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相思 作者:醉酒微酣(晋江vip2014-04-24完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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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颅和开胸不一样,司瑜言的病是要取出心脏附近的异物,所以落刀要避开骨骼,而根治阿时娘的病,最要紧的还不是割开头皮,而是在颅骨上钻孔。虽然有施翁特制的刀具在手,脉脉在钻孔的时候还是十分费力,人骨坚硬,钻开十分不易,但是又不可贸然用力,否则引起大量出血就糟了。
脉脉累得满头大汗,施济世见状掏出手帕为她擦拭,手指轻轻在她眼前一晃,她才稍微分神一瞬抬头看过去,见他说:“我来。”
他伸出手,脉脉保持着胳膊姿势不动,脚底下挪开一步,先把两人位置调换以后,才飞快交接过手里的东西。已经卡入头骨里的钻具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施济世接手以后,手指捻着钻具旋动,经过半刻功夫终于钻出一个孔。脉脉十分欣喜,取来铜镜反光,把极亮的光线投射到颅骨开口处。
施济世取出一根与众不同的银针,是寻常毫针的两倍长,而且顶部不是又尖又细,而是微微弯起带了小钩子,这根针极细极薄,针身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一,仿佛吹一口气都能折断它。他缓缓把针从小孔里穿进去,凝目极视,脉脉正等着他把肿块从里面勾出来,却见施济世迟迟不动手,表情也愈发凝重。
“怎么了?”脉脉预感不妙,出言相问。施济世叹了口气,道:“都碎了。”
原来病人脑中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结块,而是以前残留下来的淤血肿块,凝固之后压制住了脉络,很巧的是并不致命,只导致了她神志不清。今天病人跌跤撞到头,猛烈外力之下淤血块竟然被冲散了,虽然勉强维持着一团的表象,但肯定勾不出来,一碰就会像豆腐花儿一样散开。
施济世不下手,是因为一下手就是把病人往阎王那里送。他缓缓又把针抽了出来,道:“合上罢,你我已是尽力了。”
说着他就去准备黏合伤口的东西,脉脉先是呆愣愣站了一会儿,在他又要动手的时候拦住:“师哥,再试试。”
施济世皱眉:“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缝合好伤口再用药调养,她还有数月可活,而你若是清理不干净血块,她即刻毙命。脉脉,你明明知道哪种才是最好的办法。”
“拖着病体活几个月,依然认不出亲人,阿时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肯定比现在还要难过一千倍、一万倍。我答应过,会努力治好他娘亲。”脉脉忽然打开房门,“师哥,我还有一个办法,我们试试!”
很快,脉脉扯了一把木贼草回来。木贼草是一种杂草,广泛长在灌木林中,在乡间十分常见,因为草杆空心而且状似竹节,所以人们通常叫它节节草。她把节节草扔进酒里泡着,然后仔细挑拣了几根细长但是坚韧的出来,放在火上烘烤。刚好烤干,她拿起来放在唇间试了试,觉得吸吐气都很顺畅,拿着又走向施济世。
“记得小时候,我学说话、咬破舌头,吃不了东西,二师哥就拿这个、放进粥碗里,让我吸着吃。”脉脉沿着小孔轻轻把空心的草杆j□j去,“取不出来,就吸出来。”
施济世一怔,看着脉脉的眼神既欣慰又复杂。他见脉脉俯下头去,匆忙回神按住她肩头。
“你少沾这些血污,让我来。”
直到深夜,俩人才从房里出来。阿时娘的伤处已经缝合好了,现在敷了药包了纱棉,还沉沉地睡着,脉脉留她住在县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再过十二个时辰就能苏醒了。
他们进去多久,司瑜言就在外面守了多久,脉脉看见他的时候,恰好一抹银白月辉落在他肩头,衬得他像是天宫下凡的谪仙。
“言哥哥,唔——”脉脉打了个哈欠,歪头就倒进了他怀里,“困了,想睡觉。”
司瑜言揽住她轻轻拍了拍背,等到低眉看去,她居然已经睡着了。他面含笑意地抱起她,打算回房,却听施济世在身后道:“我在此等你。”
司瑜言回头,笑意已经隐去:“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县衙后山鲜有人至的竹林,青衫的施济世站在林立的竹子中央,恍惚得让人分不出谁是人谁是草木。司瑜言与他相对,抱臂环胸,饶有趣味地打量他。
“公子的病如何了?”还是施济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司瑜言笑笑,不答反问:“我很好奇,先生为何来这里找我?”
