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纪事·上卷(女尊)-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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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在一起,或许倒是好事。”
下意识地点点头,琢磨着玑让又闹又黏人的小性子贴上师父凡事不温不火的作风,唉,怎么觉得又担心又有种诡异的契合感。
“你啊……这辈子可真栽到男人身上了。”戚岚头枕双臂,仰面看着墨蓝色的天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也不怪戚岚说我,自从来到九玄,连自己都发现自己行事作风愈发失常,不仅是对着玺君,就连苍凛最近也能让我干出些不可思议的蠢事,或许,还是恢复到前世仅仅维持肉体的关系会比较轻松些。
“这句话我也听过,看来至理名言在哪片大陆都一样。”我闭着眼笑了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岚姊你也说不得别人。”
戚岚气息一滞,随即软下来,“唉……你这人精。”
“不知令仗剑江湖,独行天下的剑侠戚岚生生惦念许久,却避之不见的,又是何等佳丽。”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作答,正觉得有些无趣,只听旁边传来声如笑如叹的轻喃,
“……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孩子。”
说罢,那与阳光同行的女子便沉寂的融入篝火的暗影里,如同光明与黑暗总是相伴而生,她此刻就像明月将它千疮百孔的另半边脸露出,平日里越是鲜亮耀眼,此刻愈发显得难以承受的寂寥压抑。
“——不求做到最好,但求无愧于心。”我自嘲的笑了笑,“道理谁都懂,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我翻了个身,把披风掩得更严些,“以你的性子,若做出选择,那至少当时对每个人都会是最好的。你江湖成名已有数年,儿时的事,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呵……不管怎样,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谢什么?”我囧了,诧异的寻思一圈也没想到个让不拘礼数的戚岚开口称谢的事。“若是因着今天的几句闲话,我倒真要鄙视你了。这么谢来谢去哪还有个完。”
她在后面闷闷笑着也不接口,我愤慨的隔着披风蹬了她脚。
“咱们这样倒像是打情骂俏,你说苍皇子会不会半夜爬来灭了我。”
“不说拉倒,少岔话题。”我闭着眼努力酝酿根本没有的睡意,本就极少眠的我平日睡个把时辰都难能可贵,方才在湖边睡了个饱,此时只能闭目养神了。
或许她以为我睡熟了,或许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直到火欲燃尽,东方泛白之时她才轻轻在我身后说。
“但愿你,永远不知。或许对大家才是最好……”
林间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大约刚过寅时(三点左右),林间的鸟儿便叽叽喳喳的闹将开来,我把眼睛都困得睁不开的璟词赶去睡觉,一边扒拉着奄奄欲熄的火堆,一边笑话着不知不觉向火堆靠拢,最后睡得像排晒咸鱼的众人。
自从离开千城,虽然一路上的危险也不少,但好像没了之前那种快被逼疯的压抑感,情绪失控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曾经璟词总说我是师父的毒药,或许,即使不愿承认,他也可说是我的毒药。只要有关于他,我最极端的一面就会被引诱出来,无论是善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
琢玉向来不喜玺君,也不赞成对他痴恋太深,这并非毫无道理。
如今情势更加扑朔迷离,若苍凛便是无赦太子,那他转世可会也有曾经的记忆?
他对我,对玺君,对神殿一脉又是如何感情?
入百世轮回,受世间万苦,六亲疏离,情缘浅薄,负罪臣之印,世世死于韶华。
这是无法想象的残忍之刑。
我没有当年龙姬的记忆,或者说,感觉上更像是被封印了。但即使偶有所感那也是撕心裂肺足可毁灭吞噬任何人的巨大恨意与悲伤。
我悲的是谁?恨的是谁?
令他百世磨折的,可是我?
令我心如刀绞的,可是他?
那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一心一意的把我恋上,几多纠葛,究竟是还债,还是讨债?
他可会有天忆起前因后果,便想到那也令我直坠阿鼻的方法?
他可会,杀了师父?
思及此,我眼中杀意渐生,指甲不知不觉嵌入掌心肉中。
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胜过临渴掘井,亡羊补牢。
玖飒白衣竖子,仅略有杀意我便将他远逐崎川,苍凛皇室贵胄,天纵奇才若倾全国之力击杀玺君,我可能与之相敌?
我,岂能容他?
