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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脉相思 作者:醉酒微酣(晋江vip2014-04-24完结)-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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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景吾失笑,把她又往怀里抱了抱,低头靠着她的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说:“傻脉脉,我差一点就把你丢掉了……”
  他从来就对施一脉怀着复杂晦暗的情感。那年,当他抱着怀里的东西跑到暗道尽头,钻出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出口,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荒地,长满比他还高的野草。他回头一看,巍峨的王城依然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切如故,可是他知道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燃烧的大殿、震耳的爆炸、坍塌的地道……裴景吾灰头土脸地呆望王城,直到怀里的东西动了动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见沾满血污的道袍,掀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团白白软软,还是活的。他吃了一惊,刚才只顾逃命,抓着道童扔下来的包袱就拔腿狂奔,居然没注意到竟是小公主!
  才四岁多的孩子即便再早慧,见此也慌了神,他手一松包袱就掉在了地上,摔得小公主啼哭起来,裴景吾也吓得一屁股坐下去。他愣愣望着那个会动的小家伙,慢慢儿回过神,想起了父母的血海深仇,不禁恨火灼心。短短几日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以及太多杀人的办法,他缓缓伸过手去,扼住了婴儿细弱的脖颈。
  小公主的啼哭声愈发响亮,他的小手慢慢加力,渐渐的,婴儿的哭声弱下去,就快没了动静。可是,她黑溜溜的眼珠子还在盯着他看,她似乎认出了他是陪伴过自己的小哥哥,于是吐着舌头笑了。
  裴景吾一怔,眼前浮现出姝良人的面孔,她给他洗澡穿衣,喂他吃饭,带他逃跑……最后,姝良人死在了他眼前。裴景吾内心像被火烧和冰冻,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在煎熬中他趋于平静,终于收回了手。
  他把她重新抱起来,站在荒草之中茫然四顾,尽管不知道要去哪里,可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他想去找秦王营帐,可是大军已经退出百里开外,他没有目的地晃荡,察觉到怀里的小公主身体滚烫,剥开包袱发现她后背的伤口红得可怕。他不止一次想扔掉这个累赘,可是每次临到头,他又心软了,甚至好几次他明明已经丢下她独自走了,没走几步又跑了回去。
  不知不觉中,他去了亲王府,想碰碰运气。可是还没走到府邸门口,就看见一列士兵从里面出来,摘下牌匾,关上大门贴了封条,不准人再进。人亡了,家也破了,裴景吾遥遥看着不复存在的王府,眼眶刺痛。
  忽然他身子一轻,有人从背后拎起他,拔腿就跑。裴景吾被抱进了一条暗巷,落地才看清面前的小老头,矮胖身材酒糟鼻。他认得此人,以前仿佛是府里的大夫,姓施。
  施翁拿袖子抹掉裴景吾脸上的脏东西,捧着他的脸端详一阵,道:“我老远就看着像你,只是不敢肯定,你长高了些……怎么穿个女娃的衣裳?”施翁蹙眉扯起他身上的小裙子,疑惑一瞬又了然了,“这样就对了!他们要捉的是世子,你扮成女娃娃,容易混过去。”
  裴景吾好不容易遇见熟识的人,张口带着哭腔:“我的父王、母妃……”
  “嘘!不能哭!”施翁捂紧他的嘴,左右张望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走。”看见他怀里的包袱,施翁又问,“这是什么?”
  打开见到小公主,施翁腿都软了,瞪着裴景吾道:“你小子逃命还能拐个女娃娃!打小的风流种子么!”
