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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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狠,你真够狠的,平白无故就成了优秀学生干部,你就是做了部长留到今天也不一定拿得到这个名额……”
叶祺撑着额头抽风,一边抽一边答:“真得谢谢你啊,你真会给我铺台阶。”
“你没看到老妖婆那张脸,都变成什么颜色了……”
盘尼西林风风火火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欢乐的图景。叶祺笑得喘不过气来,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先坐下:“我……我请你喝咖啡,你帮我翻译点东西……”
嘉玥笑着摇摇头,做咖啡去了。
院里给的资料字数不多,但大多是溢美之词,越华丽就越难笔译,除非你打算厚着脸皮一个excellen用到底。三个人围桌而坐,陈扬只能帮着他们两个列一些备选词汇,句型之类的大主意平心而论是真的不敢拿。光有目标语的语言水平远远不是个合格的翻译人员,源语言的语感也非常重要,与其在叶祺风生水起的领域逞强,陈扬觉得不如示示弱算了。
第一段翻完,叶祺把中英两个版本一起交到盘尼西林手里,结果他一看就叫起来:“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变态,这种东西让你翻?成篇成篇都是废话,标榜得过了也不怕人家合作方看了晕倒……”
叶祺两眼平视前方,几个备选词在脑海中一个个转过来,口中极其平淡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陈扬背后窜起一股凉气,不由定睛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耳鬓厮磨,然后一次次【炫】恍【书】然【网】大悟:他只因为面前的人是你才笑意温和,而处世,完全又是另一幅面貌。
虽说多年同学,盘尼西林跟叶祺在一起做事的次数却远远不如陈扬,这厢翻完了就长舒了一口气。陈扬不由笑他:“这还早着呢。”
——你哪里知道,叶祺一做起这些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上次为了一个长句断句不好处理,硬拉着我在学校湖边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陈扬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怎么兢兢业业都觉得赏心悦目,可盘尼西林就不同了。他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忍不住长叹一声:“叶祺,法领馆招发资料的小工还给两百块一天呢,我大半天都耗在这儿了,你就请我喝一杯咖啡?”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那部分没敲定么。”叶祺头也不抬。
嘉玥路经他们这一桌,听到这番对话倒替自家男朋友歉然了,柔声细气问他们要吃什么,她去叫外卖。
三个男人坐在这儿,怎能让女人去付钱。陈扬本想自己打外卖电话,但只来得及拿出钱包来,盘尼西林又一句话要把他叫回去,索性就一张红艳艳的毛老头塞进嘉玥手心里:“叶祺那份尽量清淡,我和你家林逸清无所谓吃什么。谢谢啊。”
两三年以后,叶祺做起这种程度的翻译基本辞典是不用翻的,脑子也是不用转的。一篇交出译稿,天色也就从正午转成了午夜,他闲下来了依然会恍惚地想起:当年刚试着动手翻点东西的时候,除了这些稿子,他身边还有陈扬。
也就在这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地铁十几站之隔的医学院附近,两列高大的梧桐簇拥着一条极富情调的林荫道,可惜深冬将至,一片叶子也不剩了。琰琰看着眼前这个人,自己从十几岁就开始迷恋的人,慢慢地收回了眼底的泪光,一字一顿:“韩奕,你真的不能好好跟我在一起?”
