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同人)[综武侠]离骚-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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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黄珊细着眼角看他几眼,默不作声的抚着腰间的雪青穗子,状似身在行宫般站起身,端着肩腰走进堂屋,留下个正经高贵极了的背影。没过一会儿,她又脚下踩着流水似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径自绕到石砌池子旁一把按住要跑的白鹅,倒提起一双鹅掌,也不看白玉京只脆生生的开口:“哎,过来杀鹅了!”
白玉京心中失笑,不过眉梢脸上只映云影树色,他悠然的从榻上趿起鞋子,准备去当伙夫。黄珊仍站在小石池旁,池中数鲤荡尾,她伸出的雪馥手腕摇曳圈圈柔软的波影。待白玉京伸手接鹅的时候,她忽而道:“在这也呆了许久,过几日向南边玩去。”
而白玉京也当真如他所言般,不无不可的应了。
黄珊仔细观察了他的脸孔,直等见他神情中确乎半点犹疑之色也无,这才从眼睛深处汩汩涌现出溪水般软丽活泼的笑来,她抿出颊上一弯梨涡,高兴道:“我们坐船去,好不好?”
她那分警惕又娇气的试探散去了,望着白玉京的眼神也记不起再躲躲闪闪,她似乎忍不住的快乐,快乐了又快乐,乖巧了又乖巧,像个害羞又气盛的小孩子,想藏藏不住,笑花溅进眼角眉梢,晕开一片让人爱怜之极的娇媚,一时容光蒸若云霞。
她这样高兴的缘由那样隐晦又那样鲜明,鲜明到聪明人一看就懂,隐晦到不挑明就只是秘密。白玉京当然懂,这笑容就同从前她在狄青麟别院,在桂树下时如出一辙,她曾经隔着窗就这样向他嫣然的笑过一次。
也许天下间对意中人的笑本都是一个样的。
白玉京温存的注视着黄珊,一手拎着白鹅,口吻平和如常之极,还是微微笑,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想过:“好。好极了。”
……
几日过后,一艘画舫悄然离埠,自榴花似火的池州一路往江南漂去。
京杭运河虽是人工斧凿,然河面漠漠,阔如水原,更兼一派波平浪静。午日水光曜曜,更远处高树绿意蒸腾,黄白二人的船伴着数丈之外的几艘船舫,如梭行过。
这年岁不管坐船还是坐车,远行总是无聊之极,哪怕景色再新鲜秀丽,几日过后也要看腻。
白玉京曲起一腿仰躺在竹榻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握着卷话本看,权当打发时间。九公主黄珊一路本来兴奋的像只下了水的鸭子,此刻难得安静片刻,只坐在窗扇前撑腮远望。她不说话,舫中一时只余摇波与间或掠过的鹭鸟鸣声,满室宁静之意。
窗外浮光掠影,映她满面明艳。她的侧脸被日光朦胧出一片凝注的神情,半点也无烦闷之色,反而像要温温柔柔笑起来般。
她这一路一扫前些日对白玉京挑三拣四的态度,与他一起每日都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纵有撒娇耍赖之时,也绝非是为了挤兑他的目的。
白玉京翻过一页话本,自然而然的向她投过一瞥,正巧见她不知何时已半侧过腰,撑腮注视着他,又向他抿嘴莞尔一笑。
这一笑仿佛一抹柔软的虹光,笑的专注极了,那抹虹光便一丝不漏的全落在了他身上。黄珊整个人就要慵懒的趴在桌上,好似气力都用在向他这一笑上,再无暇顾及躯体。
她眨也不眨眼的凝视着他,开口说了这日的第一句话:“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白玉京道:“我只知道此时若转头去看书,必然要倒大霉。”
黄珊却没有瞪他,只侧头躺在手臂上,半叹气似的说:“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坏么,难道你不看我,我还会打你?”
白玉京道:“绝没有这个意思。”
黄珊佯作不高兴,话音里的自信几乎带着股天真气,半点不害羞的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说我笑起来太美,让你挪不开眼呢。”
白玉京道:“你好不好看,还用我来夸吗?”
黄珊道:“就要你夸。”
白玉京叹了口气:“殿下美极了,一笑之下简直令我挪不开眼。”
黄珊咭的一声笑了,爱娇的跳了个话:“我们快要到哪里了?”
