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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淮歌飞 作者:朱璟秋(起点2012-04-15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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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为你费心,你等会收拾停当了先去睡,不必等我。”卞敏挽着锦儿的手臂,从袖中取出一个香袋来,“这个是最能安神的,夏天到了虫鸣声最是扰人好梦,你把这个放枕边,香袋里的栀子花和薄荷叶的清香会让你尽快入睡。”
  锦儿刚想张嘴推辞,却见卞敏微微变了脸色,锦儿便施了半礼谢过了赏,看到卞敏又露出笑容后才自去收拾完了睡下。
  门庭冷落,太阳的余晖还未散尽便早已阖上了大门,大门里面的人似乎与外界隔绝了,就连空气也与外面的有所不同。
  一阵冷风吹来,卞敏打了个寒噤。舞了半个时辰的剑,手臂有些酸麻。
  “花架子太多,舞剑更多时候不是为了好看。”卞敏隐隐地听到有个声音在阴沉沉地讲话,脑海中“哗——”地一下浮现出好多画面。
  一阵的天旋地转,卞敏扶着石桌坐了下来,闭着眼睛不断地想着,虽然她有太多太多的恐慌。认识了申维久,他教她剑,他为她急,说怕她不能好好保护自己。能托付给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固然是一个女子最幸运的事情,但始终无名无分,名不正即言不顺,这是卞敏不能释怀的。哪怕是妾,也不会让那么多人感到异样。
  怪她太美,怪她太聪慧,怪她的一切一切。心有灵犀一点通,无论是什么剑法,她都能很快地记住招式口诀。但她是女子,一个纤弱的女子,以前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气力得从头开始练。她把厨房里的厨娘打发走,遣散小厮,只留一个小鬟锦儿,衣食都自己料理,自己劈柴、煮饭、担水。她让锦儿做些刺绣去市集变卖补贴家用。她不能受申府的一文钱,“名不正即言不顺”这句话每天不知要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多少次。她要靠自己,她要有备无患。但她不能有负于他。
  那个香囊里面有少量迷魂散,置于枕边能使人一睡到天亮,就算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也不能苏醒过来。
  她每天争取多练习一点,回想招式,然后给剑加重。她把石桌劈开一道裂痕。
  她为自己的进步绽开笑颜,但那声音总是在这个时候发出阴恻恻的讪笑:“是人都不会站在那任你劈斩,出手还不够快,不够狠,不够稳。”
  卞敏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但它总会在卞敏练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出现,并和卞敏约定,他指点卞敏剑法时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和听到。
  于是,卞敏为了以防万一,违心地骗了锦儿。
  时光如梭,不觉又到了冬天,卞敏换上了夹袄,还是坚持着天天练剑。
  申维久一个月间偶尔来几次,温存不久就要离开。卞敏总是知道的,不是他负心,而是家教森严,他的心也苦。
  他的父亲终于松口了。儿子大了,终归是要娶亲的。至于是不是好人家的女儿,此事晾了那么久,也算凉了些。关键是儿子喜欢的,不要娶进门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便罢。萧伯梁说,没有合适的媒人,他便是现成的大媒,只请申维久的父母赶紧挑个好日子才妥当的。
  锦儿似乎比卞敏还要高兴,整天嚷嚷着:“盼了这么久,姑娘的亲事总算是定下了。”
  卞敏只是在白天缝制着喜袍,晚上依旧练剑。
  卞玉京来了,她来时只有一人,轻轻地扣着卞敏院落里的那扇门。
  “大姑娘来了!”锦儿开了门,心中的欢喜又添了几分。急急忙忙地施礼,“奴婢给姑娘道喜了。”
  “同喜同喜,我也替你高兴,终熬出头自己也可嫁人,不用跟着我妹妹每日烦忧。”
  锦儿是实心实意的人,忙忙地说:“我要伺候姑娘一世的,嫁人却从没想过。”
  卞玉京执起锦儿的手,只觉触手间锦儿的手早就没了少女的光滑,几个指尖布满了薄薄的茧子。
  “可难为你了。”
  锦儿一听,鼻子发酸,“大姑娘快别这么说,我算什么,姑娘才受累。”
  “可不是这回总算是熬出头了。”卞玉京这么说着,远远地看见妹妹走了过来。
  “姐姐!”
  “嗳,妹妹大喜!”
  再找不到其他话来解说,姐妹俩执手相对泪眼婆娑。
  一时间走到屋里坐定了,卞敏问道:“姐姐,吴公子近来可好?”
