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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满城春 作者:一枚铜钱(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3-30正文完结)-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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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知他的心意。只是两人年纪未到,不能捅破那窗户纸。但对对方的好,已是了然于心。
    柳雁抹净汗珠,说道,“回家。”
    宋安怡走在一旁,齐褚阳也在一侧后,没有离得过近,“雁雁,我近日都不得空再来了,你帮我喂马可好?”
    “嗯。”
    宋安怡见她爽快答应,好不奇怪,雁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柳雁问道,“又要忙了么?”
    “嗯。”
    上次科举,齐褚阳过关斩将,一路到了殿试,虽然没封赏前三甲,但也是进士出身。侯爵家的孩子为官,科举名次倒不重要,授中书舍人一职。虽官品不高,但专掌诏告,又可佐丞相判案,舍人之职在大殷颇为显赫。
    武举地位不如文举,文举日后也可入军营,因此齐褚阳择了后者,先成文官,日后有了机缘,再做武官不迟。齐存之素来是由着这儿子的,用不着他操心,跟好友这么说时,也颇为得意。
    柳定义见他又夸赞独子,瞧了一眼说道,“褚阳在柳家养了七年,书院是我送他去的,那满屋的书也是我添置的,可你回来就将功劳全霸占了。”
    齐存之躺身长椅上,悠悠道,“这儿子可是我生的,功劳当然在我。”
    “倒也不是你生的,是翠娘生的。”柳定义提到这已故的弟妹,问道,“你不打算续弦么?家里只有你们父子俩,倒不嫌冷清。”
    齐存之说道,“倒还好,下人也能少请两个,日积月累,可以省一大笔银子。”
    柳定义拿他没办法,没见过侯爷穿得如此随意的,连对亲儿子也是放养之态,去了一回他家,冷冷清清,连个在院中玩闹的孩子都没有,“明年雁雁就及笄可嫁了,做你齐家儿媳吧。”
    齐存之笑道,“这事得他们自个决定,我这做爹的就不掺和了。万一褚阳不欢喜雁雁,娶回家来,整日冷脸相对,那我们这世交可还能继续?”
    柳定义想想也是,不过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他怎么就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端倪来,真是让人忧愁呀。
    &&&&&
    京城南面,小巷淅沥着冷雨,包家门前已经湿成一片汪洋。
    已快春尽,傍晚又下起小雨。冷玉站在廊道之下,看着屋檐滚落的雨帘,目有担忧。
    包天同从屋里抱着小儿子出来,见她伫立不动,问道,“怎么了?”
    冷玉说道,“雨水再不收势,怕是要水涝了。”
    包天同动了动嘴,到底还是没忍住,“这种国事你一介女子担心作甚,即便真的水涝,也与你无关,你更不能插手什么,何必自寻烦恼。”
    自从两年前圣上废除女官制,书院也不能再聘用女先生,冷玉便回了家中。虽然仍不算是尽心侍奉公婆丈夫,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关系还是有所缓和。包天同十分满意这样的现状,一人维系整个家是辛苦许多,但家宅和睦,他也是高兴的。只是妻子仍是忧国忧民,总叫他不满,就怕她一个冲动,跑去宣扬女子德才不能困于内宅。
    所以如今一听她提国事,便黑了脸。
    冷玉淡声道,“身在大殷,国事怎能说跟我无关?即便不能插手,也可议论国事。包学监只记得我是女子,却不记得我也是大殷国的人。”
    包天同冷声,“你在家中说便可,若是在外头这样激辩,定会连累得家中鸡犬不宁。”
    冷玉暗叹一气,面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转身将幼子接到怀中,淡淡道,“大郎快出门赴宴吧,要晚了。”
    妻子声音一软,包天同也觉话重了,轻声,“回来时我去买你最爱吃的鱼。”
    冷玉点点头,哄着小儿子睡觉,目送他离去。看着丈夫削瘦身影,十分孤寂,心中也觉悲凉。他们年少夫妻,共入仕途,曾携手共进,却最后疏远到如此地步,也是让人唏嘘了。
    &&&&&&
    柳雁从马场出来,送宋安怡回去后,才拐道回家。从那大路归家,行人打伞已占两人道路,正是晚饭之前,路人颇多,几乎将路挤满。
    车夫赶车小心,不敢刮了行人。柳雁是急性子,可最厌湿润气候,宁可坐在慢如乌龟的车上,也不愿下地行走。百无聊赖,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见了各色雨伞从眼前走近、走远,伞面上有山水之景,也有仕女采花,各异有趣,也看出一点意思来。
    正看得起劲,前头小巷却走出个人,身后没跟着下人,手里也没拿伞,似乎一直是这样空手走在雨中,看得她忙拿了伞下车。可让管嬷嬷意外,“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在这等着。”柳雁打伞钻入人群众,地势一低,差点就找不到那人了。好在认得衣裳,伸手一抓,才将那人抓住。可抬头看去,却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吓得她赶紧松手。又寻了一番,才找到已入了雨中的人。高扬了伞,遮过他头顶。
    苏定不觉雨水低落,头顶光源尽数遮挡,低头一看,苍白病色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许神情,嗓音沙哑,“我还以为是天降神仙,给我打伞了。”
    柳雁哼声,“我便是那神仙了。你怎么不打伞就往外走,这么密的雨,不一会就打湿衣裳了。”
    苏定微微一笑,“我猜着会有神仙来,所以就不打伞了,看,果真这样。”他拿过伞,给她撑了大半,说道,“你还是这样爱到处走,雨天也不歇着。是不是想着明年及笄要被关在家中,所以将往后几年要走的路都挪到今年来了?”
