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不忆当年 作者:冉陌零(晋江2014-08-04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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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只是徒劳。双腿剧痛,一定是骨头都折断了。再加上车轮的碾压,摔打,连动一下都不能够。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马车的主人下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雨袖痛苦的趴在地上,无助而又无力挣扎。地上的扬灰掺进血肉里,车夫挥起马鞭夹着污秽的字眼落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仿佛雷声轰鸣。痛觉席卷了全身,她突然觉得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剥夺了她的记忆还不够,还要来折磨她的身体!
而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的痛苦,似曾相识?
耳畔像是有无数人冷漠的嘲笑声。总有一些声音盘旋在脑海,说一些锐利冰冷的话语。
马车的主人,是个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他看清雨袖之后,不由得嗤笑:“这不是雨袖姑娘吗?惊了本少的马,你可想好该怎么办?”
此人正是冯左乔。当时没有得到雨袖,他本就心存怨念,不料今日于街上偶遇。可他看见雨袖被轧断的血肉模糊的双腿,顿时心生厌恶,忍不住出言生恶。
雨袖抬起眼,额头上被石子磕破,血模糊了她的双眼。因那人趾高气扬的神态,以及他“本少”的自称,应该是某位世家子弟。只是,他如何知晓她的名字?
冯左乔打量她几眼,摇摇头道:“啧啧,好好一个小美人儿,就这么毁了。你害的本少的马受了惊,本少也不要你赔钱了,就赔你自己,如何?”
雨袖疼得说不出话来。
冯左乔冷笑一声,挥手就要让人将她拖走。
正在此时,将军府的管家卢映走过来,面色凝重地对冯左乔道:“冯四少,将军要见这位雨袖姑娘。请不要在将军府门前闹事,否则我便向官府报案了。”
冯左乔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卢映不卑不亢地道:“冯四少,这是将军的意思。”
冯左乔不再言语。又是顾将军!这个人,总是轻易地便和残暴、杀戮联系在一起。冯左乔丢下一个“走”字,悻悻地离开了。
卢映满怀复杂的心情望着眼前这名女子。他虽然送了重伤,但依然掩不住她的风华。刚才他见从她身上掉下一把剑,与将军的剑一模一样,便赶紧拿去呈给将军。
顾卿然看到剑之后瞬间失神,然后猛地站起:“她在哪里?”
卢映愣了一愣,随即道:“那姑娘在府门口,被冯家四少爷的马车撞伤了腿,冯四少正在哪里……”他犹疑一下,“无理取闹。”
顾卿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地坐了下来:“将那冯四少打发走,把那女子带进来,请最好的医生给她治伤,就说……是本将的命令。”
卢映应道:“是。”他的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家主子定然知道那女子是谁,而能让主子动容的女子,莫不是……他不敢怠慢,赶紧向外走去。
可眼下看着这女子受伤如此之重,他心里也忐忑的很,即使是府中最好的那位传说救过将军的从前朝宫中出来的老医正也束手无策,只说治好这腿的概率,连两成也不到。
老医正原已告老还乡,后来朝代更替,顾卿然寻到他,将他请上将军府里。当年杀伐果决的少年如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已经足够令他吃惊,然而看到双目紧闭、身受重伤的雨袖之时,他觉得自己活了七十年,从未感受到世事如此无常。
他哆嗦着搭上雨袖的腕脉,内心激动的很。公主原先就与他相识,本以为她定然也死于那日宫变,没想到,公主还活着!
顾卿然已经赶来,焦急地询问:“怎样?”
老医正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情况很不妙啊。将军,公主……她失血太多,尚不知能否醒来,而且腿伤太过严重,筋骨皆断,恕老朽无能,实在没有这个把握。若是骨头接不好,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再走路了。”
顾卿然望着雨袖紧闭的眉眼,心头是无尽的自责。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就在他的府邸之前,他竟然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好不容易来寻她,却又发生这样的惨剧!
