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修改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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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总好过对方一觉醒来大怒从此成为路人甲……
年晓米看着那两只占满整个蒸锅的黄油蟹,微笑起来。
郝帅在一边像只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上蹿下跳,一个劲儿地催:“好没好啊……还没好啊……快好了吧……”
年晓米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想承认其实自己也在不停吞口水。
同居的另一个室友姓袁,是个搞计算机的,外号程序猿,深度近视,瘦得像猴似的,常年一副营养不良的状态,最糟糕的是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性格有问题还是语言功能有问题,年晓米住进来这么久,对方基本都当他是空气,打招呼也不会有回应,让年晓米十分郁卒。
此时此刻这位万事不关心的同志对着新鲜出锅的大螃蟹,利落地伸出了罪恶之手,啪。
年晓米:“……”
郝帅大怒:“还没说要给你吃呢!”
对方一推眼镜:“头手,难得。”蟹腿上露出来的肉是淡而亮的金黄色,蟹肉的香味飘了出来。
年晓米把那只完整的包好:“我给我妈送饭去,这只你俩分吧。”然后丢下身后扭成一团的两只,跑得比兔子还快些。
17
年晓米提着螃蟹往车站走的时候路过一家餐厅。门口停着的车很熟悉,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餐厅的门开了,是熟悉的身影,却不是一个人。
年晓米看着身姿窈窕的女子贴在沈嘉文身上,翘脚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转身离开。
这是八月初的晚上,三伏天,他却觉得很冷。
沈嘉文先看见他,很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年晓米说没什么事出来走走。
沈嘉文说那正好,跟我回一趟店里,有点东西拿给你。
年晓米说不用了不用了,沈嘉文笑笑:“趁着有时间,过一阵子该忙了。”年晓米认识他这么久,从没看到他这样喜气洋洋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
可是他不敢问,好像问了就会被宣告死刑一样。
上楼的时候看见方致远,对方笑着说恭喜老板。
这世上,除了那一件事,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别人笑着道恭喜的呢。
沈嘉文的助理小何伏在办公室上写东西。年晓米远远的看着那一片鲜艳的红,觉得有谁在自己心口上划了一道。
沈嘉文打发小姑娘出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么长时间谢谢你,我该得的钱都拿回来了,一点意思,你收着,还有……”
年晓米看着那张红色的请帖,抬头,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听见血撞在鼓膜上的声音,像海涛,轰隆隆的。
他看见沈嘉文脸上的笑意,听见自己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看着他脸上很慢很慢地浮现起疑惑,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贴上去。
柔软的碰触很短暂。来不及体味什么,他就被一股大力猛推出去,接着脸上一热。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视线一片模糊。空气早已凝滞。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脸上很痛,腿上很痛,胳膊上很痛。
但是这些疼痛都不及心口上的万分之一。因为他在摔出去的前一刻听见沈嘉文愤怒的声音,你他妈有病吧,死玻璃。
玻璃。
他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城市是这样称呼他这样的人的,喜欢男人的人。
他慢慢爬起来,在地上摸索。空气里只剩下手指摸过地毯那种轻轻的声响,还有愤怒沉重的呼吸。不久之前他也在一块地毯上,第一次尝到那种销魂蚀骨的快乐。那时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不,更痛。
他终于摸到了眼镜,却没有把它带上。他抬头看了看沈嘉文,什么都看不到,那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沉默里微微起伏。水珠从脸上划过去,他随便拿袖子蹭了一下,忽然很庆幸自己是近视眼,他看不见沈嘉文,就很自然地觉得他也看不见他,看不见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仰望他。那么近,那么远。
最后他想说对不起,嘴里只能发出气声。但是他没有勇气再说一次了。蜗牛的触角嗅到植物的香气,把整个身体探出壳,然后一块石头砸过来,碾过他的身体,碾碎他的壳。
他回不去了。没有壳的蜗牛从清香的叶片上跌下去。但是谁会同情蜗牛呢,他们说他是害虫啊。
夜景流光溢彩,他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迷了路,更可笑的是手上还提着一只蒸好的螃蟹。街边的橱窗里有个青年,T恤斑驳凌乱,左脸高高肿起,年晓米盯着他看了一阵,嗯,头发该剪了。
他推开了最近的一扇门。看上去很高档的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清扫的老太太抬头,愕然地看着他,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来:“客人有事么?”
