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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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我瞧着他们以往倒不错,未必不愿意吧。七妹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我总是希望她能好。论家世身份、论青梅竹马的情份,还有谁比炜儿更合适呢?”
“姐姐,我何尝不想如此呢,这亲上加亲是最好不过了。这事以往我还有些笃定,可现在……炜儿此刻人在江南,与一帮子江湖人士镇日混在一起。这且不说,日前俞统领飞鸽来报,说他和一个江湖女子过从甚密,我听了真恨不得立马就把他押回来。可王爷知道反倒不着急了,唉,这父子俩……”
“竟有此事,四妹,你瞧此事……炜儿应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此刻我也说不好,你知道炜儿的性子,天生不羁,早就嚷嚷着要去外面见识,这一回出去可是龙游大海了。这江湖女子本就无甚礼教大防,也许两人真的投契也说不定。我只是担心倘若我们现在是撮合了他们,日后炜儿不能一心一意待碧儿,碧儿那孩子的性情你我都知道,真走到那一步,只怕不是我们为她好,反而是害了她了。”
“四妹言之有理,看来这事不成,再说吧。”
霄碧回来的时候,郭妃已经走了。只见高煜枯坐案前沉思不语,霄碧上前开着玩笑说,“殿下,可是胸中无竹了?”
高煜不答话,只拿眼看着霄碧,似在揣摩她。霄碧看着一愣,怎地不大的功夫心情又变了,不知他为着何事不豫,当下也不敢放肆,收起笑容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高煜见她这样,心知自己的模样吓着她了,忙掩饰地笑了两声,虎声虎气地说,“胸中却是无竹。”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只因竹在纸上。碧儿,快认输吧。”说着递过画去。
霄碧看过赞叹不已,连声佩服。高煜说,“认输了吧,可要认罚哦。”
谁知霄碧嬉皮笑脸地说,“认输却是认的,这认罚从而说起啊?”
“哎,耍赖”高煜奇道,“刚才可是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是啊,刚才是君子说过,不过我不是君子是女子,既然女子没有说过,自然就不用驷马难追了,
霄碧一通狡辩说得高煜失声笑起来,“你啊,你啊,真是够淘气的。”说着手指轻轻地点着霄碧的脸颊,粉嫩圆润的脸颊随着说话忽隐忽现着一点梨窝,端的可爱。
“这是六哥教我的,六哥才是呢。”霄碧微微扬了扬头,得意地笑起来。
高煜看着心中若有所思,突然说道,“杏郎有消息过来。”
“啊,三哥来信了嘛?”霄碧顿时喜上眉梢,听见这个消息,顾不得许多,不由自主地拉着高煜问道,“是给殿下的,还是……”
高煜只觉得一颗心有些发沉,原来她最开心的是此刻,原来是他们两个,自己早该想到的,从前他托着自己照顾她,她总是想打听他的消息,两人见面没完没了的说笑,亲密无间。他说有了心仪的女子‘还小呢’,他不愿纳妾,她那段时日的苦闷,她说‘有杏不需媒’,《李太白集》、《平水韵》……
“殿下”,霄碧见他只顾盯着自己发呆却不说话,心下着急,便又摇了摇他的袖子。
高煜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霄碧的手,紧紧地握着,凝视着她含着期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逊炜如今在江南一带,结识了一帮江湖人士,彼此意气相投十分快意。如今他的声名已经名播江淮,有‘南飞星,北明月’之说,逊炜说这南飞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女侠,英姿飒爽、率直爽朗,所识女子中无人可比,故而对她十分倾心。目下两人还有要事要办,逊炜说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江南……”
霄碧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面色如灰,高煜只觉得握着的那只手慢慢变凉,颤颤地有些抖动,不知怎地,他说出这些话后,心中感到痛快的同时却又伴着一种深切的痛,霄碧失神的模样让他的心颤动,他伸手过去想拥她入怀,轻声的安慰她,温柔地呵护她。谁知霄碧突然劈手甩开他,转身跑出了门外……
深宫如海 卷二:缘错 一片芳心千万绪
章节字数:6033 更新时间:07…10…26 01:59
“我要任侠纵横,仗剑远游……”
“她英姿飒爽、率直爽朗……”
“所识女子中无人可比……无人可比……无人可比……十分倾心……十分倾心”
霄碧一路小跑,只觉得前头花木缭绕,迷乱人眼,脚下高高低低,也不管是走到了哪里。心中一片迷茫,只反反复复地咀嚼那几句话,掰开来揉碎了,总还是那几句话。
直到一个人拦住她,拉着她的胳膊,“妹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才渐渐地醒过来一般,“五哥?”霄碧看见高炬,突然倍感委屈掩面哭泣,“五哥!”
