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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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海公公领了一个人进来，正是派出去打探高烯消息的一人。高煜询问情况，却见那人四下打量宫人，心中清楚，便摒退了殿上众人。那人这才回话，所奏事情让高煜着实吃了一惊，“当真？”
“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绝错不了。”
高煜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咬牙道，“好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们以为朕是瞎子……”
“皇上，是否将他……”说着那人两手一合围，比了个手势。
“不！”高煜断然否定，“不要打草惊蛇，朕知道他的目的，朕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能成事，你们继续给我盯着，别给他发现。”那人退下。
“朕也想看看她会怎样？”高煜怒极反笑，冰冷自语。蓦地唤海公公，“摆驾坤宁宫。”
霄碧在承乾宫是忧心如焚，她倒不是担心高煜的怒火，说句心里话，她觉得高煜这样待她比诸事迁就她要好，她觉得坦然，这样他们可以更远一些，至少不用担心高煜在温情脉脉后又要做出什么让她窘迫的事情来，她之前不搭理他，硬是拗着性子，也是一心想激得他翻脸，当时未曾奏效，不想这次无意中倒成了。的f2
霄碧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样，高烯此刻还在京城嘛？他们真的要谋反？皇上说不掺和就算了，是否他们还有生机，霄碧真是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要赶快告诉他们，阻止他们，别给皇上抓住……想到这儿，霄碧拿定了主意，唤了如雪等人过来，“我要见如雨，你们谁出宫一趟。捎个话给她，立刻。”
“这个”如雪有些迟疑，“宫女等闲不让出宫，有什么事情交给公公们指派人去做。真有急事，也得两人同往，还要得到皇后娘娘的恩准才行。”
“你就说是我的私事，编个由头，去求皇后娘娘。如风和你一起去吧”
听见霄碧这么说，如雪也不好再拦着，只得和如风一道出去。不想很是顺利，皇上正在坤宁宫，听说要给霄碧买些市井小玩意解解闷，立时就同意了，还说天天来去也使得。二人谢恩退下。
郭后见两人走了，开玩笑地说，“皇上这是越俎代庖，抢了臣妾的事了。”
“朕自有朕的道理。”高煜淡淡道来，好似听不出玩笑话一般。
郭后莞尔，继续打趣着，“臣妾知道，皇上对妹妹的这份心啊，真正叫人羡慕，只要是妹妹想的要的，皇上就是想尽天法也要弄来的。啧啧！”
这话本是含情带醋的话，郭后说得情辞婉转，以为高煜听见不是笑着承认，就是要笑自己吃醋，不管哪样，总会对自己情意绵绵说些熨贴的话，谁知高煜反而十分怅然，瞄了她一眼，叹道，“你也不必呕朕了。”
这话倒叫郭后一愣，只见高煜苦笑道，“只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说着双目一垂，低声自语，“可笑朕还想一试。”
下午如雨进了宫，霄碧正在焦虑不安中，一见她便摒退众人，刚要开口，却见如雨神情紧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霄碧倒抽一口冷气，“姐姐，你也知道了？难道谋反竟是真的？
如雨心中矛盾，不置可否，霄碧见状更加证实了想法，眼圈一红，落下泪来，“是我害了他们，皇上此番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如雪颇为踌躇，犹豫之间突见霄碧强笑着说，“姐姐，此番多谢你，快些走吧，以后不要再进宫了。”
“主子？”
“姐姐，前番的事情任是谁问都是没有的，你一定记着。”
“主子你打算如何？”如雨被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吓着了，着急相询。
霄碧微微一笑，灿若昙花，缥缈而过，“他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可我不能害了你，你走吧”
“主子！”如雨看得伤心，此情此景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奴婢算是服了你们两位。主子，他已经进京了。”
