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影+番外 by弱水-水晴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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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着意培养的十八风刀,廿四霜剑,还可以吧。”方应看微笑着,仿佛闲话家常一样的想铁手介绍着自己的精兵。
铁手不答。
”你欠了我的情,“唐晴转着慧黠的眼神,望望铁手又看回方应看。
”我知道,“方应看很冷很肃很郑重的对那个娇俏的女孩子道,“我欠了你的情。”
“你记得就好。”唐晴微笑着,然后,象个小女孩一样皱了皱鼻子,再然后,她就走了,带着十八风刀,廿四霜剑。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铁手和方应看。
“为什么?”
“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方应看微笑,雪玉般的面颊在暮色里显得柔和而飘渺,铁手沉稳的凝定的看着方应看,等着。他不知道方应看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起了好奇。能让方应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制住他,只为让他听几句话的话,那话,估计重要的连皇帝都不会不听吧。
方应看却没开口,只是负着双手,遥遥望着远山上浓浓的暮霭。此刻,黄昏,夜色渐浓,苍茫的天际已经转成深黛色。
许久,方应看开了口,他仍然背对这铁手,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漂浮。
“我对你,动了心,起了意,我要你,赌上我这一生,我也要定了你那颗心,纵使要,我也回不了头了。
方应看这才徐徐转身,望着铁手,夜色里,铁手却是那么清晰的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色,那么清那么亮,那么明丽决绝的显示着他的决心。
这个男子,即使是在表白感情的时候,也是如此骄傲。
铁手震了震,这个小侯爷,这个方应看,他是说真的?
“我知道,你喜欢无情,我不是不介意,但是,我已经放不下了。” 方应看冷冷的笑了,狂妄里有着多情,清骄里带着无怨。
“天意弄人,让我遇到你,我不甘心,我是方应看,我要的东西,绝对是,方应看迫前一步,已到了铁手面前,他的手,也抚上了铁手刚毅的面容。
铁手目光中神光暴涨,“若你敢辱我,铁手宁死。”
“我不会动你。”方应看轻轻的,甚至有些怨尤的笑了,手掌仍然轻抚着那坚毅的线条,深刻的轮廓。
“第一次,我对人动了真心,却是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那么正直,那么温厚,那么光风霁月,是不是邪恶的人都会羡慕正直?是不是黑暗中的人都会向往光明?我从来不认为正义有什么好的,我满意自己的现状,认同自己的追求。我自选择了这条路起,就没有后悔过。可是,我却碰见了你。我去埋龟山,一是为见唐仇,邀她加入有桥集团,她若来了,燕赵也就来了,我们声势自然大增;二是为的是收揽赵君锡,他手上的钱,我很需要,我相信,他也很愿意用这些钱来买他一条命。”
“可是,若是知道会碰到你,若是知道会陷进这场劫中,我宁可不去,我但愿自己没去。”
方应看怨艾的看着铁手,忧悒的带点微愁,傲岸的有抹无奈,
“我从来不知道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在你身边,我安心放心。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知道纵使是天下皆敌你也会护着我平安周全,我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舍了自己的命也会回护我的安全。也许,就那一种从没人给过我的安全的感觉,让我的心起了依恋……”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对你这样一个男人起了依恋。”方应看问他,又似是在问自己,
“”
那之后,铁手常常会想起那一夜,在那么一个风青月明的晚上,方应看费了无穷心计,欠了不该欠的人情,拿住了他,却只是,静静的和他坐了一夜,闲闲的和他说了一夜的话。
如那梨花月夜里,他也和他说了一夜的话一样,只是,这一次,说话的人换成了方应看,听的人,是他,
那一夜,方应看说了很多,很繁絮,仿佛只是想度过这漫漫长夜一般。
可是,那一夜,铁手却是第一次,真正的懂了这个人,甚至,是钦佩,了解和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
他从来不知道方应看的心思。他只知道,他的武功高绝,但又深藏不露——是以人人都知道他武功高、武功好、武功出神入化,但却不知道他高在哪里、好在哪里、出神人化到了什么地步。莫测高深,永远要比高和深似乎更高更深。不可测的向未都比可测的可怕。能有这么好的武功,那得要多大的才份和毅力,才能修炼得成的基础!