  裴景吾吸吸鼻子说:“宫里抱出来的……是公主,她伤着了。”
  施翁一听赶紧把婴儿检查了一番,见到她溃烂的后背倒吸冷气:“怎么伤成这样儿!可怜这么个漂亮的女娃娃了。”他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有药,赶紧找出一颗来掰成几瓣,喂了一瓣到婴儿嘴里,“先吊着命,能不能救活全看造化了。”
  “走吧,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施翁收拾了一下,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牵着裴景吾,肩上还挎了个包袱,趁着王都还乱哄哄的,带着人便走了。
  秦王夫妇一死,世子也找不到了,群龙无首自然军心溃散,而朝廷反起直追,义军很快被镇压下去。裴景吾就此跟着施翁回了药王谷,一直扮作女孩儿,掩人耳目。脉脉被养在了谷外的一座村庄,两年间他都没有见过她一次,直到后来听施翁说发觉那小女娃是聋的,他才偷偷溜下山去看她。
  怎么可能是聋的呢?裴景吾不信,她在摇篮里的时候他说话逗她,她明明听得懂,她还会笑啊!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她,却没有上前,而是躲起来偷偷打量。她长大了,跟小时候一样乖巧漂亮,正是刚会走路的年纪,养育她的婆婆拿着拨浪鼓逗她,让她走过去,可是她没有反应,反而被色彩斑斓的花朵吸引,走向另一边。
  裴景吾想起丹炉爆炸时的巨响,他当时被震得失聪片刻,过后耳朵眼里发疼,没想到她竟被震破了耳朵,听不见了。
  鼻子有些酸,可是他已经过了哭鼻子的年纪,他忍住了即将涌出的泪。这时,婆婆搬了澡盆到院子里,兑上温水把女娃娃放进去。
  她不怕水,洗澡时一直咯咯笑,温水从头顶冲下来,她闭着眼睛噗噗吐水花儿。婆婆给她擦了胳膊擦后背,抱着她转过去,裴景吾正好看见她的背。
  伤疤早就结痂脱落了,可是深深的印子还留在上面,纵横斑斓。裴景吾看着先是愧疚,猛然记起父王在世时对母妃的一句感慨。
  “如果有王都山脉的地图,我们就不用强攻,将士们也不必白白牺牲了。可惜这张图存于深宫。”
  痴迷修道的天子,比命还宝贵的丹药,受他敬仰的徐仙人,那张羊皮卷……为什么他逃走的时候其他都不拿,单单要取一张羊皮卷!
  裴景吾掉头就跑,一路跑回了药王谷,看见施翁噗通跪下:“师父把她接回来!我想要她回来!”
  ……
  当裴景吾一行还在异国他乡的领土上借道而行时,有兵马已经到达了王都山脉脚下。
  为首的那人骑在纯白无暇的高头大马之上,身着银色软甲,颠倒众生的脸庞此时铺满冷色,眉宇间略带戾气,他挥手往前方一扬,身后兵马即刻行动,一队先锋先行入山,后面的接连跟上。
  “公子,公子——”宋西气喘吁吁跑来,他也是一副士兵打扮,问马上的人,“咱们真要把小家伙带上么?翻山越岭的它恐怕爬不动啊……”他委屈地指了指坐在地上啃食的胖滚滚。
  “带上,她喜欢。”司瑜言冷脸命令,说完又瞥了眼胖得像个球的滚滚,嫌弃地说:“走不动你背,总之弄过去。”
  宋西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应了之后,走过去一把抢走小胖子的食物。
  “吃吃吃!就知道吃!长这么身横肉还要我背你,你干脆一掌拍死我得了!”
  眼看司瑜言也动身了,宋西双目含泪地望着他的背影,独自伤心。
  公子给条活路好吗?
  少奶奶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脉脉的秘密揭开啦,没有藏宝图,她后背是印上去的地图。
  别看前面那么沉重,只要宋西一出场就变成了搞笑剧,哈哈哈……背着滚滚爬山,好腻害!
  酒叔今天是双更啊!那边新文也更了,小和尚袭胸~~~嗯,叔的节操再一次得到体现。


☆、第55章 虎骨
  向家队伍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接近王都山脉的时候决定扎营休整;营地是河边的平地;为了避免显眼,大伙儿都是和衣而睡;只有脉脉单独住一个小帐篷;帐篷上面还搭了一些青藤野草作掩饰。
  辛复亲自摘来野藤;顺便还摘了一束花送给脉脉。脉脉扭捏地背着手不敢接,咬着嘴乜斜:“为什么送我?”
  在药王谷,只有相互喜欢的男女才会送花呢。
  “不为什么;就觉得好看;很配你。你不喜欢?”辛复被她拒绝略微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他把花放到一旁,变戏法似的从脚畔的布口袋里抱出一只野兔,递给脉脉,“刚才捡到的,给你做伴儿。”
  这只野兔体色黑白交加,眼睛周围居然像滚滚一样是黑色的,脉脉本来就喜欢养这些玩意儿,一见就开心地接过来,来回地摸兔耳朵。
  “腿伤了。”脉脉发现兔子在怀里不时抽搐,放到地上也没有立即跳开,反而瑟瑟发抖,检查之下就发现兔子后腿骨折了。她皱皱眉头,抬眼问辛复:“你折断的?”