“别哭,别哭”,高炬有些无措,此刻自己整个人杵在面前,一双手脚却不知放在哪儿好,想替她拭去泪痕,一只手伸出停在半空中,犹豫再三,终还是落在霄碧肩上轻轻拍了拍,“有什么事情说与五哥听,五哥必定替你排难的。”高炬依然是那般温柔。
霄碧却摇着头,半响止住悲声,“我要去坤宁宫。”
“五哥陪你去!”
两人走到坤宁宫的时候,正碰上魏妃要离开。看见霄碧魏妃倒愣了一愣。霄碧上前去拉着魏妃勉强笑着说“怎么姨妈就要走嘛?难得来一回也不多待一待。”
“姨妈府上还有些琐事,待收拾停当,改日进宫再来瞧你。好孩子,怎么了?这一向可好?”魏妃看见霄碧目下红赤,似是哭过,不禁关心。
皇后听见也仔细地瞧了瞧,“碧儿,你哭过了?”
“没有,才刚和五哥在花园里,风迷了眼睛,五哥”霄碧抬头低声轻唤高炬。
“是啊,刚才风里想是夹着花粉之物,妹妹眼睛禁受不住,弄红了。”高炬敛首回奏。皇后狐疑,看看霄碧,又看看高炬,以为有几分明白。
“怎么姨妈是一个人来的嘛?”
魏妃心中明白所问,但实在没有什么好消息给她,当下说道,“王爷脱不开身,只好我一人进京了。”
“三哥,近来可好?”霄碧终于问出了想问的。
魏妃见躲不过,故意大咧咧地说,“他这一向人在江南办点事,我也懒得理会他。”
“听闻三哥结识了一批江湖中人,里边还有个叫什么……‘飞星’的……侠女……”霄碧声音越来越小,几不成言。
魏妃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不忍,不想让她伤心便顾左右而言他,“又一年没见了,真是越大越美丽了,姨妈来得匆忙这次也没给你带什么,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姨妈,下次补上。”
霄碧心中顿时明白,高煜所言怕是不假,当下盈盈施了一礼,“多承姨妈关怀,碧儿诸般东西皆齐全,不敢再耽搁姨妈,恭送姨妈。”语毕眼圈一红,“碧儿先告退了。”扭身匆匆离去。
高炬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霄碧刚才的眼泪所谓何来目下他终于明白,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的单薄背影,高炬心中涌起一阵悲愤和不忍。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走过去轻唤了一声,“炬儿……”。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于霄碧来说仿佛就是铜壶夜漏,滴答滴答……每一滴都是一模一样的,冰冷无情。过年时代王元妃因抱恙在身没有进京朝贺,世子也没有来。霄碧一如既往去绛雪轩,也从高煜那里“偶然”听见关于逊炜一言半句的消息,左不过都是些“狂放不羁、流连花丛”的话,听得多了,霄碧觉得仿佛那是听别人的故事,并不是自己的三哥。
这一日,霄碧来永逸处请安,这一阵子永逸的风痹之症越发的重了,单是疏风通络的药已是不成,因疼痛难忍,已经加入黄荆子等含有止痛效用的药材。朝政基本都已交与高煜处理,每日永逸只在御花园待着,由霄碧陪着说话解闷。
永逸现在住得是御花园的一处水榭,名唤“琅琊小筑”,就是仿得绘园壹默斋而建。霄碧也很喜欢这处所在。两人坐在窗下,看风吹梧桐,听竹声细细,抚琴说些旧事十分写意。正在谈笑间,高煜领着一人过来,霄碧不认得,却听见永逸十分高兴地唤了一声,“贾圆,你可回来了!”