啊？霄碧吃惊地看向如雨，只见如雨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前几日悄悄进京，找到奴婢，求奴婢两口子助他一臂之力，世子打算趁皇上御驾亲征之际，从神武门潜入宫中，将主子带走……”
他一定是疯了，这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啊！如雨走了很久以后，霄碧想起这事犹觉身在梦中，自己也一定是疯了，明知道这是兵行险招，竟然还欣喜若斯。“明早皇上点兵出城，明晚四更时分神武门内，玉泉山的水车。”霄碧一遍遍地默念着这些话，相逢在即，离宫有望，紧张和狂喜交织在一处，心潮澎湃，连嘴唇都不禁有些颤抖。
明日，一切就在明日嘛？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觉让她有些惊惶失措。镇定些，一定要镇定！霄碧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安慰着自己。如雨告诉她，此次世子只带了十余人，算准了时间进京，只求速战速决，明晚神武门当值的领班侍卫调换成张霆山，他们来去皆混入玉泉山水车之中。出宫后直奔山西，世子已在沿途安排好驿马，只要入了藩地就天高云阔了。
“只是一点，”如雨试探着问，“主子以后要隐姓埋名过此一生，那代王府的族谱上可不能记下主子来了。这上下悬殊，世子说皆随主子的意思。”
“他这么问便是看轻了我，也看轻他，你只告诉他，彭城一诺，言犹在耳，生死相随，此生无悔。”霄碧异常平静，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冰种飘兰花的翡翠簪子递给她，“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这是我母亲最后戴的东西，他就明白了。”
如雨收好东西便走了。霄碧却一直心绪难平，坐卧不宁，在房内来回踱着步子，如雪等人见了心中纳闷，有心相问，偏霄碧只摇头不语。
日暮，霄碧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已经听说了日间皇帝和霄碧的争执，原以为霄碧晚上来会向自己求情，正想着该如何解决，不想霄碧只字不提，太后只当她已经想通了，心中颇感欣慰，自己素日的功夫倒没有白费，碧儿确是个知道分寸、懂规矩的孩子。当下两人就絮絮地聊着家常，相谈甚欢。
不大的功夫后宫的嫔妃陆陆续续都来请安了，霄碧见状便不坐在榻上，起身相迎。慧妃依然是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霄碧看她面色如常，便也淡淡笑应。宁妃锦绣还特意拉着霄碧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霄碧素来宽厚，不藏私怨，见大家这般模样，只认为是君子心胸坦荡，心想也许是教养不够，日间言语上才失了分寸，心总归是不坏的。
众人说着话的时候，高煜到了。呼啦啦一群人就跪下来，高煜微一抬手示意，众人谢恩站起来。霄碧特地站在下首，起身时一抬头却看见高煜扭过头看着自己，连忙垂眸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不做他顾。
她的下颚旁边有一点青痕，是手捏的还是后来摔的？高煜有些懊恼地想着，自己怎就这般失态呢？往往就弄成了事与愿违。唉——他自顾看着想着，连太后问话都没有留意，还是郭后轻轻地触碰他才察觉，掩饰地四顾众人，仿佛才思考妥当一般，慢慢地答了太后的问话。
这副情景郭后看得很分明，她娉娉婷婷上得前来笑着说，“母后也乏了，皇上明日要亲征，臣妾斗胆恳请母后、皇上都早些休息吧。”见他二人颌首，便又继续道，“今儿是柔妃妹妹领封谢恩的第一天，明日却要小别，就让妹妹陪着皇上吧。”
此言一出，众人倒僵在那儿，一时寂寥无声。高煜正中下怀，可面上却不露痕迹，只看着霄碧不置可否；霄碧面色煞白，低着个头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其他人心中皆含着酸意，不愿也不知如何开口，郭妃笑盈盈地看着大家。还是太后打破了局面，她看看皇帝、看看霄碧，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地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答应了一声退下，高煜和霄碧也不说话，各自上了銮驾，一前一后走向承乾宫。
承乾宫众人忙忙地接驾、伺候更衣喝茶，高煜挥挥手，“朕有些饿了，传下去，晚膳就在这里用吧。你们都退下吧。”回头见霄碧依旧垂眸默立，便苦笑着说，“陪朕说说话，用了膳后朕还要回乾清宫料理一些事情，明日一早朕就要去校场。”