白玉京看着话本:“端午节左右要到苏州城。”
黄珊漫漫然的想什么说什么:“那要采艾叶,吃粽子,看赛龙舟,点花灯,好不好?”她这么一说,却没等他回话,忽而又拍手道,“先去逛逛城里,看有什么有趣的。”
九公主既然这么说了,白玉京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无有不好的。
……
阖闾大城,水陆八门。碧水白楼,乌船如织。
黄珊二人的画船混于往来船流之中,顺河便汇入了苏州古城内。
城内河港纵横交错,高巷携着流水,蓬船与行人交错,道道弯月小桥伴着红灯白楼蜿蜒不见尽头。飞檐挑落一隙阴影,青苔渗绿而生,直从屋角爬落河沿。
此时正值端午节这一日,城中之热闹繁华更胜平昔,黄珊一副眼睛不够用的样子,探身出窗外,左看右看,一面使劲拉车白玉京的袖子:“快看那!你看到了么?!”
白玉京一面笑应她,一面轻轻揽了下她的腰臂,看护她别一头栽进水里。
二人没多久便泊船上岸,一路买买买,并上了一座酒楼就食。
黄珊点了许多样菜品,一样一点儿的吃着猫食。
黄昏将至,城里小桥流水人家,醉柳青藤红花,残月小桥天地两弯,全自朦胧摇曳于暖波之中,催人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二人直在酒楼蹉跎到日渐沉沉。此时红灯初上,艳色点滴缀满墙檐,映得满城星火,暗香弥漫。
黄珊抱着一只小酒坛,醉得目光发呆,痴痴笑的开心极了,朦胧的注视着扶她出店的白玉京,一手扯住他肩上的衣服不放。
白玉京被她靠着,两人蜗牛般在河前巷上蹭往画船。黄珊语气慢吞吞的撒酒疯:“你!……本公主要治你大不敬之罪!剐了你!”
白玉京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句也不理她。
黄珊并没有随便就放过他的意思:“本公主问你!”她醉的一头蹭在白玉京怀里,声音迷迷蒙蒙的,“你当初干什么要跟着本公主……”
白玉京仍不言语,然而又走几步,却听胸前她似乎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黄珊鬓旁颈侧的黑发因酒意而微微发汗,湿成纠缠的几缕,蹭在小半面雪白的腮容上。她眼睛鼻子嘴巴全藏在他襟前,什么也看不清晰,她越哭越来劲,泪水已隐约浸透薄衫渍在他身上。
白玉京无奈极了,只好原地先站住了。
黄珊在他胸前又哭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着他继续哭。
白玉京看看周围的人,觉得这可说是他人生中最荒唐,最难以想象的时刻之一。
黄珊抽抽搭搭的质问:“你不是说好,要看花灯吗,吗。怎么不走了!”她泪水湿了一脸,“你是不是又要骗人?!”
白玉京低头望着她无奈道:“……好吧。放花灯。”
黄珊哭道:“你是不是又要反悔?”
白玉京只得安抚道:“不反悔。”
黄珊不甚清醒的借着红纱灯色望着他,泪水涟涟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种恸人的神情,仍是哭:“我不相信你,再也不相信你了。”她说,“你干什么跟着我呢,我知道你有一日一定说走就走了,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了。”
白玉京在满城灯影中沉默了片刻。
月光漫天散落,对岸乌檐纱灯摇曳着,河下数盏莲灯莹莹照水浮过,人声喧杂,光影恍惚,黄珊在泪水中一时也看不清白玉京的神情,只感到他的沉默仿佛只有一瞬间。
那一瞬间后,他抬起沾染灯晕的右手,慢又毫不突兀的轻轻抚了下她耳侧哭乱的鬓发,声音在繁闹的夜市中清晰的响起。
他道:“我不会走。……以后无论我去哪,都带你一起。”
☆、第十九章
乌篷船里坐着游人,酒楼阑干旁扶着看客;一盏盏花灯被素手抑或长杆推入河中;烛火飘荡水波连成一条通天的摇曳光带。
黄珊伏在白玉京背上。她仰面望了眼天空,残月一轮,淡星几颗,素淡的仿佛深山中隐绰的孤灯。这么看了一眼;她便又闭上眼睛,将侧脸贴服在白玉京的脊背上。
两人越行越远;渐渐将人声都抛在了身后。声声轻而绵稳的脚步声中;周遭仿佛只剩了浮月,素柳;静水,红灯。
画舫静静泊在水面,船夫也已到夜市看热闹去了。
黄珊躺在榻上看着正俯身安顿她的白玉京,一手仍拽着他的袖子。白玉京顺势在榻沿侧身坐下,又望了眼她紧紧不放的手,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黄珊乖顺的侧伏在枕上;忽而问:“你心里一点都不喜欢我么。”
