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而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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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课排得满满当当,叶祺下了课下意识想要躲着陈扬,但寝室里又乌烟瘴气,跟他们一起回去也是纠结。正徘徊不定,盘尼西林的电话进来了。叶祺掂量了一下他有事找他的可能性,大喜,赶紧接起来:“你有事找我吗?”
盘尼西林一步一步在自己学校的林荫道上蹭,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后悔,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叶祺听出不对头来,停下脚步靠在教学楼外墙的某个墙根里,好歹避避风:“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依然是开玩笑的语气,盘尼西林那颗邪恶的小心脏被吓得差点骤停,惨兮兮地捂着心口定了定神,道:“刚才程则立打电话给我了。”
叶祺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一阵阴风恰到好处地在墙边绕了个弯吹过来,几乎呛死他。
程则立跟他们都是高中同学,说来应该算韩奕的至交好友,后来很神奇地考进了韩奕的同校同系,延续革命友谊去了。韩奕这两个字,如今对叶祺来说就是毒刺,扎得这样深,拔了疼,不拔更疼。
盘尼西林战战兢兢听着他狂咳了一通,决定坦白从宽:“他问我你平时什么时候有空,然后我就告诉他了。”
叶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压低了声音质问他:“谁让你管这么多闲事,啊?他来了也就算了,万一韩奕来了呢?你让我躲哪儿去?”
盘尼西林不知不觉开始辩解:“我不也是看你硬撑着难过么,凡事说清楚了总比藏着掖着好吧。不管你现在对韩奕还有没有意思,这么拖着肯定不行。就你,你得自个儿把自个儿活活绕死!”
叶祺合眼,大力呼吸几次,这才觉得气息平稳了些:“你听我说,现在韩奕是有女朋友的,是他家里介绍给他的世交的女儿。就算是他让程则立来问你的,我也不想再见他。他那儿什么都挺好的,我也是,整得藕断丝连凄凄惨惨的何必呢。”
盘尼西林在信号那头安静了许久,慢慢劝他:“叶祺,韩奕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这边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你还有那么多年要过,你以为你忍一忍明天就能进棺材啊?不是,咱得跟人家把话说明白了,说清楚了,好不好?然后你再心平气和跟我说‘何必呢’。”
叶祺听完,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来电头像上盘尼西林灿烂的笑容看了片刻,按下了结束通话。
15
15、3
次日,昏昏雪意尚未散尽,韩奕的电话已经到了。叶祺犹豫再三,把人约在了宿舍区附近的咖啡馆里,没让他去学校。
这家店叫Snow lakes,倒是很应景的名字。叶祺永远摆脱不了骨子里带来的小资情调,偶尔有一个空闲的下午总会点一杯现磨咖啡坐在窗边的座位上,静赏时光翩然。店里的陈设一件件都是年轻的女店主亲自挑选,欧式宫廷风格的高脚凳、深蓝碎花棉布的靠枕、洛可可纹饰的老式电扇……与其说人家在经营一家店铺,不如说是一个梦想。精致的、美丽的小希冀,悄然绽放在水泥森林的角落,烂俗的情节却依旧令人感怀。
然而咖啡馆终究是咖啡馆,不是教室、寝室甚至操场这样随意的地方。叶祺放下手中飘着一堆冰块的拿铁,暗暗叹气:终究是疏离了,彼此付与青春年华的爱人。
韩奕从来没来过这边,大概会找一会儿。但他决不会迟到,一向如此。叶祺随手拿起桌上的留言本翻看,看着看着跳出一句“We don' manuacure sel…conidence by rying alk ourselves ino i; raher; we need concree evidence ha we have ‘islands o peence’”。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很久,直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祺。”
气氛凝滞了一下,很快,叶祺抬头笑了笑:“坐。”
韩奕的手机放在咖啡杯的一侧,忘了锁键盘,赫然是一张他与女孩子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得甜蜜。
叶祺扫了一眼,直言:“你找我有事?”