“这里,剪头发么?”
楼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面上含笑,剪的,这边来。
年晓米神思恍惚地跟上去,没注意到一旁老太太讶然的目光。
年轻的理发师傅手法很好,指尖不紧不慢地揉着,每一寸头皮都没有落下,年晓米在温水里慢慢放松下来,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安静的梦,晕乎乎轻飘飘的。店里静悄悄的,只有水声轻轻响着。
理发的师傅没有问他要剪什么发型,年晓米也没说。他不想思考,整个人的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飘着,任凭对方摆弄。直到对方轻轻拍他的肩:“好了。”
年晓米:“啊,哦。那个,多少钱。”
青年收拾着工具,摇摇头:“店庆,不收钱。”
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呢。他使劲甩了甩头,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可是……”
“真的不收钱。”年轻的理发师微笑了一下:“开心点,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再木,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那,这个给你吧。”放下手里东西,一路往大门奔去。出门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诗韵美容养生会馆,好像有哪里不对……
找到路回去的时候小区已经整个暗下来,郝帅正在铁门那里团团转,见到年晓米不由分说,劈头在他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接!这都十点多了!你再不回来我要报警了!”
去哪儿了呢。
出门,偶遇,告白,失恋。卑微又安静地憧憬了那么久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夜风把一片叶子卷落在他脚边。天气还是热的,但是秋天已经近了,然后就是北方漫长的冬天。寒冷终究会来。年晓米在夜风里打了个冷战,忽然抱头蹲下来。
郝帅莫名其妙地陪他蹲下来,好久,听见他压抑的哭声。
因为我是个死玻璃。
所以,我说喜欢,就是恶心的,哪怕这喜欢再如何真心实意。因为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就连去爱的资格都失去了。
“我失恋了。”年晓米抹了把鼻涕。
郝帅拍拍他:“我都失了多少回了,这个东西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总是很莫名其妙的,你只是不是这个人喜欢的那一款而已……”
年晓米平静地打断他:“不是女人,是男人。”
郝帅还在巴拉巴拉,忽然停住了,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你说啥?”
“我喜欢男人。”年晓米把头转过去,站起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过去的事就可以当做是一个糟糕的梦,从没发生过。生活还会继续。
快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忽然被人揪住往外扯。郝帅一脸便秘:“我请你吃面吧。”
年晓米:“……”
“我说,你不会喜欢上我吧……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面馆是对街新开的那家,别人一碗牛肉面买七块他家卖十五。郝帅点了两碗牛肉面,又豪爽地要了一碟干切牛肉。
年晓米默默埋头。
“喂我说你给我留点……好好好你吃你吃……老板再加一碟牛肚……”
年晓米把碗里的肉捞了个干净,面一口都没动。他看着那一根根柳叶状的刀削面,默默给自己打气,你看,你以前那么爱吃的东西现在也会不喜欢吃,所以以前喜欢的人以后也一定会忘掉的。
都会过去的。所有的事,喜悦的,悲伤的,然后等到八十岁,你甚至不会记得自己生命里有过这么一个人……
年晓米脸上的伤好得很快,日子安安静静地往前走。那次摔倒的时候用了许多年的手机在裤兜里一起遭了秧,换新手机的时候刚好办卡的地方有优惠,他顺便换了新号码。旧卡掰碎丢尽了垃圾桶,像是把自己的心也挖出去一块丢掉了。感染的地方要彻底切除,不然病毒就会蔓延到健康的地方。他从三岁起就明白的道理。可是还是觉得难过,那是他的一团血肉,丢弃了,就再也长不回来。
他偶尔会去数日历,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记忆的碎片浮上来,撞击胸口,那些钝痛,不尖锐,却不会停止,用细碎的功夫折磨人。