睡梦中的苍凛,从没有如此时般,离死神这样近。我被执拗而恐怖的可能性操纵着,一步步走近睡得无知无觉的男子。
他神情那般安详,连璟词值夜时都没如此放心,总是皱着的眉头平缓的舒展着,即使睡得很不舒服,也一副满足的样子。
因为离火有些远,苍凛无意识的蜷成一团,怀里抱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我如只捕猎的豹子般静静在他身旁蹲下,右手传来匕首的冷寒如同死亡般,催促着我,诱惑着我。
杀了他,杀了他师父就能更安全。
他前世害你至苦,此时不过一报还一报。
世世死于韶华,这,是他的命。
心中的魔鬼叫嚣着,迫不及待的想尝到鲜血的腥甜。
杀?
嘴角缓缓弯起冷酷的弧度,刀刃的白光已惨淡的晃过他新换的银色随扈服。
刺下的刹那,锐利的罡风甚至割断我几丝碎发。
在极缓又极快的瞬间,我恍若闻到股奇异的甜香。不是他喜欢的充满奢华与雅致的苏合龙脑,而是一种朴素的,带有极浓乡土气息的糥软的味道。
并非他的出身所赐予的,而是我,是我以一种温暖的心态,带他领略的凡间烟火气。
是我给他的味道。
昨夜亲手烤的,愚蠢的半只地瓜。
我双手死死握着匕首,如同千名健妇在与我角力。
不过是只地瓜,愚蠢,廉价,甚至吃剩冷掉应该被当垃圾丢弃的地瓜。
……为什么我下不去手……
被他奉为珍宝捧在心口的,为什么,偏偏是那半只生死关头也舍不得丢弃的烤地瓜。
我颓然的站起,失魂落魄的走到火堆另一边,跌坐在地。
我是怎么了,我要疯了么?
为什么要杀苍凛,仅仅因为虚无缥缈的可能,我竟想杀了全心为我的人。
胧玥,你已成魔,却尚不自知么?
“你,都看到了吧。”
仰望着朝霞绚艳的天空,我双臂抱膝,缓缓的偏了偏头。
不远处,戚岚睁着双无比清亮的眼睛,沉默而平静地看着我。
“看到了,你与成魔仅有一线之隔,可你终究没有。”
“不知下次,我是否还把持得住。”我苍凉的笑了,“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差别。”
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接着,一只练武者有力宽厚的手掌重重抚上我的头。
“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直到你摆脱心魔,我,以家族之名起誓。”
那除非,是我或师父死的那一刻,而你,终究等不了那么久。
即使如此,我也温柔地点点头,侧倚在她修长矫健的腿旁。
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难受了一下午,到这么晚才又爬出一章……抱歉了……
☆、雄关堞永
古关四望苍茫,雄风猎猎衣飘荡。
崤陵雪色,玉崖云气,几回醉赏。
古道悠悠,羌笛隐隐,群山莽莽。
看堞永之险,虎卧龙蟠,控东西、拒蛮荒。——《记堞永关》
欲入遥城,必先过雄关堞永。
堞永关于遥城之东,被誉为天下第一险,是扶凤通往侍龙内地的必经之路。三千年前扶凤与天路联手进攻侍龙,连吞今日的崎川,伽蓝两国所在二十四洲,破玉、临乔两关,从三面合围堞永,最终却不得门而入,胶着近十年,后被上代龙姬夺回遥城,据守三关,终于保住侍龙国祚永存。
自在白茅山与众人分别,一路从小道进发,除了偶尔碰到崤陵一代流窜的山匪,竟再没遭遇如千杀阁这样的狠角色。紧赶慢赶十余天,直到六月中旬,我们一行五人终于来到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堞永古关。
堞永关依山而建,几可通天,堞永狭道上十三道关门皆以整块青石打磨,再加米浆夯土等堆砌而成,经过千万年与周围岩壁的融合,已与山石浑为一体。关门之内有箭孔、擂石口、杀人孔数目过万,每道关门之间更有拒马沟,滚油槽等等防御措施。由于道路极窄,百万精兵也只能几十人为一排成长蛇形前进,若从两边改造成栈道的岩壁上放一把火,或齐齐从山城向下射箭,恐怕能活着走过堞永狭道的不过千之一二。
在漫长的历史中,攻城者也曾想过以诱敌之计,或派细作诈开城门,奈何关门足有十三座,且相互独立,只要有两三座死守不开,就休想有一个敌兵混进来
当然,堞永关如此之险,过关手续如此繁杂,这在和平时期也有个缺陷,就是交通不便。何况山路艰险,匪盗横行,遥城本身与侍龙的联系还没和扶凤、崎川的多。三千年后的今天,即使图挂着个侍龙国土的虚名,也不过是因为信奉的一直都是龙姬神上,不然恐怕,早就归附于崎川、扶凤,或自立一国了。