“皇上想听什么？”霄碧走上前相询，语声虽柔美，然而神情木然，令人心情萧索。
高煜打量着她，突然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嘛？比如，明日朕走后……”
霄碧心中一凛，旋即接口道，“愿皇上旗开得胜，早奏凯歌！”
“当真？”
“皇上说真便真，说假便假。”
唉，高煜渭然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半响问道，“脸上还疼嘛？让朕瞧瞧”说着伸手去抚摸她的下颚。只见霄碧身子一歪，退后两步给避让开了。
高煜紧随上前，双手按定她的肩头，“碧儿，你为何总是拒朕于千里之外？朕难道让人如此不堪忍受嘛？”
霄碧只是不说话，别过头去恍若未闻，这副冷漠的样子着实让高煜着急，欲待发火想想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又心生凄然，顿生无力之感。当下两人便僵着了，一会儿宫人奉膳而入，霄碧帮忙布置，立在一旁伺候。
“陪朕用一些吧。”
“臣妾不敢。”
“朕知道你就会这么说。”高煜苦笑一声，“那就为朕弹奏一曲吧”
如霜取过琴来，霄碧坐下，略一思量，抚了一曲《广陵散》，慷慨激昂，气势恢弘。这是聂政为严仲子而刺杀韩相，隐有“士为知己者而死”之意，霄碧此刻心中所想，将此曲又入情三分。
高煜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琴声透着死别的意味，是为明日朕的出征还是……，愁酒悲歌，此情此景越发叫人心中苍凉，借着薄醉微叹道，“碧儿，你弹得真好，不枉这些年花费的功夫。这些年每每看见你手指破了，朕的心都在抽痛，除了替找些良方灵药竟无他法，那个愈肌膏你要好生收着，朕得来也是十分不易的。”
霄碧一怔琴声骤停。她用过不少伤药，那个愈肌膏确是灵药，用后不仅肌肤愈合迅速，而且疼痛骤消，事后也没有什么痕迹，她只道是从太医院寻来，不想竟是……
“朕总是想看见你高兴的样子，但凡你有想要的、想做的，朕总要让你如愿。可惜你素日有什么事总是找五弟、六弟，从不来找朕。也许你们年龄相仿，能玩到一处，对着朕，你总是恭敬客气的，朕那时真是妒忌。”
“皇上，您醉了。”霄碧听着觉得尴尬，想扯开话题，谁知高煜并不理会，猛然灌下一壶酒，继续道
“那一年中秋以后你一直闷闷不乐，朕不知道原因，想了多少法子让人哄你，那些名花鸟雀、那些善本拓片，你都没有留意。后来朕亲手做了个鬼面，你大约从没有想过是从何而来吧，看着你开心的笑，朕当日真是高兴，想着你究竟是孩子心性，哄哄就好。后来朕才明白你的不快是因着什么？”
霄碧惊讶地看着高煜，那年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众人都在哄着她，想法设法逗她开心，奈何她兴致索然，一直到腊月里世子进京后才释然。
“可是朕不甘心，你这不过是一时孩子气，什么也不懂。若是你和朕在一起久了，就会知道朕的心意的。于是锦绣一提学画，朕就让她来找你，朕还定了日子，为得就是有个机会，有个说法好和你时常在一起，朕当时不想说破，就希望有一日你自己能明白。”
霄碧低下头去，今朝如此，往事哪堪忆，有些事久得竟象是前世发生的一般。
“碧儿，那两年的日子多么愉悦啊，作画、弹琴、煮酒、烹茶、赏花……一切赏心乐事。看着你在朕身边谈笑宴宴、看着你妩媚娇嗔的模样，看着你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朕真个觉得此生足矣。得此红颜，夫复何求？”说着高煜起身拉起霄碧，捧着她的脸哑声道，“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碧儿，我们从前也曾经有过美好的日子，难道朕一次错就事事都错了嘛？”
霄碧从没有见他这般模样，此刻他声音嘶哑、神情凄然，目光伤痛注视着自己，不觉呆了。
“朕喜欢你，不输于任何一个人，朕不甘心失去你，也许法子不对，可那不是朕的愿意，不管你信不信。看看朕的心吧，你一向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连素日害你的人都能原谅，难道对朕就这样苛责嘛？”
霄碧咬着嘴唇，她没有想到高煜会这样，争执打骂她倒无所畏惧，突然的悲伤无力反而让她生了同情，这个“不愿意”的意思一时竟说不出口。
高煜见她不说话，心中慌乱一把抱住她，“碧儿，朕今天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对你说这些，只为让你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