程序猿因为半只螃蟹和年晓米熟络起来,表达友好的方式是分享了自己的一个超大的移动硬盘,文件名基本都是乱码和火星文,年晓米疑惑地点开一看,一口茶水全喷在屏幕上。倒是郝帅十分欢天喜地,过来拷走了不少东西。都是男生,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年晓米忧虑地看着迅速空下去的卫生纸包,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好友上个生理卫生课什么的。哪知道这货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从海量的文件里竟然捞出了好几部钙片,献宝似地拿给年晓米。
年晓米脸红了一下,也就默默接过来锁门开电脑了。
本能的快乐往往是最大的快乐。屏幕里的那些呻吟和纠缠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他慢慢开始沉迷在欲望里。明知道这不对,却无法停止。担忧,不安,恐惧,伤心,统统被欲望带来的快乐掩埋。被子下面的黑暗,潮湿又温暖,那是安全感。小动物在洞穴里,贝类在壳里的安全感。
却也让人窒息。
所以他会探出头来喘息。那时候理智和疼痛都会回来,变本加厉。止痛片的效果,终究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能说放下便放下的,一定是从来都没有真的投入过什么。他揪着心口的被褥翻了个身,窗外漆黑一片,好像黎明永远也不会来。
从前无事的晚上他会看书,专业的教材,他还差经济法和税法两门,才能拿到参加职业综合能力测试的资格,今年是第四年,必须要确保把这两门一起考下来,不然会来不及参加后面的考试,从前的成绩就会作废。
可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年晓米揉揉太阳穴,把书推到一边。
他最近开始上一个大学时发现的同志论坛,当时因为觉得有些混乱,也对所谓419没有兴趣,逛了几次就作罢了。再想起来的时候连账号和密码都不记得了,只好重新注册。版块似乎多了些,不过基本分下去也就是贴图的,八卦的,直播的,钓人的,还有些海外链接,点开后内容都颇劲爆。
他一般上去后会看直播和八卦,基本都是狗血乱泼天雷滚滚的糟心事。很多比他惨上百倍千倍,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人总能从他人的痛苦里得到安慰,他却觉得这话其实是骗人的。
不过都无所谓了。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贴图的版块里有人贴了个小漫画,一个小故事只有几格的那种,下面给了个链接。慢画是Q版的,叫《小小原始人》,讲一个小受喜欢小攻就每天偷看他打猎,谁知小攻也喜欢小受,每天也在偷偷看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把人打昏了拖进洞里这样再那样,然后两只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两头身的小人像两只软糯的小团子,特别可爱,年晓米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死忠粉,每天必刷,等更新。后来有人商议定制徽章,他也举了手,期待能把那对可爱的小人别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好像他人的幸福能成为一种力量,鼓励自己也去努力相信些什么。
年晓米情绪低落,最痛苦的似乎是郝帅。因为……没有早餐吃了!在第N次把玉米粥熬糊之后,这人终于崩溃了:“年晓米,求你了你去做个饭吧,我不想天天吃豆浆油条啊!”
年晓米说我没搬过来住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天天吃豆浆油条么咸菜白粥么。
郝帅说那怎么能一样那完全不一样啊!你现在不是在么!你自己也要吃早饭啊!
年晓米说我觉得豆浆油条很好吃啊,你不喜欢吃甜豆浆可以往里放盐么,胡椒粉也不坏啊,辣豆浆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吃辣么。
郝帅满脸黑线,油条里有明矾啊天天吃会变傻的。
年晓米说哦谢谢你提醒我我已经很傻了。
郝帅叹气,在年晓米旁边坐下:“你这样不行,我跟你讲,治疗失恋的唯一方式是找个人重新恋爱……”
年晓米说我没有失恋啊,我只是暗恋失败而已啊。
郝帅无奈:“不是我说你,你目标首先就不对。猴子和猩猩恋爱会有结果么?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已经跨物种了不会有结果的……”
年晓米说哦,那我是猴子还是猩猩。
郝帅抓狂了:“这不是重点!你喜欢男人,所以你应该找个喜欢男人的人才对!天赋首先就选错了怎么练级也都是炮灰!别看我我我我我我喜欢女人……”
年晓米说我不玩网游谢谢你也不是我的菜不然你还能平安无事这么多年简直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