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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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要尽快向神侯请辞了。”
（三）
没几日，戚少商息红泪三人就上路赶往连云寨，途中正好和铁手会师。
接下来的日子，顾惜朝交给铁手照顾，戚少商自己当然不能亲自动手。好在铁手打理惯了经常给他闯祸的追命，照顾起来也算无微不至，只是戚少商为了稳住穆鸠平确实花了不少力气。天知道阵前锋拿着刀砍人是什么场景，恐怕也只有他才镇得住。
“大当家的，就算是铁二爷在场，我老八也豁出去了，他顾惜朝活该被人打死，何必废力气去救，即便是死了也算给兄弟们赔罪，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瞧见每个人都阴着脸不说话，穆鸠平也没再说下去，想想心里还是气，便头也不回地奔出去。
“少商，你没关系吗。”红泪在一边暗暗为老八捏一把汗，在场每个人都看出来戚少商的脸色有多难看，惟有他还敢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
息红泪是担心戚少商仇人见面，又想着报仇的事情。而恰恰相反的是，戚少商只是听说顾惜朝受了重伤，却不知伤到这般地步，凭他铁手的功力这么没日没夜地给他度气都没见好转就足以见得雷绍下手之狠。
无奈他只能呆在房间里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惜朝，你不能有事，你绝对不能有事。
深夜，一人影闪进顾惜朝的房间。当然不会是别人，除了戚少商天下间还有谁这么心急顾惜朝的生死。
这里明明已经是边塞，可是空气里却依然流露着那么一种淡淡的幽雅花香，有丝水乡江南的恬静和氤氲。
戚少商慢慢走近顾惜朝的卧榻，望着他睡梦中似笑非笑的表情，安静得一尘不染。
“惜朝……”将手轻轻覆上顾惜朝苍白的脸上，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戚少商不禁一阵心痛，为什么连这样一个已经远离江湖的人都不放过？难道他注定要在这世间尝尽苦楚吗。
“恩……”
好象呻吟一样，床上的顾惜朝微微动了动嘴唇，戚少商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惟恐他又失去知觉，“惜朝，惜朝。”
“不要，不要伤害她，不要……”
晚晴吗，……
戚少商在心里苦涩地想着，毕竟谁都比不上晚晴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啊。
罢了，罢了。惜朝，我会好好地爱你，不用担心，谁也不能伤害你。
也许是此刻的戚少商太过专情而忽视了身后有人。就在他抱起顾惜朝的时候，不巧息红泪也因为担心他准备到他房间去看看，正好路过的她也就完整地看到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惊恐，愤怒，伤心，不可置信。
这种种的心情在同一时间涌上来，让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他千里追杀却总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为什么他一有危险，第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总是他，为什么那么多人丧命他却可以安然无恙地活着，为什么他望她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另一个人……
逃走，好象逃一样。息红泪落荒而逃。也许她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
戚少商和顾惜朝，戚少商和顾惜朝……
她嘴里默念着这几个字回到自己房间，掩上门。紧紧握住自己衣襟，抖得那么厉害，眼前却依然闪现着不久前戚少商脸上的温柔，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是她做梦时都会梦到的温柔。可是现在，给了别人，那个人还是仇人。
少商，为什么，你好狠，你好狠……
戚少商离开顾惜朝房间时，走过息红泪的房间。他不曾知道此刻正有个女人在为她逝去的爱情默哀，他更不知道，他们的爱情会走向何方，或者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他不该赏识他？还是错在他不该那么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或者，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命运错过了。
第二天，息红泪离开了。留下书函，她还是等他，在毁诺城等他来娶她。
然后，顾惜朝醒了，依然疯癫，只记得晚晴。
然后，晚晴就出现了。
那日早晨，铁手从顾惜朝的房间出来，急急忙忙找到戚少商。顾惜朝失踪了。
找遍了客栈周围的村落却依然没有他的下落，戚少商一颗心凉了半截，若是让他撞上雷家庄的人可怎么是好。若是遇上辽人怎么办，若是身上的伤发作怎么办……他在心里做了无数的设想，每一种都让他想起来生不如死。他甚至发狂地想过如果找到他，便找条链子锁在身边反倒省心。
等他们精疲力尽地回到客栈，第一个跃进眼帘的，那个明媚到不可思议的人儿却完好无损地坐在里面，那个青黛色的人影在那一刹那突然耀眼得让人觉得眩目。