一个,怀有如此一身绝艺,要他郁郁终老,不求闻达,那也真是不可能的事!当人逢如此时势,壮士遭弃,烈士遇唾,贤臣良将,尽皆遭废,像方应看这样一个有野心有志气,想要有一番作为,若不谋求另辟蹊径、别出心栽,那岂非负了他一身难得的好本领!
这时刻里,铁手领悟的明白了方应看,
没有办法。
——在这时势里,要作大事,要展抱负,要遂平生志,总是要得罪一些人,讨好一些人,诽谤误解,在所难免。
他忽然很了解方应看的处境和心境,甚至生起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尊重方应看的选择,每个人都用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他立志为民为国,不惜以身想殉,只为涤荡这乱世的污浊,但是,他无权要求别人也如此牺牲,方应看选择了他的路,至少,他为自己的理想倾尽全力,他是枭雄,是人杰,他了解了方应看,他明白他,佩服这个人,甚至是,关切着这个人……
黎明到的时候,方应看悄悄走了,那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风过无痕。可是,那一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铁手惘然的问自己,他知道不是,自那夜后,他,就常常会想起方应看,那一夜,他的心,动了,他的情,起了涟漪,方应看没有勉强他,却真正的让他难忘了他。
冷月,铮铮淙淙的笛音如湘妃呜咽,在那秀致一如其人的小小楼阁上,一个人跌坐屋脊之上,正在横笛而吹,仿佛心无旁骛。月色之下,此人坐在屋顶上,白衣胜雪,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萧杀。
蓦然,无情住了笛声,幽幽的,念起了那个远在辽东的人。
他喜欢听他弹筝,却不爱他吹笛,他总是说,笛音太过凄清,吹了对他身子不好,而筝的声音要平和许多,自然的让弹的人也会平和起来,所以,他就少吹了笛,多弹了筝。只为了他眼中的宽心和笑意,自己,居然那么毫不犹豫的改了癖好。
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吧……铁手--铁游夏。
对他,铁手一直是特别的,一直是特殊的,一直是唯一的……
无情默默的望着不远处那株已经花落叶繁的梧桐,那一日,铁手送了他一朵桐花,那一夜,铁手就那么痴痴傻傻的瞧着他,握住他的手,叫他崖余。无情知道,铁手其实也是个不开心的男子,但却尽一切努力来使自己开心。可是今后呢?他还会逗着自己开心说笑吗?还会每年桐花开的时候,送他一朵花,然后笑着望着他,痴痴的看着他吗?
自己决绝的拒绝了他,可是,为什么他走了后,自己却总是会想起他来,又为什么一想起他,自己的心里就如同有刺扎在上面一般,如此细细的疼着,清清的痛着。
难道,自己也在眷恋着那个人,难道,自己的心也是如那人一般的心事?难道,自己一切坚持其实都不过是害怕他可能的离去?