韩奕低头凝视她,毫不吝啬他的歉意:“我不想总是欠着你的情。”
——无限制被爱也是会愧疚的。
琰琰苦涩地牵起一丝笑意,低下了头:“既然这样,当初你何必答应你爸妈要跟我在一起,你明明只爱叶祺。”
韩奕沉默了一会儿,不料这个自幼柔婉的玩伴却强调她要听实话。
“……琰琰,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知道我懦弱,我本来就受不了异类这个标签,与其拖着他,不如早早放手。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但我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
如果这个时候琰琰恰好仰起头,应该还能看到韩奕眼中难以言表的深意,还有沧海般的无奈。并非不爱你,只是无法对等地回报你的眷恋;也并非不爱他,只是不足以坦然与他并肩而立。
感情原本就冷暖自知,而这世界一向现实得很。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更不可能耗费寸金都买不来的寸光阴去陪着你犹犹豫豫。在韩奕的逻辑里,分手永远比冷战来得理智。而既然最后要分手,那就连冷战都不必了。
“其实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对么,你连签证都办好了。”
韩奕用目光描绘着琰琰漂亮的发卷,原本一头柔顺的直发,全为了他一句话特地去烫成这样。情深了就要伤人,不如让她早点抽身离去,也不枉青梅竹马。
琰琰慢慢与他手指交缠,最后一次露出皎然的笑颜:“是啊,我早知道了,机票都已经订好了。韩奕,你自己保重,我走了。”
女孩子微凉的手总是感觉很纤弱,但韩奕真心觉得她比自己有决断。
“嗯,你一路顺风。”
44、3
世事难料,这篇叶祺一字一字过了三遍的稿子交上去,外语学院敬了高香请来的审稿教师却说用词过于谨慎,没有很好地表达原文的感情/色彩。
这事是陈扬经手的,人也是他的朋友,自然由他负责到底。修改意见一拿到手,他本能已经觉得不对,毕竟放眼偌大个学院,除了叶祺也就他还算语言能力拿得出手,如何看不出端倪来。你想夸大其词,那也得有个限度,外方学校不是白痴。
周六的时候陈扬在饭桌上问了叶祺一句,对方断然回绝,说中文的夸张不适宜照搬到译文里,只能适可而止,不便再做改动。
陈扬顿了一下,低着头再问:“十几处人家觉得不妥当的,你就没有一处认同?”
叶祺没当回事,不再搭话也就过去了。
洗碗的时候,叶祺偷听到陈扬背靠着书房的门,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诚恳和坚决的语气打电话:“嗯,确实,但这稿子一个字也不能改。……对,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负责。”
然后叶祺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像话了。你清高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你一个字也不愿意改就让陈扬替你负责呢。虽说是他自愿的,但……
陈扬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叶祺就在门边等着他,稍微有点严肃的神情:“对不起。”
上一次他说对不起,还是在那个陈扬终生难忘的阴暗小楼梯上。那刺激实在太大,陈扬想我横竖只有一颗心,再给你掰碎了几回我可怎么活,于是凑上去碰了碰叶祺的嘴唇,调配出全套温柔宠溺:“没事,我也觉得不该改。”
陈扬比叶祺高三公分,就是这恰到好处的三公分,直接导致每次接吻的时候陈扬主动起来都更顺理成章一点。叶祺其实不需要怎么仰头,他也够懒,有人愿意包揽那比较累的角色他绝对无所谓。所以无论是接吻还是那啥,真要拿个计数器算的话,恐怕还是陈扬辛勤耕耘的多一些。
最重要的是,陈扬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哪儿哪儿都该怎么办一清二楚,交到他手里自己也省心省力。
这个吻时间有点长了,渐渐地另一种色彩就加进来,叶祺正好心情不错,趁乱把手探下去捏了一会儿。陈扬上下交困不免乏力,趁喘气的功夫按着他的肩笑:“要上就上,你还有心思装你对不起我。”
叶祺也笑:“怎么说话呢你,太没有做受的职业道德了。”
这要争起来是铁板钉钉的没完,叶祺抓紧他五迷三道的一会儿把该脱的脱了,连卧室都懒得去,人翻过来摁在墙上先做完了第一回。