韩奕双手交握置于桌上,细细打量叶祺的面容:一如往昔,只是眼里更添了几分寒漠之意。
“我只是觉得,应该当面谢谢你。”
叶祺似乎微微震了一下,看入他眼中,却平和如初。
“不管我是因为什么放弃了你,我都应该道歉。你从来没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是我懦弱,没有陪你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叶祺忽然觉得非常好笑,为了掩饰拿起冰拿铁啜了一口,冰块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你继续。”
韩奕无奈地笑笑,心知自己没有理由再与他开哪怕半句玩笑:“琰琰喜欢我很多年,我们两家父母也……你都知道的,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失望。”
“嗯,我知道。”再多一个字都是多余,叶祺凝视咫尺之遥的韩奕,依然那样英气逼人,却早已不是往年的不食人间烟火。
“我只是怕你自责,所以不放心你。”
叶祺低头笑了,他总是把不放心挂在嘴边,什么都不放心,最后却忍心让他一个人血肉模糊地学习割舍。
“其实用不着,我没有自责。你有你的路要走,琰琰对你感情很深,你们会幸福的。”杯壁上全是水珠,要用很大的力气才握得住,寒意锐不可当。
“谢谢。”韩奕的眼眸忽然迅速染上悲怆:人不过一颗心,竟可以反反复复碾碎这么多次。而这一次,真正是诀别。以叶祺的骄傲,今生今世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果然,叶祺放下杯子,温然道:“天晚了,你赶紧回去吧,琰琰可能在等你呢。”
韩奕点点头,起身的时候撑了一下桌子,居然让桌上所有的器皿都随之震颤。
何苦这么不潇洒,如果你走得头也不回,我倒更敬佩你。叶祺恍若不知,循着礼节站起来送到店门口:“路上自己小心。”
永远周到,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少。这个人身上有他毕生难忘的眷恋,却从此必定相忘于江湖。韩奕挥挥手,转身离去,再也不敢多看。
推门回去拿东西,叶祺苦笑着想,没料到韩奕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方才那个打工的女生一直偷眼看着这边。这家店往后怕是不能再来了。
倒不是刻意遮掩,只是不愿意一次又一次被审视。
不料那个做咖啡的姑娘却添满了拿铁走过来:“这是本店的免费续杯。”
叶祺并不答言,只抬眼望过去,带点疑问的意思。这一仔细看却看出问题来了,他认识这姑娘!这是……这是……哦,对了,是盘尼西林他们学校法语音乐节那个主持人,上回陪那家伙一起看,差点没被他滔天的口水淹死。
“你是……何嘉玥?”
嘉玥粲然一笑,轻轻把杯子放在叶祺面前,俏皮地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桌上的留言本。
叶祺谢过她,定睛去看,却是这么一行字:
世事匆忙,聚散无定,你总会遇见不畏风雨的爱人。祝快乐。
小口饮着添过浓咖啡又醇厚起来的拿铁,叶祺把视线定格在何嘉玥的善意上,慢慢地,浮起浅淡的笑意。
这一夜,时光在叶祺的梦境里回溯,他想起幼年家中尚且和睦的时候,一起回到徽州祖宅去过仲夏。
白墙青瓦的老房子,一进一进走出去反而愈来愈宁静,直到整个人置身于寂寥的夏夜里,唯有凝着霜露的苇丛随着歌谣般的晚风,如钟表指针般匀净摇摆。恍恍惚惚中,人世的所有离合都变得可以原谅,只要还留着自己月白风清的心。
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让叶祺安心地落下泪来。液滴迅速被枕巾吸收,留下一个深色的圆斑,渐渐在无人知晓的夜里风干。
韩奕,我也该谢谢你。至少有你的那一段路,我不曾孤独。
深更半夜,陈扬终于想起他少说有两个月没上过企鹅了,顺手点开。
陈飞的对话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出来,还附送一个闪屏:“哦,原来你小子没死啊。”
陈扬很无语:“你想干嘛。”
“家里你就准备这么僵着了?烂摊子全丢给我?”
“……”
“陈扬同志,我党我军是怎么教育你的?!”