一阵夜风拂过,无情缓缓的拢起了手,这一刻,他是如此强烈的怀念着那双温暖的、宽厚的手掌,怀念着那个宽大的、温暖的胸膛。他想念他,他思念着他,他遥想着他,他因了这思念而情动心动意动。
无情垂眸,淡淡的笑了,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爱恋着恋慕着那个总是默默守护着他的温和男子。原来,自己是因为太深的爱恋而恐惧了这份感情从而拒绝了他,原来,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也会有不安的情绪。
|乳色的月光静静的洒在无情伶俜的身影上,让他如浴在月华中一般,粲然如月,傲然如月,无情就那么悠然寂寞的坐在屋脊上,在这如水的深夜里,深深的切切的念着一个人。
此刻的他,正在辽东苦寒之地吧,他,可还好吗?无情遥遥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蓦然下了决定,二师弟,我等你回来,游夏,等你回来,我不会再逃,不会再避,我给你一个回应,只要你,愿意再叫我一声崖余。
无情却不知道,在他在如水的夜里强烈的思念着铁手、乃至决定接受这份感情的时候,另一个男子,一个清骄贵介的人杰,千里迢迢的追到了辽东,只为了,要把自己的情,告诉给一个人听。
11
“无情,你今天有心事。”
诸葛先生放下手中的棋子,静静的观察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无情垂首,默默的看着面前这盘已经一败涂地的棋局,他知道自己败的太快,也知道自己的确不平静,因为,铁手今天要回来了。三天前,他已经捎回了消息,今天,他回京师。
“你去接接铁手吧。”诸葛先生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口,然后徐徐道。
无情眉梢剔了剔,没出声。
“他押的人,其实侠名甚着,虽名为盗,其实却是侠盗。不过,此次他杀的人是蔡京派去为官家搜罗,官家亲口下旨拿他,怕是难以善了。我着铁手去,只为了能保全他,否则,若是刑部去人,在路上他怕是就已经被折磨的活不了了。”
无情明着眸子望着诸葛先生,等着。
“我的意思是让铁手带人回来后,直接交到铁脸刑总何嘉我手里,何嘉我此人还算正直,不会滥动私刑。先保住他,我在在圣上面前多加劝解,恐能保全他,不过。”诸葛先生忧虑的蹙眉,
“我听说,笑脸刑总朱月明已经派了任劳任怨去接人犯了。”
他望向无情,“你去接接他。”
“好,我这就去。”
无情垂首应了,推着轮椅离去,在他背后,是诸葛先生若有所思的眼神。
离城十里,苍极岭,山道盘旋如索,这是进京的必经之路。铁手正急急的赶路。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伟岸高大的汉子。
下了山便是宽阔的官道,路边,有一座凉亭,亭中有人,一老一少。那两人都仰着首。眺望。
——正望向铁手这儿来!
这两人,一老一少。
老的垂头丧气、发白须灰、困目如睡、猥琐淫亵,他弓着背,趴在亭内石桌上,好像正奄奄一息。
少的斯文、好眉、姣貌、亲善得甚至有点害臊,他伫立于亭边,清风徐来,白衣袅动,就像一只欲飞又止的白鹤。
见了这两个人,铁手猛的停了下来,脸色凝肃,静静的立在那里。
“铁二爷。”那汉子关飞扬叫了一声,不解铁手之意。
“看来,这条路真是不好走。”铁手吸了口气,平稳的说。到了辽东,他一见关飞扬,就知道世叔叫他来的意思了。这个人,虽是盗,却只杀贪官污吏,仗义行侠,他要做的,是把这个人安全完好的带回去,然后,设法保全。关飞扬也极为钦佩这个在江湖上以自己一己之力,挽狂澜,扶正义的铁二捕头。故此,也是心甘情愿的随他回来。一路上,两个人不似押解的犯人和捕快,倒象是至交好友一般。
“铁二爷一路辛苦了。我们师兄弟是奉了朱老总的意思,来接铁二爷的,顺便把人犯带回去。剩下这点路,就不劳铁二爷费神了。”
任怨温和的带点羞涩的笑了,向铁手抱了抱拳。
“这是铁手的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费神不费神,铁手既然接了这个案子,自然要将犯人交回刑部才是。此时交人,未免与法不合。”
铁手很平和的说,话语却是毫不让步。
任怨细细的一笑,然后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送到铁手面前。
“这是朱老总的印信,请铁二爷过目。这下铁二爷可以交人了吧。”
铁手吸了口气,眉头紧锁。有刑部令信在,他不能不交人,毕竟,他也隶属刑部。可是,他也知道,若是把关飞扬交给这两个人,关飞扬那就是死定了。
“我这里也有刑部的手令,而且是皇上亲点过的。”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然后,便出现了一顶轿子,由四名眉清目秀的青年童子抬着,宛若无物,轻步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四童子放下轿子,对着铁手拜了一拜,齐声道“二师伯。”
无情来了。
铁手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