    柳雁撇嘴,“我若要出门,谁能拦得住我。”
    她知道苏定的父亲苏自成当初上书奏请保留女官制,还有留任薛院士,因此对苏自成颇有好感。不但她如此,听兄长说,书院里的人于苏定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也陆续有人同他说话,可不过几日,苏定就离开书院回家了。
    ——听闻是回家养病,断不出病因,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换而言之,便是回家等死吧。
    柳雁不能去见他,好不容易巧遇,却不见他有半点哀伤之色,十分坦然。
    如今也是,一人出现在这,也没伞,就打算这么冒雨去哪儿,身为友人的柳雁不得不担心,“你快点回家好不好,我不便和你同车,我去给你找辆马车吧。”
    “蛐蛐。”苏定叫住她,看着这还梳着双丫髻的姑娘,面庞其实已经长开了,只是眸中仍显得稚气童真,他后悔了,这样好的姑娘,真是舍不得看她跟别人待在一起,“你明年便能嫁人了,家中可有什么安排?”
    柳雁意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若是嫁人了,我们兴许就不能再见了。”这话好像不太能说服人,苏定又道,“好吧,其实我是想说,你若是嫁人了,我便再不能见你。”
    柳雁笑道,“为什么不能见?厉嫆曾是我同窗不说,我跟你也是朋友,单独相见是不可能,但人多时,倒是可以见的吧?怎么说得好似再不能见了。”
    “是不能再见了,是我不愿跟你碰面。”苏定握着伞柄,字字道,“我早该跟你说,却因爹爹的事,自知不能成,所以才由得我父亲做主。可如今我想通了,其实我一直欢喜你。”
    人生初初听见这样直白的话,饶是柳雁素来脸皮厚实,也架不住,只觉尴尬,“苏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要跟厉嫆成亲的人,怎么能这么说。”
    苏定笑了笑,“退亲了,刚才我拿了婚书去厉家,求得同意,退亲了。”
    柳雁愕然,见他不似开玩笑,已是嫌恶,“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谁想也是个卑鄙之人。你知不知道退亲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一生的清誉就没了,苏定,我瞧不起你。”
    苏定没有做声,见她连伞也不要就走了,也不追上去,只是站在雨中一直看着,更觉寂寞。
    柳雁跳上马车,还觉得恼怒。相识多年的人,竟然做出退亲这种事,实在让她不能理解。可苏定虽然是桀骜之人,心肠着实不坏,那为何会退亲?坏了人家一个姑娘的名声?
    她心觉疑惑,再往车窗外头看去,已不见苏定,不见自己的百鸟归林图样的伞面。
    雨声不止,像百鸟归巢的鸣叫声,交错天地。
    柳雁回到家中,如往常那样去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去年冬日起,就已不大认人了。时而将儿子认作孙儿,将孙儿认作旁人,可无论是谁,都要拉着对方念叨许久的话,说往事,忆往昔。柳雁过去时,老太太果真也将她认成别人,她便陪着祖母,和她说话,听她絮叨。
    直到用晚饭,才被请到那边。柳雁坐下后发现父亲又不在桌前,便问道,“娘,爹爹又有酒宴么?”
