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守醉初-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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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叔嚷道:“你家临哥儿,酸秀才还不快开门,孩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你忍心让他在这候着?”
那里边的人像是不信,“我家临哥儿在县城里当差呢,你这同大嘴可别瞎嚷嚷?”听声响,竟是无意拔了门栓。
同叔没就“同大嘴”这三字论理起来,只叉腰仰头说,“诓你这酸秀才我能得好处去不成?信不信你开门一看不就清楚了,”又拍了下门,“赶紧的,孩子大清早就在这候着呢。”
其实甫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初临险些忍不住阵阵酸意,憋了憋,自觉自个不会哽咽,这才开口:“阿母,是我,临儿回来了。”
原以为,要过十年八年,方能回家呢。自母亲闪烁言辞,示意他不要回来,以免被人知道他并非进大户有家当差,而是入了那等肮脏地,他有两年不曾回来了……
门内的声响一下子悄息下来,同叔见此再次催促,里头的人才磨蹭着打开门,从内向外探出大半个身子,“你怎的回来?不是让你好好在那当差?家里一切甚安,少了嚼用自会同你说,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差事怎办?可别让主人家恼了。”一副无意他进门的样子。
舒母两鬓俱是风霜,额头眼周有岁痕深留,一面同他说话一面注意着同叔的神色,像是怕同叔知了什么去。面上的有担忧、紧张和些许不满让初临窥得。当下心更酸楚,是为母亲的态度亦是心疼她的苍老。
他拿指在鼻唇间按了两按,又轻吸下鼻子,安抚笑道:“阿母,您别急,听我说,府里的大总管返乡探亲,主子疼惜我,见是顺路,便让我跟着一道回乡。”
他话刚说完,同叔满脸喜色,捡了许多好话说个不停,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将所谓的主人跟大总管赞了又赞。
宋墨教与他的这番说词却不能让舒母取信,本来么,自家儿子在哪“当差”,她是清楚不过的了。但碍之同叔,有些话现下不好说,只得开了门让初临先进来,将同叔硬挡在外。
而初临这时,忍不住回首远眺一下,似在寻什么人。
舒家早年在北村算得上是中等人家,祖上出过一个举子,到舒母这一代,只出了个装不满水的秀才,赶考几回都不中。
舒母本身除了掉书袋,旁的皆不懂,早年有个能干的夫郎打理家事,双耳不闻世俗活,靠着祖产和舒父的精明,日子还算有滋有味。后来遇上时疫,村里头的人死了近大半,舒父同初临的两个姐妹在那会没了,最小的女儿舒文虽撑住了,但只剩一口气吊着。
老话里说,穷不怕,最怕穷得病。这人总是越病越穷的,待卖到只剩几间祖屋时,初临默默跟在舒母后头,又在风尚雅的挑拣中进了风雅楼。
光阴荏苒,辗转几载,祖屋更显残破,连带与它有关的人、事、物,都渐露腐朽。
被晾在外的同叔许是觉得无趣走远了,没了他弄出来的嘈杂声响,皆凝默不语的母子二人,渐感不自在。
初临且行且捡着话头,话气中盛满小心翼翼:“阿母,小文可有好些?”
其实方才在门口,同叔便说了许多关于舒文病情好坏的话来,再者,他舒家的大门上,那两个祈求安康长寿“八寿铺首”看色泽,应是刚安上不久,这些,足以说明。舒母并没有回答,皱着眉头叹声。
绕过颓败的影照,初临本想直奔舒文的住处,可舒母拦下了他,道是舒文刚歇下,别去扰了她。
二人到厅里“闲话”,舒母厉声问,“无缘无故回来作什?”随后紧张地问道:“可是你年纪已长,那里不欲留你了?月钱可有结算清楚?”
不管怎么说,都算是紧张他了吧。初临默了几默,道:“风雅楼前些天不小心走了水,风爹爹不幸葬在火难里没能逃出来,风雅楼算是散了。”他捏着衣角,凝注着自个的脚尖,“先前侍候过的恩客便给我赎了身,还说,还说……”
初临将话含着嘴里嚼了几嚼,最终如是说:“说要抬我进门。”
用的是“抬”而非“迎”,这里头的意思便有得琢磨了,迎是风风光光,用在正室迎亲礼上的字眼,抬虽也有这个意思,但更多的是指纳侍夫或房侍。
以初临现下的相貌年纪,再想想他是在何处遇的人,舒母念头就在侍夫跟房侍上打转了。
她哑着嗓子道:“这些走南闯北的商客什么没见过,我儿又不是绝色,今她说爱慕,贪的只是一时新鲜,将你抬进门后,若不受宠了,后院森重,我儿又是个软绵的,怕不是给那些个正夫揉圆搓扁?”