我脚蹬翻毛鹿皮靴,一身青色骑装高坐于宝驹之上,刚烈的朔风一改侍龙内陆的绵软,夹着玉崖峰终年不化冰雪的寒气,和扶凤高原的阔朗之息,狂野豪迈的扑将过来,将我墨兰血底的薄裘吹得猎猎翻飞。
“主上,这儿天可真冷,都六月入夏了,要在千城找凉还来不及,在堞永却还得穿过冬的衣服。”璟词边说边搓着手,搓完了又用温热的双手去捂被冷风吹红的耳朵,“主上,您说这遥城该不会也这么四季严寒的吧,那也忒遭罪了。”
还未等我作答,胯下的马儿便不安生的打着响鼻,两蹄人立而起,高声长嘶,唬得随行其他马儿险些腿软跪倒在地。流火本身来自塞外天路马王后代,在千城烟水巷里早就憋得快发疯,自从临近到堞永便如回了家乡似的,兴奋异常。
“吁——”
我双腿紧夹马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抱着几乎瘫在我怀里的刘商。这半月来的急行军着实害惨了他,本来身子骨就娇弱,那腰还没苍凛大腿粗,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折在手上。脸瘦得巴掌大小,整天病恹恹的,我都怀疑会不会没到遥城,他就先一命呜呼。
见他又在昏睡,我便给了他两巴掌。
“喏,人弄醒了,你自己问他吧。”
“……主子,您就算叫,下手也轻着点啊,这好好一张脸又被打肿了。”璟词一连声叹气,颇为惋惜的看着脸颊高高肿起,印了两个巴掌印的刘公子。“您那,就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那是他太细皮嫩肉了。我无奈,只能换了个不太明显的腰部狠掐了下。
“还晕,再晕脚冻掉了都不知道”点了点迷迷糊糊睡眼朦胧的小脑袋,没好气的说,“大公子,到站了,过了堞永关就入遥城了。”
一听遥城,半死不活的刘商终于强打精神,从我怀里挺起身。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一个黑黑圆圆,在脖颈处侧束着发辫的小脑袋。
他的发丝特别柔软纤细,从脖颈处乖顺的垂到胸口,下巴尖尖,娇唇樱粉,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杏仁大眼,波光潋滟,尚带着梦醒之初的迷茫懵懂,细密的睫毛弯弯翘起,沾了水汽,便像美人垂泪般惹人堪怜。精致的眉目间带了两分天真,三分楚楚,五分婉约。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仍不相信,他已年满十三,在九玄任何国家,都到了足可嫁人生女的年纪。在此时,他看上去更像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却偏偏有了少年人的青涩魅惑,不得不说,这就是个引人犯罪的主。
刘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有些茫然的四顾一周,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看,连近几日异常消沉的苍凛皇子,都斜着眼睛向这瞟,一时间有些慌了,便下意识地又往我暖和和的怀里躲。
“躲什么。”我往外一拱,这路上看他疼得可怜太迁过就了,万一养成习惯可怎生是好,“不过问你遥城的情况,会不会如堞永这般冷,照说便是,哪这般扭捏。”
“……是,主人。”少年委委屈屈的应了声,随后又向每个人行了歉礼。“遥城处在崤陵盆地,四季如春,断不会如堞永这般的。”
“……主人?”我眉心跳了跳,又叫主人,像我买的床奴似的,不舒服,忒不舒服。
“珑妹,这都叫一路了,何必每次都摆张臭脸。”戚岚也驾马跟过来,单手提剑,朗笑道,“堂堂大女子,三夫四侍,有他几十床奴小爷的本就寻常,犯不着男尊小娘们似的立贞洁牌坊,平白倒遭人笑话。”
这叫专情懂不懂,专情!
我狠狠地翻个白眼。
专情,多么美好纯洁神圣的词汇,这辈子我好不容易和它沾了点边,却经常被人误会是生理或心理有严重缺陷,真是令人仰天吐血三升也不能平息。
“不喜就是不喜,没做过的事干嘛平白给自己添堵。”我点了点刘商红肿的小脸蛋,后者本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把头一埋任凭我怎么戳也不改口。
死倔孩子!主意可正着呢。
“你就别管他了,回头收进房,改叫妻主,不就结了?”戚岚双腿控马,本想也戳下刘商肿起的苹果脸,谁知一向温顺的小猫很不给面子的皱眉躲开了。
寒风刮过,众人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