那贾圆伏倒在地,“托陛下的洪福,老奴幸不辱命,此次出使尽显我天朝威仪,南洋诸国皆感念陛下的恩德,纷纷上表愿臣服我朝,这是各国的国书。”一边海公公接过递上,“这是一份礼单,是南洋各国的朝贡。陛下笑纳”。霄碧这才明白这就是早年永逸委派出使南洋诸国的大名鼎鼎的贾圆。
永逸看着连声说好。命人赐座。贾圆这才站起来,落座后无意间看见了身旁的霄碧,惊呼出声,“夫人……”随即知道失态,忙跪下请罪。
“不要那么多礼数。”永逸疲倦地挥了挥手,“她就是夫人的女儿,如今朕已经收为义女了,义成郡主霄碧。”又向霄碧介绍,“这位早年就认识你母亲,你母亲小时候还给他背着到处玩呢。”
霄碧向贾圆福了一福,贾圆慌忙避开。看着霄碧叹息道,“郡主的品貌宛若夫人当年,一晃都三十多年了。老奴刚到江宁府就听说夫人的事情了,好生难过,打听了坟荃去拜祭了一下。唉”
永逸和霄碧都有些黯然神伤,半响听见永逸道,“太祖皇帝的陵寝不知如何了?朕很想去瞧瞧。”
“父皇圣恭违和,江南之行还是缓一缓吧。”高煜劝阻着,永逸也清楚目前自己的情况,然心中却是遗憾,“这江南风物自从别后,却是挂念的紧。”遂闭口不语,众人见状也都低首沉思。
霄碧只觉得自己心中有那么“扑”地一跳,江南……去江南么,也许可以见到……想到这只一个劲地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无意转眸间,猛然发现高煜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被他瞧着有些心慌,忙又别过头去。
贾圆带回来的各国贡品,除了奇珍异兽、名花异草,还有各国的珠宝、刀剑、香料等物,皆是中原不曾见过的。贾圆一件件抬上来给永逸过目,永逸看中了天方国进贡名唤“眼镜”的物件,数尺之遥的东西带上后便立呈眼前,永逸很是喜欢便留了下来;霄碧于珠玉上面一向看得很淡,永逸让她挑时,她左右看看笑着说,“就是这盆花吧,叫什么的?才刚说是花朵芳香素雅的”。
贾圆赶紧回奏,“这是满剌加国的花,名唤‘栀子’,四季常绿、四月开白色小花,绿叶白花甚是素雅的。”
“就要这个嘛?”,永逸有些诧异,见霄碧认真地点点头,失笑道,“你倒是和你……”语声嘎然而止,随即口中又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一样”,霄碧仔细听时,却是永逸问道,“去静海寺了嘛?那西府海棠长得可好?”
霄碧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明所以,拿眼看向众人,只见海公公和贾圆都低下了头。贾圆似是明白,低声回奏道,“老奴在江宁府时海棠尚未开花,不过那树已长大、蔽荫数亩地,据说以前花儿开得也很好,盛极如锦。”
“朕也想去看一看。”话虽如此说,霄碧却有些奇怪,看永逸的神情并无神往却似有些遗憾,忽又见永逸笑着对自己说,“既然你喜欢这花,就把它留着这里吧,朕也想一观。”
“是!”霄碧答应了一声,招呼人一同出去,自己在院中指了块地方,将栀子种下,又细细地问了如何侍弄,喜晴喜阴等话。
那边高煜一直埋首于贡品中,仔细专注,好似无暇顾及别人一般,实际上众人的话语、神情他皆落在心上。高煜一直知道永逸对霄碧有些不同寻常,内中必定是有缘故的,但多年来无从得知,便是母后那里也是讳莫如深,只是让他莫多言惹祸,他对于这个秘密的探求一直是小心谨慎的。见霄碧离开,他方才开口,指着一个彩色的琉璃小件问贾圆,“这是做什么的,怎么铸刻的是个八哥?”
贾圆仔细一瞧,原来是古里国的贡品琉璃金刚鹦鹉挂坠,蓝绿色琉璃泛着紫光,晶莹通透,便躬身回奏,“这金刚鹦鹉原是古里国的一种奇鸟,不同于其他,雌雄二鸟一旦结缡,一生便相依相伴不离不弃,一鸟若亡则另一鸟必自绝相随。故而古里国皆用此鸟寓祝夫妇情深的。此物罕在琉璃通透、光彩夺目,经四十七道工艺精工磨练而成,在古里国只有王者才可佩戴。”众人听说皆点头称赞。这琉璃之法虽是中原首创,然制法极为烦难冗长,偏是一模一品,有时穷尽人力也未能成功制得一件。故而技法在前朝就已失传,到永逸朝的琉璃已经很不通透了,被称为“药玉”,不过即便如此,依然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
永逸赞叹道,“传言琉璃制法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