戚少商冲进去，接着铁手也跟着便进去。
戚少商身上有杀气，铁手明白地很，被逼急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能让戚少商这么不要命地找，顾惜朝你真是好胆量。
“你！……”戚少商红着眼睛走过去，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住，傻楞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顾惜朝对面坐着的人。
“晚，晚晴。”接着铁手也傻眼了。这个，这怎么可能……
“晚晴，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晚晴。”此刻的顾惜朝全然没有感到身后那瞬间凝固下来的气息，握住晚晴的手便要往外走。现在的他，笑得那么简单，好象孩子一样。
而同样笑着的晚晴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依然笑着望着顾惜朝。那个笑容，好象雕刻上去的一样，精美而超脱，但却没有活着的气息。
“不好！！”铁手突然大喊一声，这一喊也惊醒了戚少商，他只听见隆隆的雷声从四面涌来，诡秘而充满了杀招。
“惜朝，跟我走！！”不由分说地抓起顾惜朝纤细的胳膊，拉进怀里便往外飞奔。
“不！晚晴！放开我！！晚晴。”怀里的顾惜朝忽然拼命地挣扎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但那声嘶力竭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
“别闹了，那不是晚晴，晚晴已经死了！！”铁手见状也急了，雷声逼近，他见识过这雷的威力。
毕竟受了伤，力气哪里敌得过戚少商，况且他神志不清，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眼看着晚晴就在眼前，……
雷声倾泻而下，化做火光万丈。而那个微笑着的身影也逐渐模糊在视线的尽头，那个笑着的，善良的傅晚晴，那个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傅晚晴，那个，他曾经的全世界……
疯子，还不快跑！
疯子……
“晚晴————！！”
（四）
床上的顾惜朝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地盯着窗沿挂着的那串风铃，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挂上的，只是觉得眼熟。好象有个笑着的人对他说，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寂寞……
“惜朝……”而事实上，站在一边的戚少商显然是紧张得多。他亲眼瞧见晚晴是怎样在火中消失，他亲眼看到顾惜朝是怎样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看着他泪流满面，看着他这样昏昏沉沉，梦里只知道一个叫晚晴的人，对他很重要。
好狠，难道非要这么折磨他不可吗，为什么，为什么。
“好饿。”
没有预兆地，身边的顾惜朝微微动了动嘴唇，可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声音也足以让戚少商狂喜不已。
“饿了？好，我立刻给你准备吃的。你等着。”紧紧地握住顾惜朝的手，甚至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的确猜想过很多的可能，也许醒来后他依然疯癫，也许醒来后他会想起一切，然后报仇。……可是他醒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惜朝，我会好好保护你，我会带你归隐山林，我们可以闲云野鹤，对酒当歌。
“大当家。”突然，顾惜朝冲戚少商轻轻一笑，“我想吃杜鹃嘴鱼。记得还有炮打灯。”
一时间，戚少商楞住了。他顿顿地盯着顾惜朝嘴角边的笑，那样的笑容，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绝色的青衣书生留给他最深刻的记忆，那种自负，桀骜的笑，那种坐看风云，指点江山的笑。那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
“惜朝……”
戚少商失神地走过去，伸出手，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他几乎无法自制，是他追逐着的那个人儿，那个从来只是想要杀他的人，那个让他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原则的人，回来了吗。
“大当家，我的脸当真有那么奇怪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此刻戚少商心里强烈的动摇，顾惜朝轻轻扯了扯嘴角边的笑容，却不在意地勾勒出了另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顾惜朝。”戚少商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个字。目光里纠缠着数不清的痛苦和挣扎。他以为现在的自己可以接受任何情况下的顾惜朝，他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仇恨，可以好好爱他一辈子。他甚至以为自己对他的恨，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他又错了。当他看到顾惜朝嘴角边嘲弄似的笑时，戚少商恍然明白，能和他平静相处的，只有疯了的顾惜朝，只有那个会在梦里依稀对他笑的顾惜朝。