施济世也不回答,又问:“我也很好奇,公子为何不告而别?莫非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与我有约的是施济世。”到了今时今日,司瑜言也不再与他虚以委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而阁下,分明是施悬壶。”
自称施济世的人默了默,似乎并不把他的拆穿放在眼里,道:“公子是何等聪慧之人,被您看穿是迟早的事,对此我早有准备。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公子能够信守承诺,借出司家的兵马。”
司瑜言负手在背,淡淡道:“你也看到了,以我如今的处境,怎么可能调得动司家兵马,悬壶先生这是强人所难了。”
施悬壶道:“大周天子驾崩的消息一传出,公子就避世远走,这难道是巧合?以公子之高略远见,如今虽然身在南浦,但想必对外面一切都运筹帷幄,调兵遣将更不算什么难事。”
司瑜言冷笑一声,暗忖此人主意倒是打得好,诱他步步入局不说,现在还想趁火打劫。他扬起嘴角,傲慢道:“若是我说不借呢?先生打算怎么威逼利诱?”
“公子敢说这番话,定是已然药到病除。来此之前我不敢肯定,但方才见到脉脉大胆开颅施术,我便已经猜到,你让她为你剔除了异物。这也是为什么你离开药王谷,却一定要带上她的缘故。”施悬壶说话不疾不徐,风度拿捏得极好,可是说出的话便不那么动听了:“但我只猜中一样,没有猜中另一样,我没想到,你娶了脉脉。”
施悬壶苍白无血的脸浮起诡异笑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脉脉确有真心,虽然我不知这真心有几分,但是只要有就足够了。”
“如果我告诉她,你心里的异物是我亲手放进去,为的是让你有借口进药王谷求医,目的是接近秦王后人,你猜她会怎么想?”
☆、第50章景天
“你告诉她好了;看她会不会信。”
司瑜言不惧威胁;双手一摊无所谓道:“就算我当初目的不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况且带走施灵药的并不是我;你说我心机深沉,难道其他人就是没有异心的?我自觉与你们药王谷中人比起来;实在差得远了。倒是阁下三番两次故弄玄虚,身份变幻莫测,如果这些事让脉脉知道了,你看她还会不会敬重你这位师哥。”
施悬壶被他反咬一口,心里也渐渐焦急,这位闻名于世的司小公子,人们更多的只看到了他的家世和容貌,而忽视了漂亮皮囊下那一颗豺狼般的野心。施悬壶口气变得严厉:“倘若公子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你不肯借出兵马也罢,但我要带脉脉回药王谷。”
司瑜言冷笑一声:“就凭你?”
这里是南浦,司家范围的最后一处据点,地域上远离北方三族的势力,别说施悬壶是孤身前来,就算他带了千军万马,也不一定拿下此地。他把石县丞安排在此为官,被贬至此,绝非偶然。
施悬壶并不说话,就那么定定望着远处,神态悠然。须臾,司瑜言猛觉不妙,他看着施悬壶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顿时反应过来。
“你不是一个人来!”
