
索性翻个身趴在他身上:“这里又没别人。”
仍是淡笑摇头,抬手轻轻拢住湿滑的发,以布巾拭抹干爽,在掌中收束。一眼看到龙行天背后飞龙夭矫灵动欲语,心下不由隐隐发颤——一个年甫三岁的幼童,是怎生熬过一针针刺入肌肤的苦楚?
翻身再次仰卧,龙行天实在太清楚眼前这英武汉子的心思了,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任何一点伤害,都是他沦髓彻骨的痛。
面上突地一凉,抬眼看去,正见着空中有稀稀落落的雪片飘舞,不觉有些诧异,现下正值深秋,却还不到下雪的时令。
大概是山中气候与山外不同,再加上这里冷热交汇,雪来得比平地要早。
片片飞花如柳絮轻扬,大半尚未落入水中就被升起的热气融化,有些落在脸上,却因身在温泉中,丝毫不觉寒冷,反而让人有清凉之感。
“好美……”龙行天伸出手,一小片雪花落在掌心,他微眯起眼,看着那精致玲珑的六角型,化做一滴晶莹的水珠。
东方英奇笑了,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眼眸却分明透着暧意,象围绕在龙行天周身的泉水。
睡意来袭,龙行天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朦胧起来。
“英奇?”声调轻得似婴儿的喃呢。
“嗯?”
“英奇……”
“我在这儿。”东方英奇眼神中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柔情,小心将人从水里抱出来擦干,用衣服裹紧。虽说是温泉,泡太久了也不好。
听齐供奉说,从自己出事他就没怎么好生睡过,横竖时间宽裕,索性让他休息足了再下山不迟。
脸庞在他胸口磨蹭几下,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会周公去也。东方英奇唇边带笑,看着他极少形诸于外的孩子气。
行天生性平和易近,但他身为一门之主,更多的是聪察明辨威令整肃,这样恣意放怀、自在无拘的行天,只有自己能看到呢。
龙毅稍事勾留,便即登程赶路。
濮守仁的推断和江堂主的猜测,在他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兼具龙门副门主和门主义兄两重身份,云浩在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按说以他的心性是绝不会做出危及本门的决定,但想到他入门多年却从未提起自己的来历,龙毅不由暗自皱眉。
从担任门主影卫以来,他与云浩也可说朝夕相处。他信得过云浩为人,更相信门主的眼光。
可是从濮守仁的态度来看,也不象是说谎。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按濮守仁的说法,云浩是为了要弟弟继承濮家才出走的,但离家多年,为何连向家中亲人报个平安也不肯呢?若是生性冷淡倒也罢了,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行此无情之举,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在内。
难道濮守仁隐瞒了一部分内情没有说出来?还是有些事连他这个父亲也被蒙在鼓里呢?
一句话突然跳进脑中:“逸修无论品性武功还是为人处事都要高上一筹……传贤不传长?”
虽然看起来的确是落落大方温文儒雅,但想想江上所见那两人,实在不敢恭维有这等手下的濮逸修能有多高明,偏生濮守仁却说三个儿子他是最好的一个,真不知道拿什么眼光看的。
会不会……龙毅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湖州就在眼前,是否同总坛联系一下?还是先见到门主再做决定?
高大的城门已近在咫尺,他毫不意外地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门中的暗记,当下便顺着龙头所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然而等着他的不仅是久别的门主,还有一个让他既惊且喜的人。
龙行天向他微笑:“毅,你看他是谁?”
龙毅不解地上下打量着静立在旁的东方英奇,只觉身形体态越看越是眼熟,那张脸却是十足陌生。
龙行天见他几度欲言又止,不由朗然一笑:“认不出了吧?他就是东方堡主。”
“啊!”龙毅向来冷静过人,也不禁脱口轻呼,急急行下礼去:“堡主无恙归来,可喜可贺。”
听龙行天数语说明这些天的经过之后,龙毅从怀中取出癸水堂主写给龙行天的信奉上。
龙行天看完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
龙毅察言观色,小心地道:“门主,属下认为这件事其实并不难查个究竟,只要请云大哥前来,问清那枚子午钉的去向即可。”这一路他已经想得透彻,云浩不可能起意谋害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那就只有一种答案了,有人试图假借那枚毒钉,先除去门主之后再移祸副门主云浩,这样一来龙门连失正副门主,必然大乱无疑!
龙行天咬着唇,慢慢摇了下头。
“不成。大哥为了这枚毒钉专门来见过我,若是能说,他早就告诉我了。”那天同云浩见面的情形自己记忆犹新,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哀恸,以及——愤怒!