“……”
“你娘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你回家看看呢,你……你说你……”
“……你再说我下线了。”
“md老子手里还放着正事儿呢,抽空来关照关照你就算给你面子了。大不了老子也不回家了,看谁比谁绝。”
陈扬对着屏幕微微一笑,迅速回过去:“你不会的,我党我军都相信你。你手里什么正事?”
陈飞暂时让手指离开滚烫的笔记本键盘,合眼往后仰了仰脖子,果然听到咔嚓一声。缓一缓,再跟他堂弟接着扯:“训练计划。”
陈扬咽下一口纯净水,大冬天的,凉润润一路滑下食管,像灌进去了冰渣:“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第一次写训练计划……”
“我下了,你自己慢慢回忆吧!”想让陈飞老羞成怒未免太简单,不费吹灰之力简直没有成就感,陈扬懒得理他,关了窗口准备去洗漱。
正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着转了半圈,陈扬拿起它如同拿起一块烧红的铁。果然金属外壳的手机不该放在电脑排风口附近,折寿。
人站在台灯的光晕范围之外,只能靠手机小小的屏幕照亮视线。又是于娉婷,是触目惊心的几个字,“陈扬,我喜欢你。”
陈扬悚然而惊,吓出一身冷汗。
女人!女人!又是女人!
最近叶祺的身边巴掌大块地方,什么祸事都是因为女人。邱砾变身独行侠,陈扬则成了贼,走哪儿都想往叶祺身后躲,生怕看见于娉婷。
叶祺刚发现自己那点心事的真相,正纠结得一塌糊涂,被陈扬这么蹭来蹭去,不免要躲。陈扬玩着玩着就来了劲,偏偏跟在他旁边往他领子里吹气,闹得不亦乐乎。
冬天温差太大,一口气悠悠吹进去直接烫伤一大片皮肤,叶祺差点没在大街上被此人搞得燥热了,只好拔足狂奔。于是事态演变成了两个大男人在校园里一前一后追逐,不知道的还以为田径队改在大马路上训练了。
跑累了,两人顺便在学校后花园里的河堤上坐了,叶祺气喘吁吁:“你老这么躲着人家姑娘……也,也不是个事儿。”
陈扬鄙视了他几眼,避开不提:“这才跑了几步?你怎么喘成这样。”
叶祺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意料之中摸到了早搏。静候五秒,只数到一次而已,大概还不要紧,于是他面上便开始笑得不管不顾:“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耐力好啊,我也就能跑跑一百米。”
从小就有的房性早搏,所谓久病成医,有没有事自己最清楚。
陈扬把故意摇摇晃晃的叶祺扶正了,自己躲到一边去叹气:“我对她那真是半点意思都没有,我还能真的跟她明说,让她别烦我?”
叶祺笑着摇摇头,一副你自作自受的表情,不出声了。
也许,也许他……哦,不对,陈扬根本没谈过恋爱。根据那什么在人群中的百分比,几率未免太小,可以忽略不计。没错,他喜欢陈扬,好像中毒还很深,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打算采取什么实际行动。毕竟活在暗地里的感觉并不好,永远也不会好,没必要好端端害了另一个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叶祺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所有的情感涌动都是客观事实的一部分,他可以冷静自持地选择接受它,然后忽略它。
真的,叶祺他习惯了,他真的以为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陈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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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六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数月僵持之后,陈扬妈下了道懿旨给陈飞,让他开车送她去上海看望陈扬。陈飞和陈扬两兄弟从小戏称陈飞妈为东太后(性情相对温婉),陈扬妈则是飞扬跋扈的西太后。这头接了西太后的旨,那头陈飞就火烧火燎地打电话给陈扬,汇报出了大事。
这回事态紧急,连叶祺都收到了陈飞的关照,让他提前给陈扬顺顺毛,别在他娘面前又炸毛。发火,对于知道如何自持的人来说,永远都只起到表明态度的作用,而不是什么激烈情绪的宣泄。因此为了同一件事,发一次脾气绝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