“老夫必将竭力而为。”老医正严肃地说。
“那就好。”顾卿然面色沉静地点一点头,转身,拂袖而去。
他无法面对她,哪怕她正陷入昏迷沉睡之中。他其实,是最不应该爱上她的那个人。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从未为她做过些什么,而是一再的带给她伤害。他连保护她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也许,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错误吧。
他忽然想到了多年前听过的一句禅语:
生命永远充满了未知,就像花谢了无法看见自己结出的果子。
他的生命之果,酸涩而辛辣,苦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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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三日没有上朝。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读兵法,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始终顾念她。三天三夜,直到今日下午,老医正告诉他,她醒了。
终究还是要面对,哪怕面对的是她。
顾卿然坐在雨袖对面。雨袖的眼神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澄澈。他按捺下心头的激动,淡淡的道:“毓儿,你醒了。”
雨袖惊讶地问他:“你是谁?”
顾卿然怔住。老医正低声告诉他:“从脉象看来,她应该是服用了某种能够封闭记忆的药物。但是药性很不稳定,只是短期内失忆,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一两年,记忆就会恢复,这也说不定。”
顾卿然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毓儿,你为何对此如此狠心?你选择了忘记,而我却不能,只能在回忆之中苦苦挣扎了。他的眸色变得黯淡:“毓儿,是我,顾卿然。”
雨袖“啊”了一声:“原来你就是顾卿然!我是想把剑还给你。还有,玉儿是谁?我不是玉儿,我是南雨袖。”
顾卿然只觉得悲哀。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那把剑,本就属于你。”
“阿南。”他这样唤她。
“嗯?”雨袖疑惑的望着他,“你在叫我吗?”
顾卿然并不回答,只避重就轻地道:“好好养伤。”
雨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阿南,阿南吗?陌生的感觉,陌生的心情,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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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回到书房,向老医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医生捋着花白的胡须叹道:“将军,公主她……雨袖姑娘不但失忆,而且可能将一生饱受腿疾之苦。”
“真的无法治好吗?”
“全凭天意。”
顾卿然沉默下来。天意,已经给了她太多打击。究竟在他离去之后的那一夜里,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真是命运之夜啊。
他叫来卢映:“卢映,你带人去寻找,寻遍天下的名医,也要治好她的腿。”
阿南,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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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朝,顾卿然想要去质问陈晋轩,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然而他却没有再看到陈晋轩。朝堂之上挂起了白帘,满目缟素,尽为哀声。惠妃不施妆粉,着素衣,默然而肃穆,坐在帘后。
他听着小太监絮絮地宣旨,内心满是震惊。
“皇上临崩前,封惠妃冷氏为皇后,传帝位于太子晗。太子晗年幼,朝政由冷氏暂管,张丞相、顾将军辅佐。”
另一位大臣告诉他,几天前,陈晋轩突染恶疾,病重。
他顾卿然不相信,陈晋轩会因为疾病而死。
阿南,是你杀了他吗?
顾卿然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
下朝之时,冷鸢儿叫住了他。
“本宫知道,她在顾将军处。”她停顿一下,“你应该知道,本宫说的‘她’指的是谁。”
顾卿然沉默。
冷鸢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拔高了声音:“你可知罪?”
顾卿然慌忙跪下道:“臣——”
冷鸢儿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顾将军,本宫知道,你要说些辩解之词。但事实就是事实,你罪有三:三日未上朝,怠渎皇恩,此其罪一;擅留宫妃罪妇,此其罪二;恣入内宫,与后宫妃嫔来往,此其罪三!”