  卞玉京忽然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苦笑了笑:“我哪能知道他?好久没个准信,想想不过费神罢了。”
  卞敏听了,也只能垂头不语。
  “听说国舅爷田畹要来金陵选妃。”卞玉京想了个话题来接下去谈话。
  “这倒奇了,这个光景还有这番心思?”卞敏冷笑了一声,也为这没头没脑的话费解,“姐姐应该没那闲情去吧?”
  “纵是选上了也不能去。”
  “这话对了”,卞敏正色道,“深宫大院的,闷坏了不说,且看这年成、这时景,也该明白一二的。”
  “妹妹说的是。我出来不能太久,只是带了东西给你做你陪嫁。”卞玉京忙忙地从广袖中拿出一个朱漆盒子来,“这里面有几枝极好的钗,我平日里舍不得用的,你出嫁那天把这几枝钗别头上,不能叫外人看了笑我们寒酸。还有这么几个描金的猫儿眼镯子、两个祖母绿掐蓝宝石的点翠金项圈,一块儿带了过去。”
  “姐姐!”卞敏看着这么一盒子上好的珠玉,推辞不已,“我不能收,要知道那么多年姐姐的家私有多少我心里清楚,我若是拿了这些,姐姐你的积蓄十去七八,那姐姐未来的生活如何着落?吴公子那……也说不准呢。”
  “这你别管,总有法子的,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风光。”卞玉京站起身来,踱到卞敏的搁在一边的嫁衣前,“还没做完?正好呢,我这有一串上好的东珠,你把它们在衣袂上镶一圈,必定好看。”
  “姐姐,太破费了,申家必定嫌我们太奢靡。”
  “哪会!”卞玉京摸着这半成品的大红色嫁衣,“好不容易能嫁,而且是个知冷知热的大家公子,就算是我们的爹爹和娘,在泉下也看了高兴,这一点子钱,又不会跟着我们一世的,没了也就没了。”
  卞敏再也忍不住,终是哭了出来:“姐姐,我只盼着你也能早早地脱离那苦海,和我一般拣个合意的人嫁了。”
  “好啦,傻丫头,我来了半日,马上要去了,你不留我吃饭么?”
  “是了,是了!”卞敏高声道,“锦儿,快把备下的饭菜拿上来。锦儿一迭声应了,一会便把饭菜端了上来。
  江米酿鸭子、油盐马兰头、清炖莲子羹、荷叶包仔鸡、桂花酥、木樨藕片,还有用砂锅盛着的红米饭。
  卞敏拭着泪道:“好久没吃那么多,锦儿这丫头也真会折腾的,姐姐你快坐下来再尝尝她的手艺吧。”
  卞玉京向着锦儿道:“你再拿一双筷子来,一起吃,我和敏儿两人哪要吃那么多的?”
  锦儿抿着嘴儿摇头:“不敢当,你们先吃,等会我收拾的时候自己再吃。我现在还要去打点一下姑娘要陪嫁过去的箱笼。”
  卞玉京微微一哂,“哪里有那么急,先来吃几口再说!”话音未落便撕了一片鸭肉喂到锦儿嘴里,“看你越发瘦了,快先吃点再动。”
  锦儿吞下鸭肉,咳了几声,果是噎到了。卞敏看着锦儿窘迫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立马拿了个小汤碗,用勺子舀了几勺子莲子羹,塞到锦儿手中,“赶紧喝下去,噎到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锦儿捧过碗喝干了莲子羹,搁下说道,“这下子可饱了,姑娘们慢用吧。”说罢就走了出去。
  “别是疯魔了罢,竟吃那么点子就说饱了,敢情做了神仙?”
  卞敏用帕子掩了嘴儿笑个不住,“姐姐就会逗我开心,我这下子撑不住了……”
  卞玉京也掩了嘴儿:“再贫嘴,马上要嫁到大户人家去,紧要的是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娴’‘静’两个字要时刻谨记在心。”
  卞敏听了立刻止住笑,“这我何尝不懂,只为着和姐姐相处的时间再也不多,可能这辈子再见都难了……想再和姐姐一起笑一起顽,也不过有这么一个吃饭的时间,还是不能欢欢喜喜地过去。”
  卞玉京搁下筷子,轻轻搂着卞敏的肩垂泪:“又是我的不是,好好的又伤心了。未来再见的时候还有呢,姐姐等着看你凤冠霞帔做诰命夫人……我若有这个命,嫁了个好人家,我们一年中总有两三次能再聚,这个妹妹就不必担心了。”
  “姐姐又说笑!”