施悬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若无后招,又怎么敢贸然与心思诡秘的司小公子交手。”
他越是淡定,司瑜言就越是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哪知施悬壶毫不在意的模样,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三个月期限?那就是我的大限,我拖着这副身子苟延残喘到现在,也够了……”
尽管还有很多疑问萦绕在心头,司瑜言却没时间跟他耗下去了,他不顾隐隐作痛的胸口,提气跃步往桃花源小院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篱笆外,然后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夜色下弥漫了薄薄的烟雾。
来者不善且早有准备,居然点了迷烟。现在周围的人都昏迷着,想来他一路上部署在关卡的人也被放倒了。
司瑜言抬袖捂住口鼻,埋首冲进房间,一把掀开床头幔帐,赫然见到睡相酣甜的脉脉。
他又惊又喜,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伸手想去摸她的脸。此刻身后有微风拂过,他顿时警惕可已经太迟了,藏身门后的那人钻出来,一掌劈上他的后颈。
司瑜言缓缓倒下,费力回首却只瞥见他半张阴柔脸庞。
“是你……”
竟然是他!司瑜言早该想到的,施悬壶背后的那人,玩弄众人于鼓掌间的那人,迫不及待需要兵马的那人……
“你越激动,迷香渗透血液的速度就越快,醒来的时刻就越晚。我特意等你来,就是为了现在。”此人冷冷开口的同时,一脚踢开横在床前的司瑜言,仿佛带着很大的恨意,“今天我可以杀了你,但是看在脉脉的面子上,饶你一次。将来我们总有兵戎相见的时候,到了那日,你我再一决胜负。”
说完,他从床上抱起脉脉,还细心地为她裹上被子,这才大步走了。司瑜言强撑着意识,想要站起来夺回脉脉,却抵不住越来越沉的眼皮,终是彻底昏了过去。
通往长水的河道上,一艘小船正在悄然行驶。
脉脉只记得仿佛昏睡了好几天,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船上,同船的人除了悬壶师哥,还有另一个男子。
她走出船舱的时候,男子正站在船头面向前方,那抹背影有些熟悉,可是她又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他大约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脉脉看清他的面容,欣喜不已。
“师姐!”
施灵药大步朝她走近,只见他穿着一件素灰圆领常服,是男子的样式,脚下白底皂靴,头上束了冠,完完全全的男人打扮。脉脉开心地朝他扑过去,抱住他使劲蹭。
“你来看我啦!”
他的胸膛有些发硬,脉脉撞得鼻子有点疼,她撒够了娇抬起头来,笑眯眯说:“我好想你,师姐。”
施灵药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言细语:“我也想你,脉脉。”
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脉脉才后知后觉问他:“你怎么这样打扮?像男孩子,我们为什么在船上?言哥哥呢……”
“脉脉。”施灵药骤然收紧了双臂,把她箍在怀中,徐徐低下头。脉脉看他的脸庞越来越近,漩涡般的眼睛里,情绪也是从没有过的炙热,她没来由心慌,弱弱唤他,“师姐……”
“我不是师姐,我是景吾,脉脉,叫我景吾。”
脉脉歪着头不理解:“景吾……为什么要改名字?”
施灵药道:“因为我本来就是这个名字。”他忍不住亲吻她的冲动,但又不想吓坏她,嘴唇落在她的眼睛上。
“我不是像男子,我本来,就是男子。”
脉脉还没从被偷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他一句“是男子”震撼到了,她都忘了刚才突如其来的亲密,瞪大眼不敢相信:“师姐不是女孩子?!”
施灵药,也许现在该称呼他裴景吾,他笑着拉起脉脉的手放到胸前:“你摸摸。”
眼前的脸没有错,是施灵药的脸,以前觉得这张脸英气,现在却发现有几分阴柔,难怪可以伪装成女子。脉脉凑近了仔细又看,发现他颈部有喉结,前胸也是平平坦坦,怪不得他以前总是穿得严严实实,大热的天也穿交领的衣裳,把喉咙处遮得严严实实。还有他的个子,从前施灵药就比她高很多,她总是觉得自己矮小,现在想来,其实正因他是男子,才会有那样的身材。
脉脉懊恼得直敲头:“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姐不是师姐,是师哥。”
裴景吾哈哈大笑,也不像以前似的板着一张脸,捉住她的小手包进掌心:“不许打自己的头,会傻的。”
“哎呀!”脉脉忽然红了脸,大叫不好,“以前师姐不喜欢抱,因为是男子,刚才我不该抱你……”
裴景吾的怀里顿时空落落的,她已经退出一步开外,羞赧捏着衣角,不好意思地说:“如果被言哥哥看见,会生气的。咦,他呢?”
裴景吾收回了手,方才愉悦又毫无芥蒂的表情消失了,淡淡道:“他不在,现在你要跟着我。”
“为什么不在?我跟着你,去哪儿?”脉脉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不喜欢见不到司瑜言的感觉。
他避开她的眼,看向别处:“我们去你出生的地方。”
脉脉隐约觉得自己是被软禁了,她和裴景吾一路上换了好几次船,在渡过了划分南北界的长水之后,下了码头终于双脚落地。码头处有人来接,他们都穿着相同的绿色公服,见到裴景吾十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