“好奇怪，既然大当家有杀我的心，又何必犹豫不决，还是说和六扇门的人混熟了，也讲起什么执法严明，非得等到我再杀人再将我正法？”顾惜朝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戚少商听来，却是句句说得他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的手在抖，那通常是逆水寒出鞘前的预兆。
“逼我杀你让你很有成就感吗？你就这么想辜负傅晚晴吗？！”狠狠地瞪着顾惜朝那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他恨，他真的很恨。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让人抓狂，他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性命吗。
“你住嘴！谁许你提晚晴的！！戚少商，你听着，今日你不杀我，明日，还会有更多连云寨的教训还你！”听到晚晴的名字，顾惜朝果然激动起来，毕竟那还是他的软肋，碰不得，伤不得。
“好，那我也告诉你，顾惜朝，若有此日，我戚少商必亲自取你性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得惊天动地，说得顾惜朝都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见过他发火，见过他诅咒发誓，更见过他为了报仇力战千人。他明白他，顾惜朝最明白戚少商，若是自己再做出半点有违江湖道义的事，即便戚少商再对他有情也不会放过他。戚少商是铁了心的。
“好！你记得今天的话！我们击掌为誓！”回的也是毫不含糊，可是谁又猜得到此刻顾惜朝的心，痛得仿佛会渗出血来。
三掌过后，手却久久没有放开……
紧紧握着顾惜朝的手，戚少商的表情复杂得让人无法读懂。难舍，不忍，怨恨，还有深刻的爱恋。彼此的心痛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那么深重的创痛。末了，谁也没明白，横在彼此之间的，不是仇恨，而是他们自己。
惜朝，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会选择爱你。
走了，该走的，都走了。
屋檐下，顾惜朝一个人痴痴地坐着，望着戚少商离开的那个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仿佛片刻前温暖的怀抱还没有散去余温，衣袂间还留有他的味道，那种带着黄沙和血的味道……
少商，你会毁了我的，你会毁了我的。
顾惜朝死死扯住自己的衣服，他明白，此刻不控制自己，他就一辈子都别想逃开戚少商。他怕，他第一次这么怕。他可以为晚晴放弃一切，可以为权贵不择手段，但他，偏偏对戚少商难以割舍甚至不惜陪上自己。他不要这样，他不要被这样的人束缚，他不能！
这时，屋后突然有人影闪过。顾惜朝猛然回头，仔细端详正出现在身后的黑衣人，蓦地，开口说道，“是你，你我还需要这样蒙头遮面的吗。”
“没想到，你却还记得我。”黑衣人冷笑着揭开面罩，“惜朝，没料到，平地一声雷竟歪打正着医好你的疯病。”
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金麟。
听到这话，顾惜朝不禁一惊，他什么都知道，黄金麟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他是晚晴的表哥，没理由这样看着却不去救她。更何况，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疯了又好了，还有雷家庄的事情，他似乎了如指掌。
“若是黄大人特地赶来给我一个下马威，那大可不必，现在的这副境地还没让黄大人满意吗。”心里虽然是万分疑惑，可嘴上却依然不输半分。顾惜朝回了黄金鳞一个相当自负的笑容，仿佛落魄的根本不是顾惜朝，而是这个他。
“你我今日还有何差别，你何必这么句句带刺。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我们应该合作。”黄金麟望着顾惜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身上永远有着胜利者的狂傲。
“哦？”故意避开黄金麟的目光，顾惜朝侧着眼睛看着窗下的风铃，“合作？好奇怪的一个词。我恐怕高攀不起吧。黄大人。”
最后的‘大人’二字说得极重。说得黄金麟的脸红了半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想见你。”楞了半晌，黄金麟才控制住情绪，惨白着脸继续说道，“晚晴也在等你。”
晚晴？他说什么？
顾惜朝的眼神骤然一紧，“你疯了是不是，晚晴已经死了！！少拿晚晴来说事！你不配！”他记得，什么都可以忘，可是这件事他记得，晚晴死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那天的晚晴只是一个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