“我儿今年二十有一,可想过还有几个年头留得住女人?女人多贪色,色衰爱驰,阿母不忍你到时独守深闺啊。”
“听阿母的,咱不拘是在家修行,还是捐身道观去,总比踏那趟浑水来得干净。平日里颂经修心,神明看到我儿心诚的份上,不定就让小文好通透哩。”
“我舒家书香门第,断无子孙给人做小的理。”
最后两句,方是至关重要的吧。
初临将头再低几分,尝试数出脚面上的针脚来。
那一年,阿母也说我舒家书香门第,断无子孙给人做低伏小的理,当众拒了村里苏员外,可转身便将他领到县城里卖进花楼,只因离得远,月钱也多,回村同人说他是进大户人家里当教养先儿去了。
而今,为了舒家“书香门第”的那块匾,宁可让他长伴孤灯。
他想信她是真为他着想,可,信不了呢……
果真被青语料到了……
“好了,你赶了一路,也乏了,收拾收拾,先去歇了,下晌再去看小文。”
不知怎的,宋墨淡笑含宠的模样便轻轻浮上心头,初临眨了好几下眼,轻喘几口气,等心口的隐疼缓解,浅笑地抬首。
音清,声坚。
“阿母,她会待我好的。”
此时此刻,我这般坚信,她会待我好。未来之事不可知,今时今日情挚真,我想同她在一块,哪怕日后如你们所言,她不再爱我如今,我亦不悔今日所选。
因,唯今,独她待我最诚最好。
我,亦如是,永如是。
呐,恩主,初临知错了,不该抱怨太快,就按您说的,初临一踏入家门,你便上门来下聘,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咳,说出日更誓言的第一天就失败了……
远目含泪,为毛日更它这么困难捏……
、61归家待嫁2
“阿母;她会待我好的。”
初临神色坚定得让舒斗才板起脸,她极力让自己和声和气同初临谈话。可无论她怎样劝初临;说往后如何如何,初临始终不言不语不改色;渐渐的;她沉不住气,拍桌怒起。
“你非得吃苦头才知痛?”
初临眨了眨眼,缓缓开口道:“即使吃苦头,临儿也是甘愿的!”
舒斗才越发怒不可遏;连骂了几声不知羞耻,说是舒家几代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净学些没脸没皮的;在那等下作地方滚爬过,连礼义廉耻都不知是何物了!”
舒斗才每扔出一字,初临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锥心刺骨的漫疼在周身游走,略弯了背微微颤抖。
在他人看来,只因简短两句话便发如此大火,许会觉得他母亲小题大作,可他自己明白得很,阿母不是因这两句话而气急,是嫌他在花楼滚爬过……,总觉得他在那学了轻浮的举止,有了不堪的念头,每回见了他,总要找个由头发顿脾气。
可,如若不学那些,他能留在那么?阿母究竟是想不想让他留在那?
他仍旧沉默着任由母亲数落,直到院外的的扣门声如雷响起,夹杂着粗喊,忙扭头朝外望去。他听得分明,叫门的正是他家恩主身边那位叫思特的暗卫,若非要在自家母亲面前顾及礼仪,他老早奔去开门了。
他的每分神色,皆落入舒斗才的眼,再想他前面说的话,来者是何人,心里就有几分底,赶着初临回后院避嫌。
初临略微犹豫便应下了。他是想起了临行前宋墨的叮嘱:万事有她,无须出头,再者,弥修上人也会来呢……
初临出了前厅,直往舒文的院落走去。而舒斗才看他走远了,正正衣裳,迈着四方步前去会客,听到那振聋发聩的声响,脚步便急促起来,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那门已被思特折腾得摇摇欲坠,新做的铺首被扯落了门环,舒斗才双眼喷火,这些人是来拆门不成?这可是为她家小文祈福用的。
当下自是不可能好声好气,硬邦邦问他们是哪方人事,为何登门。
思特呲牙,将半圆的门环拉成笔直的铁条,也不同舒斗才客气,“我家主子前来求娶舒家公子。”
舒斗才极想顶回去,却清楚自己的身子骨比不了门环硬朗,吞下火气打量宋墨等人,又因思特弄了这般大的动静,四邻近居皆探头探首围观,听思特这般说,见宋墨几个仪表不凡,发出各种惊叹,又是知初临在县城里当差,议论四起,舒斗才只得将他们几人迎了进去。