冷鸢儿字字掷地有声。顾卿然于心中苦笑,皇权至上,他不过蝼蚁。冷鸢儿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他,使他感受到莫大的悔痛。
“条条都是死罪。”冷鸢儿似笑非笑,“顾将军,你手上虽有五十万军队,但本宫要想你死,还是轻而易举。”
冷鸢儿用指甲敲了敲茶盏,顿了一下,道:“只是,本宫还不能杀你。”
顾卿然猛地抬起头。
“她是玉婕妤,是承韵皇后,这个,本宫不用说,想必你也知道。将军可知,皇上先前对本宫说了什么?皇上对她用情至深,是你无法想象。皇上将晗太子托付给本宫,说,晗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而那个女子,皇上说,就交给顾将军你。你可明白,该怎么做?”
顾卿然冷冷地望着她:“不知太后意欲何为?臣必护她周全。”
冷鸢儿怔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悲恸:“本宫既已是太后,晗儿年幼,这政事自然是由本宫来管理。不过本宫到底只是一个双十女子,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顾卿然深吸一口气:“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冷鸢儿收起笑容:“方才本宫与你绕了许久的圈子,如今看你倒也是个聪明人呢。前朝太后何瑄与本宫母亲是堂姐妹,南毓秀与本宫也有些亲缘,若是无事,本宫自然不会加害于她。同样地,晗儿的性命在本宫手里,更是在你的态度上。他母子二人生死,如今就凭你一句话。”
顾卿然挑了挑眉毛:“请讲。”
冷鸢儿站起来,缓步走下,直走到顾卿然面前:“交出兵符,你还继续当你的将军,领你的俸禄,助本宫和晗儿在朝上立身;否则,就是两条人命!”
“好!”顾卿然从怀中取出兵符,掷在地上。这有何难?“我只求,她一生平安。”
他顾卿然,本无心于权谋。兵权,国事,于他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想要守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度过一生的普通人。哪怕,困难重重,他亦不惧。
冷鸢儿命宫人拾起兵符交至她手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本宫不能保她绝对的平安,但至少,只要她不做过分的事,本宫不会害她。”
她挥了挥手,神色显得有些疲惫:“本宫乏了,将军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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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回到府上,脑海中却一直回响着冷鸢儿最后的话:“皇上并没有死。可是,他的内心选择了放弃。”
阿南,你知道吗?他死了。他没有死。你的孩子,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柒·暗香萦
回府之后,顾卿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南雨袖。
雨袖的双腿用夹板固定着,裹了厚厚的纱布,正半坐在床上看书。顾卿然望着她,她也没有发现。
良久,雨袖抬起头来,惊讶道:“将军。”
她挣扎着要坐起,顾卿然连忙制止了她:“不要动。”
雨袖的神色有些沮丧:“将军,对不起,我给您添了麻烦。”
她丢失了记忆,轧断了双腿,如今不过废人。可是在将军府上,有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病,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虽说不上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但那些关心,她能感受得到。
只是,她的内心时常忐忑,这样的礼遇,她经受不起!
顾卿然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麻烦。”
他知道,她受了很多的苦。
然而她的坚强,却出乎他的意料。
雨袖说:“将军不用太担心我,朝中定然事务繁忙。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雨袖的脸上带着谨慎的笑容。她总觉得,不能平白无故受人的好。她本是尘世中游离的孤魂,却不慎落入了温暖的捕网。
顾卿然露出一点忍俊不禁的笑容:“无妨。阿南,我会陪你。”即使你忘记了我,可我还记得你。我愿倾我一生之力,不知能否许你一生自由安定?
雨袖皱起眉头:“这怎么行——”
“我交出了兵权,这样政事会少很多。”顾卿然宽慰她。兵权,于他并不重要。他甚至十分乐意脱去这层束缚。不过五十万军队,在谁手里,于他而言都一样。然而一张兵符,却可以换来她母子平安。
雨袖担心地问:“兵权对你,很重要吧?是有人胁迫你这么做?”
顾卿然苦笑了一下,她没说对前半句,却说对了后半句:“阿南,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我知道,这是孟子的话。你是以兵权做了交换吗?”
顾卿然低低的笑起来:“如果让我在兵权与你之间抉择,我自然选你。何况,我又不会带兵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