  “妹妹难道比不上梁红玉?”卞玉京故意打趣。
  “纵比得上,也不会碰巧有韩世忠!维久……和韩世忠毕竟不是一个性子的人。”
  卞玉京看着卞敏一脸正色不禁莞尔:“我瞎挤兑你,你倒当真了。”
  卞敏自低了头,双手的食指绞着衣角:“姐姐你快吃饭吧,尽拿我取笑,饭菜都要凉了?”
  卞玉京“噢”了一声,“不用吃了,我并不饿的,只给我两块桂花酥吧,我拿在路上吃。”
  卞敏把盛桂花酥的盘子端到卞玉京面前,“姐姐拣几块好的去,这个是锦儿做的,比外头的干净。”
  卞玉京笑着:“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那丫头灵巧着呢。”卞敏和卞玉京相携着走到门口,“姐姐不必再为我的事情伤神了。”
  “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你嫁出去了我才能不愁!”卞玉京伸指点了一下卞敏的额头,“我要走了,你好好地保重!”
  卞敏刚刚才收的眼泪忍不住又要溢出眼眶:“姐姐珍重!”
  看着锦儿飞奔出来,卞玉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锦儿,我还有事和你说,你来。”
  锦儿拿着一个包裹:“这是姑娘喜欢的一些书画,想来陪嫁也不需要这么许多,扔了也可惜姑娘的一番心血。这些给姑娘,算是留个念心儿。”
  “好。”卞玉京将锦儿携到车后,拿出十几个锦袋:“这里面每个锦袋里有二两银子,分给以后申府里要服侍敏儿的丫鬟和小厮,敏儿自己必然也会想到这层,你替她把她的那份分给管家和老夫人那边的丫鬟。多些总比少些好。”
  “是,锦儿记下了,多谢姑娘。”说着就要福下身去。
  “快起来,被敏儿看到不好!”卞玉京赶忙扶起锦儿,“你是好孩子,这个不要和敏儿说,以后敏儿要你照顾了,我不知那里的情况,还请你得空的时候给我捎个口信,也好让我放心。”卞玉京一边说着,一边从如玉般的手指上捋下两枚绛纹翡翠戒指给她。
  “姑娘这是做什么?要不得的,服侍姑娘是我的本分……”
  “嘘!仔细敏儿听到了。”卞玉京见锦儿不收便道,“这两枚一枚给你,一枚你替我给敏儿,你若不受,便是负了我的心。”
  锦儿听到这话,便再也推辞不得,只好扶卞玉京上了车,向车夫道了声“走”,然后退到路的一边和卞敏一起看着卞玉京的马车离去。
  三天后,花轿盈门。萧伯梁和许多朋友在卞敏家迎接,算是女方的亲朋。因是相府公子娶亲,卞敏的那些秦淮姊妹也不必来送行,只都托了她们相识的公子送了贺礼来。
  卞敏看了贺礼不由睹物思人,原是一年都没有见到那些姊姊妹妹,或许以后也再也不会见了。
  伤感了一回,又落了几滴泪。锦儿忙忙地再为她补妆。萧伯梁匆匆地走进来,瞧着喜娘只管命人搬箱笼便急道:“你快去帮锦儿罢,这里有我呢!”
  喜娘也急了一头的汗,忙忙地用帕子拭过了,跑到卞敏的房里打点卞敏的饰物。
  锦儿拿过那个朱漆盒子:“全部在这里了,你看着给姑娘戴吧。”
  喜娘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啧啧称奇,“真是大手笔,果真是能配得上申公子门楣!”
  锦儿冷笑一声,“申公子看中的是姑娘的人,可不是为了这个!”
  “锦儿姑娘,你这话错了,今儿开始,但凡见到敏姑娘,都得尊重喊一声‘少夫人’,你这姑娘长姑娘短的也没个眼色!”
  卞敏听得两人吵闹心下烦躁,“好了,我不计较这个,我一个时辰没嫁过去便一个时辰没那规矩,也别为这个吵个不休,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早早装扮好等着才是正经。”
  分明是向着锦儿说话的,喜娘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的,卞敏冷眼瞧着便又道,“我这走了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的,喜娘你帮我照管这些花花草草,春夏的时节也能摘些花草去卖了换些酒喝。”
  喜娘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子,听了这话赶忙跪下给卞敏磕了一个头,“多谢少夫人的赏,我都不知再说什么好,只盼着少夫人和少爷能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快起,帮我把耳环戴了是正经。”卞敏微微一笑,自将盒子里的几个镯子套在手腕上。
  “是是是!”喜娘眉开眼笑,小心地拿起盒子里的两个点翠金项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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