    李墨荷说道,“你爹爹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听说左相昨晚归西,圣上惊闻不起,你爹爹便和其他大臣守在……”
    “咣。”
    后面的话柳雁已听不清,手中筷子掉落在地,被那话轰得半日回不过神,直到李墨荷摇她胳膊,她才稍稍回神,抖声道,“娘……你是说……苏自成,左相大人过世了?”
    李墨荷不知她和苏定是朋友,还觉奇怪女儿怎么这样在意左相之死了,“嗯,左相年岁已高,听说是一睡不起,也算是寿命已尽,去得并不痛苦。”
    柳雁猛地站起身往外跑,几乎绊倒在地。后头的人慌神喊她,她也听不见他们到底在喊什么。只是想起刚才的苏定,她到底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她本该安慰他,可因在马场待了一日,不知左相过世的事。可即便如此,自诩是他朋友的自己,也不该质疑因他退亲的品德。
    苏家脊梁骨已去,苏定有病在身。厉家好歹是将军之家,苏定娶了厉嫆绝不会吃半点亏,反而说不定可以借此东山再起。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主动提出退亲,外人也不会指责厉家。厉嫆再怎么样,也是能嫁个比苏定更好的人家。
    可她却骂他卑鄙,说瞧不起他。
    只是想想,柳雁已是痛苦万分。从家门一直跑到小巷,衣裳全湿透了,没有打伞的她发梢也直滴落雨水,可她没有看见苏定。几乎忍不住要去苏家,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这么去找他,否则旁人看见,苏定的名声也没了。
    她懊恼不已,又转身回家,去找哥哥帮忙去苏家看看吧。
    柳长安来不及问妹妹怎的和苏定认识就被她推出门外,只好马不停蹄去了苏家。一个时辰后,他才回来,将一封信交给妹妹,“苏定让我转交给你的。”
    已换了干净衣裳的柳雁坐在暖炉前,打开未封蜡的信。信上字体俊逸端正,字字清晰。
    信上字墨并未干,可见是刚写。看完这信,柳雁握着信纸的手,已在发抖。
    “帝尚轻,误信小人,错判祁家冤案,夺其七十八口人性命。不日真相大白,父为国安,独揽罪责,承世俗谩骂数十年。直至离世,终不得平反。大殷负我苏家父子,再难独留,故去,勿念。致吾友——苏定。”
    即便是暖炉在前,也不能暖了柳雁的心。她弯身抱膝,几乎蜷缩一团。
    苏自成没有做错,做错的是圣上。可苏自成为了不让局势动荡,因此将罪名揽下。所以圣上才会那样重用左相……但因他揽下罪名,导致被朝野谩骂数十年,而苏定也遭人排斥。
    若世人知道真相是如此,那朝廷定会有更大的动荡,指不定会有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而谋反。
    所以苏自成不说出真相,苏定明他父亲,也不言语半句。而今他的父亲已去,他对大殷也无可留恋。最后将真相告知自己,却像是诀别书,让她打消去留他、去找他的念头。
    柳雁沉默许久,将信放于炭火中。很快火蹿上信纸,将它烧得干干净净。火光映在她明亮眸中,直至消失不见,直至最后一缕青烟散去。
    ——愿你……一切安好。
    &&&&&
    苏家大宅,下人都已被遣散。门口飘着个奠字,像个空宅,孤清悲凉。
    苏定在收拾东西,等父亲下葬,他便离开这。圣上刚派了太监来悼念,他站在一旁,听着讣告,写得真是好生感人。
    只是想想,就要吐了。
    收拾了许久,什么都想带走,却发现根本提不了那么多。他默了默,将整理好的书都推倒,等他走时,一把火烧掉吧。于是转而去收拾家中钱财,这才觉得父亲果真清廉,竟没能找到多少银子。
    他将搜集起来的金银放入箱子中,这才稍觉安心。坐在桌前想了许久,才想起一件事来。
    起身去翻最顶端的书架,将一本陈旧的书翻找一遍,一张纸飘然落地。
    他俯身拾起,将那残破不堪的纸小心展开。上面的“不通”二字映在眼底,便觉心安。
    当年柳雁落下的纸,被他捡到。想着下回见了还她,结果就忘了。
    初次相见,是在二月二,那正美妙的春光时节。
    看了许久,他将纸重新叠好。同那百鸟归林的伞一起,置于钱箱之上。
    春雨未停,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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