  辛复错愕一瞬,“不”字都要说出口了,到嘴边又变成:“嗯……我想让你开心,却令你更讨厌我了罢。”
  脉脉有些心酸,以前的辛复不是这么卑微的,责怪的话说不出口了,她匆匆低下头:“以后别这样,很痛的。”说完之后她抱着兔子就进帐篷了,刻意避开了他。
  不管怎么说,脉脉还是很高兴能和兔子玩儿的,她把断骨的地方接好,上了药包起来,之后开心地捧着它又摸又亲。
  “兔子兔子,你真像滚滚,唔……我想滚滚,想言哥哥,还想宋西……”
  入夜,营地黑暗一片,到处也静悄悄的,只有小帐篷里面窸窸窣窣。
  睡在帐篷外的裴景吾听见,起身过去掀开帘子一角,探手进去晃了晃,想引起脉脉的注意。很快脉脉难受的哭腔传出来:“师哥,身上痒……”
  裴景吾一听,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急忙躬身钻进去。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对方,只有模糊的轮廓,脉脉一直不安分地扭动,哭哒哒的:“痒、痒!好痒啊。”
  “别挠,会留疤的。别怕啊,我在这儿,师哥在呢。”
  尽管知道脉脉听不见,裴景吾还是自顾自说着安慰的话,他摸索着按住脉脉乱抓的双手,不慎摸到了她裸…露的肌肤,像是被火烙,他顿时缩回了手。
  他一旦放开,脉脉又开始浑身乱抓起来,裴景吾无法,只得用衣裳胡乱裹住她,抱出帐篷,急匆匆跑往河边。
  浸在冰冷的河水当中,脉脉身上奇痒无比的感觉稍微好了点,她站在水里被冻得发抖,朝着岸上的裴景吾伸手:“师哥冷……”
  裴景吾踩进水里,离她不过两步距离,他的目光掠过她胳膊,见到自手背蜿蜒出大片大片的红疹,像开得漫山遍野的桃花。他弯腰,远远拉着脉脉的手指尖:“忍一会儿,水冲一冲就没那么痒了。”
  脉脉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紧牙关蹲在河里,小脸苍白。裴景吾陪着她,忽然问:“你今天碰了什么?”
  俩人都是大夫,吃食上自然能分辨毒性,也清楚自己的体质,断不会病从口入。如今看红疹的散布,不是从肌体由内往外发散,而是像接触到什么带毒性的东西。
  脉脉忍住挠痒痒的难受劲儿,认真想了想:“和平时一样啊……哦,摸了兔子。”
  “兔子哪儿来的?”
  “辛复哥哥给我的。”
  等身体的痒意渐渐消散,脉脉也被冻得嘴唇发紫,裴景吾扔了她的衣服,拿来一件宽大的袍衫,对她道:“起来吧。”
  “动、动不了,身体僵了……”
  裴景吾瞧她抱着肩头不住发抖地模样,微微一叹,上前一步闭上眼睛:“我拉你起来。”
  掌中的手腕又细又瘦,他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她,拿捏着合适的力度,把脉脉从水里提了起来,迅速裹上袍子。脉脉牙关咯咯打颤,缩在他暖和的怀抱里,仰头说:“睁眼睛啦。”尽管声音还有些发涩,却是带着笑意的。
  裴景吾这才张开眼帘,低眉看她像只小兽依赖着自己,好似回到了初识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好小好软,一转眼却已经长这么大了,彷如花骨朵最终绽放出妖娆的姿态。
  他收紧了手臂,嗓子眼儿也发紧,慢慢低下头去想亲吻她一下。不过这时脉脉嗔道:“没有穿鞋,脚疼。”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脚踩上了他的脚背,一副得意极了的模样,笑得停不下来。
  刚才的点点旖旎都被吹散了,裴景吾忍不住勾起嘴角,捏住她鼻子,道:“你学会欺负人了,调皮鬼。”话虽如此,他还是任她踩着,抱着她慢慢挪回帐篷。
  等他们走回营帐,一直躲在河畔大石之后的辛复才缓缓走了出来,只见他眉间萦绕着疑惑,直勾勾望着远去的两人,嘴里还喃喃自语,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
  “没有……为什么没有?”
  ***
  裴景吾看着静得诡异的深山,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们入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可是一路走来不见旁人,果然,刚翻过山头就闻到浓郁的腥臭,然后只见尸横遍野,死的全是大周朝的官兵。辛复俯身下去用手一探,血已经凉了,人应该死了有几天了。
  难道王都已经破了?其他兵马从正面入城,直接扫平了后方山脉?
  裴景吾心中惊骇,一时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他情急之下匆忙下令:“传令众军,随我入城!”
  辛复一把拦住:“等等,看看再说。”
  “等什么等!”裴景吾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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