这枚小小的钢钉,怕是他最深最痛的伤口吧。
起身在房中踱步,沉声道:“濮家子午钉,一击即逝。你们不妨设想一下,对方所针对的目标到底是谁?”
象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很快又接了下去:“对方自然想不到我胸口有块质地坚硬的玉佩,所取是胸前死|穴。可是你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真想杀我,为何失败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我们可以说对方跟濮家有仇,希望能借龙门的力量对付濮家。那我就不能不觉得奇怪了,他是怎么取到毒钉的,又为何单单要用这一颗?大哥离开濮家已经有十年了,如果是在家里就被人取走,那对方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行动?如果是在他离家之后就更可疑,因为就算对方清楚他濮家长子的身份,但按江湖惯例来说,他离开家就等于放弃了本来的身份,他的一切自然也与濮家无关了!”
龙行天倏然回身,唇边是冷冷的讽笑:“可是这样一来,所有的后果,都要他独自承担。”
龙毅反而越听越显冷静:“门主之意,对方真正要对付的是云大哥?”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龙行天蹙了下眉,“但从方才所说的事情来看,我却不能不往这个方向考虑。大哥离家到底是为什么?是自行其道还是不得不为?”身为名门世家的继承人,不知道暗中有多少恶意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东方英奇一直默然不语,他向不插手龙门内务,即使龙行天从来没避过他。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会出言提醒,但也仅是提醒而已。
龙毅突然眼神一动:“门主,会不会是云大哥手上的子午钉在多年前失落,辗转落入那人手中,然后用来嫁祸给濮家?”
“也有这种可能性。”龙行天思忖着,“可是为何他在看到子午钉的时候,表情会那样激动?”
房中一时变得沉寂,直至门外传来值日弟子的禀报:“门主,收到庐州转来的总坛传书。”
“哦。”
信是右护法发来的,大意是总坛一切正常,然而最后的一句话,却让龙行天变了脸色!
“毅,你看。”
龙毅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问云大哥何时能返回总坛?难道他之前没有回去么?”云浩单身孤骑夙夜独行,按说早就该到了,一定是出了意外!
“毅,你代我走一趟雪山,面见鲁秀夫。”龙行天一瞬间已经拿定了主意,“传令星堂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大哥的下落!”
“是!”龙毅眼中精光炯炯,道:“门主且莫过于担心,云大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一身修为较属下亦不遑多让。真有人想将他擒住,可也不是件容易事。”
“这我知道。”龙行天沉重地点头:“眼下第一要务,是要找出他的去向。”
刚刚稍有松懈的心这一刻又提了起来,云浩突然失踪,让本来已经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还有,请濮守仁前来与我会面。”本来他打算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的,但现在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早些了结为好。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龙毅离开的当天傍晚,云浩风尘仆仆,出现在龙行天面前。
龙行天自是惊喜万分,而对自己近一月来的行踪,云浩只用了一句话草草带过:“途中遇上一点意外,已经解决了。”
从身后扯出个人:“新儿,这位是本门门主。”
龙行天心头一跳,云浩牵在手中的是个少年,身上青衫有些宽大,更衬出他纤细修长的身形。形状精致的心型小脸,凤眼狭长微微上挑,似乎有层轻雾笼罩,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让那张清俊绝伦的面庞平添了一股邪诡妖艳的魅惑。若有如无的狂傲隐现在眉宇间,红润饱满的唇似笑非笑,好象随时随地都在嘲讽尘世间污浊的一切。
一只美丽的野兽。
这是龙行天对他的第一眼映象。虽然初入尘世与人接触有些不能适应,但长年累积而成的野性和杀气不因环境的改变而稍做收敛,反而愈形危险凌厉。
少年看来有些心神不定,迟疑地行礼:“云新见过门主。”
云新?龙行天微微一笑:“罢了。”
云浩拍拍他的头,向旁边一名弟子道:“带新儿到房里休息。”见云新扯着他衣服不放,便弯身轻语:“新儿听话,浩哥等下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云新满不情愿地松了手,随那名弟子离开。云浩向龙行天道:“贤弟,新儿来历颇有些奇特,可否容我日后再做说明?”
龙行天旁观者清,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只淡然一笑:“当然可以。”
感激在云浩面上一闪而过,随即庄容道:“贤弟,愚兄此来是想了却过往,也算对本门有所交代。”曾经想远远地逃开,可是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面对。
龙行天沉静地点头:“大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约下长平濮家的掌门,大概这一、两天就会到了。”
云浩垂下眼,片刻说道:“愚兄正有此意。”一定……要如此吗?放弃所有的一切,还不够吗?
送走云浩,龙行天一转身看到背后的人,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