陈扬缓过神就抱怨他腿软,虽然叶祺打死也不信,但实在受不了他那个低眉顺眼的样子,后来战场又转移到了沙发上。这一次更狠,叶祺吮上了陈扬一碰就浑身发软的颈动脉附近,一只手同时摸到了尾椎的最后一节。
被另一个人扣在怀里细细地挑逗,控制不住地战栗,然后用力仰起脖颈冲上云端,这些对于陈扬而言无论多少次都是新奇的。曾经铁血,他知道颈窝里跃动着动脉的那块皮肤是何等危险而脆弱,每当被叶祺熟稔地啮咬和安抚,他都有交付了生命的错觉。只要看到他眼底燃烧着的渴望,那种被需要的满足感就会盖过所有的不安。陈扬合上眼,两人更加亲密地吻在一起,交/合也因为他的回应而加倍地热切起来。
倒霉的沙发,最多隔一周就要履行职能范围之外的职责,然后被人擦得油光水滑,怎么看怎么心里有鬼,欲盖弥彰。其实这是擦给谁看呢,下次回来了照样意乱情迷往上倒,最多相对位置换一换……
随着期末的再一次临近,陈扬结束晚自修的钟点越来越晚,经常熬到校园里空无一人,只剩一扇大铁门恪尽职守地敞开着,守门人都在小屋子里昏昏欲睡。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是不是都会感觉愈加安宁呢。陈扬漫不经心地考虑着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一边觉得自己并没有比较的参照物,一边又真心实意不想深究下去。叶祺与他相形之下绝对不算存在感很强烈的人,但陈扬偏偏忍不住总是要偏过头看他,他垂眼看着地面也好,他仰头看着云层也好,甚至他缓慢地眨眼、两手收进口袋的小动作……一旦捕捉到了就要胶着在那儿,眼神说什么也挪不开,哪怕眷恋的只是一盏盏路灯下细微的光影变化。
深冬了,再没有什么月色撩人,树影斑驳,他这如若实质的凝视就算是一路上唯一的风光了。叶祺偶尔会转过来笑着看他,揶揄他快二十四的人了还搞得像情窦初开,连袖子蹭到一起的衣料摩擦声都值得出一出神。但更多的时候他会趁着夜色靠过来握一握他的手指,或者再大胆一点,牵起来在唇边一吻。
正因这种潜移默化的肆无忌惮,陈扬觉得至少叶祺寝室里那三只是有所察觉的。但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恰似一颗早就布置好了的深水炸弹,它要是不炸你谢天谢地,炸了也只好愿赌服输。
毕竟在彼此眼中他们都是远远超越了“值得”这一概念的人,别的,渐渐地都可以不在意。
在这种过分恬美的氛围里,陈飞一个电话打过去,听到的毫无疑问是极其平和的声音:“哥,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陈飞莫名有些烦躁,或者说勉强的情绪顿时安稳下来,看来他过得很好:“嗯,我爸让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上次那理由他们信是信了,但都不放心。”
“麻烦你了,本来是我不好,倒要你哄着家里。”
“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听说今年高校放得都早。”
“我和几个朋友想去一次苏州,看一看园林。”
其实是阮元和家的妹妹想趁着年假去重温一回大学时代亲手测绘的那些建筑,说是随便散散心。
陈飞拿起桌上的日历琢磨了一下,然后说:“哪天动身啊,我开车来陪你们吧,顺便我也轻松几天。”
陈扬仰起头思索了一下,疑惑道:“你今年的假不是用完了么。”
“你忘了么,是我爸让我打电话给你的。”陈飞的声调已然透出微笑来,连自己身边一径沉默的叶祺也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也是会意了。
“所以呢?有区别吗?”大概是刚才脑筋太安逸,陈扬这会儿竟没有绕过来。
“你想啊,老首长惦记侄子,我一个小小少校怎么敢拂了上级的意思。年假算什么,我这叫因公出行。”
陈扬哭笑不得:“那老首长是你爸,老首长的侄子是你堂弟……”
“那也不能改变因公出行的性质问题。你定下来日子就告诉我吧,我先挂了。”
叶祺离得近,一句句听得都明白,等他也挂掉了才出声:“陈飞一个军人,张口闭口挂了挂了,也不知道避讳一点。”
陈扬笑笑,解释说陈飞生来就那样,说话直,性格却好得很。
军区宿舍里的陈飞慢慢回想着刚才那声分明极近的轻笑,不知不觉,终究还是皱起了眉头。叶祺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但他不反对并不代表他真心赞成。那两个一晌贪欢的家伙,真的知道眼前是一条怎样的路么。关于这一点,陈飞没有任何把握。
谁都知道陈家两份家业,绝不止一辆军用吉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