同叔也混在人群里,见他们几个有所动作,边跟邻居们说道初临就在方才回乡了,边像泥鳅一样滑到宋墨几个中间,而他们几个若有似无地为他遮挡。待舒斗才知晓,人已站在客厅里。
虽对他们几个很不待见,但舒斗才还是依礼上茶,同叔毫不客气要了一盏,还故意激怒舒斗才似的抿了一口,见她额际的青筋跳了几跳,才满意地挪开视线。
两眼后便有些不自在了。
并不是说宋墨和刘巩做了什么惊人的举止,相反,他们只是随意地抹着茶沫而已,但那神态,那架式,便让他自形羞愧,只觉得人家怎么都好看,自己的手脚却不知要如何摆放才不显粗俗。
他观之,那位着绛紫小曲深衣的安妇,为人想来甚为和善,笑意自门前到现在便没下过;而她身边的着墨衣滚红边浮纹宽袖的女子,看着便不是个好说话的,一脸的疏离淡漠,只不过那位安妇抿都不抿一下的茶,她倒是啜了一口,还算给舒斗才面子。
她们身侧站着的两女一男,看装扮,似是她们的侍从。眼角扫过那俩女侍从,将所有精光都对着墨衣女子右侧的男侍身上,这一细看,心里“咯噔”一跳,没了心情作势。
瞧这模样,端的是眉目如画,有着与女子相似的清冷,天青色短曲深衣衬得整个人都干净通透。
若说性情,他同叔敢担保,这十里八村,要找跟他们临哥儿一般好性子的男儿,怕找不出第二位。可这男侍的模样实是生得好了些,生生把临哥儿给压下去了,俩人站一起,怕旁人眼底只将这一个印入眼了。
思及此,同叔眼色不善起来,也拿定主意,这亲事要好好谈,怎么也得给他们家临哥儿争取个名份,压不了这男侍一头,也要平起平坐,日后多份保障不是。
将舒斗才彻底忽视的同叔,以初临的家中长辈自居,正声问道:“是谁要求娶我家临哥儿?”
舒斗才被他这话气得发抖,一句“谁是你家临哥儿”便说出口。
他们大庆国不比契丹等地,议亲要带媒人,只需女方的族人或长者带着女方到男方家,大大方方在门口说出意图,男方若无意,可直接将门关上,和气一些的,或是想思虑、了解再定夺的,便会请男方喝口茶水,若不合意,再和气送客便可。
她原本是打算请了人进来喝口茶,做做样子给外头的人看,不坠了舒家的门面,便把人请出去,根本就无意议什么亲,孰料同大嘴这悍夫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亲事,这不是坏她的事么?
果然,对方为首的那名安妇起身作揖,将来意再说一遍,舒斗才见了,忙赶在她坦诚自家表亲家事前截了话头,只言道:“我家哥儿已像神明表迹,愿以余生伴长灯,换来世善缘。”
“舒老安妇,你作践自家儿子也便罢了,还借神明之口,你就不怕得报应?”冰冷带讽的语气狠狠掴了舒斗才一巴,扇得她脑门翁翁作响,还嫌不够地继续踩她命门,“即使你自身不怕,也不怕会报在舒小小姐身上?”
事关自家唯一的命根,说的又是她讳莫忌深的话,舒斗才恼羞成怒,涨红一张老脸,“我看你们不是来议亲的,是来找仇的吧,出去,都给我出去!”
同叔却是拍手称好,对舒斗才说:“这位哥儿说得没错,酸秀才你就是在作践临哥儿,即使你看不上人家姑娘,也不能这样编排,说什么伴长灯修缘的,万一有人信以为真,将事传出去,你还让不让临哥儿嫁人?”
又扭头笑着说心里话,也不怕直言得让人无语,“我原先瞧你长得太出众,心里不喜得很,这会瞧着却是个明白人,也够爽利,喜不喜欢绝不掺假,有话直说,同叔我生平最喜欢这等人了,你这小娃娃我喜欢,”笑了几笑,又言,“我家临哥儿心善得很,待人诚却常被人反诬,往后你们做了兄弟共侍一妻,还请你多多照看。”
他话音刚落,满室只有舒斗才气急败坏的怒声,其他人皆默然。同叔也没往心里面去,继续招呼其他人喝茶聊天,尤对他突看顺眼的男侍热情,一口一个小娃娃的叫。
对方脸上就出现了忍无可忍的神色,“这位夫郎,叫我青语便可。”
同叔白掌大笑,“原是叫青语呐,好名字,青娃子你也别见外,都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