白玉京半晌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今晚可真是疯到家了。”
黄珊又目光朦胧的瞅他一会儿,轻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白玉京道:“……大概知道。”
河上暖风透窗送月,黄珊的长发柔软的散在肩背上,雪白的脸庞似乎透出股说不上的晕色,白玉京看着看着,忽而就明白了什么。
只听她小声道:“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整个人都可以是你的。”
……
白玉京沉默之极的坐在榻上,他望向黄珊的眼神足以令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浑身发软,那是一种再明白不过的神色了。但是他就这么看了半晌,忽然又叹了口气。
这次叹息的意味比起方才简直不知复杂了多少倍。
黄珊的声音软的几乎有些怯了:“……你为什么要叹气。”
白玉京神色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他复杂的看了黄珊半晌,道:“我只是恨我今天才发现自己竟是个正人君子。”他似乎要起身,于是轻轻的挣了下被她握住的袍袖。
黄珊也不说话,只不松手,可等白玉京斟酌片刻后再次侧身,用那种目光俯望她时,她脸上红晕满布,紧张道:“……我……你能先不走,就这么陪陪我么。”
白玉京的神色已经复杂到难以形容了。他似乎极其无奈,最终出了口气:“好。”
黄珊怔怔望着他,忽然间一股锥心般细锐的痛楚从深处涌了上来,压过身上的一切感觉,将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她窒息片刻,恍惚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不自觉的抓住了白玉京的手指。
黄珊看了看与他交握的手,出声问:“你说喜欢我的话,明天还算数吗?”
白玉京凝视着她的神色清又沉静,已褪去了方才难言的暧昧气息,他“嗯”的应了她一声。
黄珊微微笑了,回味着刚才那种痛楚,有些高兴的闭上了眼睛。
……
钱塘肴馔中有几绝誉满天下。
“太和楼的油爆虾,又一村的菜肉包,清和坊王润兴的盐件儿,得月搂的肋鲞蒸鱼丸……”
距杭州府的路程愈近,夏意愈浓。昨日晚雨淅沥未停,水雾连绵空蒙,两岸翠田村舍冲淡欲散,只见廓影。
画舫也悄然浮在雾中,顺风顺水下行。此时距端午节又有了几日间隔。
“……还有奎元馆的虾爆鳝面。”黄珊掰着手指头数完,这才满意的扭身看出舱外。白玉京手扶着笠帽,正独立于舷侧上远望。风水飘摇,他的背影藏在淡雾中,牙白袍袖鼓雨张风,仿佛忽而就要羽化而去了。
黄珊望着望着,就怔然噤声了。
白玉京听她话音断了,便觉然回首,笑道:“还有呢?”他漆黑的眉眼在斗笠之下锋芒尽藏,但如遗光回落,雾雨难遮。他话音未落,黄珊已三步并作两步,无甚仪态的跑出舱去,张臂去他怀里。
白玉京自然而然的回手揽住她肩背,道:“外面湿气太重,回舱里去。”
黄珊却没有应他,她靠在他胸前,半晌抬手拾起他一缕落在肩前的长发。发缕沾染湿意,乌如染绿欲滴。她看着许久,才抬起眼帘瞅他。
白玉京停了片刻,叹息一声。
黄珊总是无法自制的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干什么叹气?”
白玉京道:“你这种眼神看我,我怎能不叹气。”
黄珊顿了顿,轻声问:“什么眼神?”
白玉京道:“死了丈夫的眼神。”
黄珊一噎,转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绞缠的心思轻轻一松,手指便也不自觉的卷玩起他那一缕头发。
白玉京又不说什么了。笠帽在他下颚上留出一痕阴影,恰落在唇间,仿佛和鼻息缠绕在一起。他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安静的凝视着她,神态颇像要低头寻吻。
黄珊在他的目光中渐渐脸染红晕,但她片刻后却打破沉默,仰视他道:“我们不去杭州了好吗。”
白玉京道:“可以。”
雨声阑珊中,黄珊接着轻轻道:“我带你回京里去,你跟我去见见母后,好吗。”她紧紧拥抱他的腰,“之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白玉京静了片刻,手指轻柔的覆在她颈后,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