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歌飞 作者:朱璟秋(起点2012-04-15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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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漪兰,棠梨缀霞,倾云邀月星辉烂。紫烟蓬莱,玉芙瑶仙惜红颜。蕊珠宫、惊鸿殿,翩然一舞醉朝眼,南苑吹花华音乱,合欢当时轻歌缓。
袁妃并没有被缢死,只是一时的昏厥。崇祯狠下心来又用剑向袁妃的肩膀上砍去。
他眼前浮现出当他还是信王时与袁妃的伉俪情深,他想起曾经和袁妃一起数着古往今来的宫殿,用各式的宫殿名联句。
关雎关雎,斓月霁云。麟趾麟趾,摇星扶辉。倾香依依,馥郁融融,曦雨凝霜,更深露重。华羽羽化,凤鸾鸾鸣。懿祥绮梦,锦瑟静好。
“锦瑟静好,锦瑟静好?”崇祯狂乱地自语,“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他踉跄着提着带血的宝剑重又回到了坤宁宫正殿。
那些妃子都诚惶诚恐地看着他。他的小女儿昭仁公主用澄澈的目光望着他,刚说了一声:“父皇,我母后……”,一语未尽就被崇祯砍死。
“父皇对不起你母后,你也随她去吧。”
他又忍泪砍断长平公主的左臂,哽咽道:“奈何生我家……”
长平公主疼地晕死过去,她一身缎地绣花百蝶裙上霎时间被鲜血染红。众妃惊呼着想要逃散,崇祯急赶上几步,砍死几个跑在后面的妃子,然后跌坐在地上。
一纸诏书赐死了所有她宠幸的女人。
他似乎已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怕他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保护他心爱的人。他有太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怕自己死后,他的女人和女儿会受到侮辱,他不想。他的女人和女儿只能以他为天、以他为君。
“李——自——成!”崇祯恨恨地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三个字来。
崇祯仓皇地笑,笑得分外凄凉。王承恩携来一壶酒,崇祯夺过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里,将他绣着九条龙的朱红大袍洇湿。那明丽的朱红,霎时间变得黯淡。那张牙舞爪的九龙,在崇祯苍白的脸色下,恍然间显得分外狰狞。梁柱上一千七百八十四条彩画龙成为雷霆万钧下大明朝的墓志铭。龙的眼睛比天狗食日的景观还要深邃犀利。
王承恩看着崇祯苍老的面容,心下戚戚然。只见崇祯将手指咬破,拿出黄绫来,写下遗诏:“朕凉德藐功,上干天咎,至逆贼直逼京师,此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毋伤百姓一人。”
煤山。
崇祯以发覆面,吊死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上,王承恩也随崇祯而去,吊死在崇祯的对面。
大明逝去的夜,只有零星点点的灯火。
或许,崇祯可以稍感欣慰的是,他没有失去所有人的心。
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左都御史李邦华、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卿凌义渠、宣城伯、惠安伯、新城侯、新乐侯、驸马都尉巩永固等在城破当日同日死难。就连京城的乞儿也写下亡命书:明朝既亡,我生何为?
国君死社稷。
似乎崇祯已经死得其所了。
从表面上看,逼着崇祯死的是如滔滔江水奔涌而至的李自成麾下的大顺军,其实真正的心腹之患还要属北面虎视眈眈的满清。他们两者不停地在挤压着大明朝,地动山摇间,危机四伏后,终于崩溃。
卞敏眼见着这样的场景,决意先解决燃眉之急。毕竟,李自成已经入关,他蹂躏大明的天下,蹂躏大明的子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自成的所作所为,令卞敏不齿。卞敏一定不会放过他!至死都不会。
她深深地体会到得民心者的天下,她要慢慢地等,等李自成露出马脚,这一时半会,她还是等得了的。她觉得,李自成的本性,就会在他觉得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刻显露无遗!
李自成耀武扬威地率军进入了北京。他多年征战,终于换来了今日金銮殿上的振臂一呼。不过登基还早着,他打开了崇祯的国库,发现库银已经所剩无几。
“真他妈的穷!”李自成和他的把兄弟刘宗敏商议,“原本打了几场硬仗,我们大顺军的粮草就不济了,银子更是匮乏。本想进了京可以开国库好好补给一下,怎么会这个样子!”
刘宗敏冷笑道:“大哥也不想想明朝不是这样能给俺们灭了么?还是想想如何补救要紧!”
李自成语塞,自得胜以来,刘宗敏的气焰的确大得不可抑制。打江山时,刘宗敏的功劳不容小觑。再加上自己和他结拜过,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现在来个翻脸不认人也不是办法。
刘宗敏见李自成不答,又似笑非笑地说:“大哥平时的谋略现在怎么不见了?虽说不打仗,也是关键的时候,如何拿到银子俺倒有个主张。”
李自成微感不悦:“那等李岩、牛金星、郝摇旗他们来了再一起商议。”
“哪有那么麻烦的!大哥你如今怎地这般迟疑,束手束脚如何干得大事!”刘宗敏站起身来大声道。
“那你说!”李自成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那些个皇亲国戚哪个不是富可敌国?那些明朝的大官哪个不是万贯家财?俺虽没有念过什么书,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把平时吃的吐些出来想必也使得!”刘宗敏讲的唾沫横飞,“他们交了钱,俺们就不难为他,再者,俺们也可以发些军饷给弟兄们!”
“好,你去办吧”李自成不和他争辩,就算争辩也徒劳无功,何必为了这些事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呢?
对于兄弟,李自成还是会信守承诺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比饷镇抚司”很快设立了起来,刘宗敏和李过主掌这个剥削的机构。
刘宗敏和李自成商量了:助饷额为“中堂十万,大学士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各以千计”。
这算是大顺王朝的“圣旨”,李自成就由着刘宗敏去摆弄这件事,毕竟这是来钱的活,不要白不要。
刘宗敏觉得这事还是极容易办的。他劝说李自成下了一道旨意:无论新旧翰林官,每人派饷银万两以上。
这是强制性的命令,只要不交钱就等着下狱拷打。
刘宗敏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他还组装了一种特殊的“夹棍”,这种“夹棍”经过他的改装后“威力”更胜于前,能把那些不把钱“吐出来”的大小官吏折磨得痛不欲生,脑浆迸裂,让他们倾家荡产来偿还他们所欠下的“饷银”。
刘宗敏派人以大册登记姓名,每一百人为一组,由八名骑兵武装押送到各营拘禁。他还美其名曰“追饷”,让北京城内数日来人心惶惶。
事情进行地如此的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反弹的情况。过了一日,刘宗敏变本加厉起来,他觉得把人送去拘禁太过费事,就下令随处缴银。李自成听说后总觉得下不来台,便示意刘宗敏略微收敛,刘宗敏嗤笑道:“怕什么?俺就说是‘人人皆得用刑,处处皆可用刑’,看能拿老子怎样!”
刘宗敏的手下得到刘宗敏的默许,一个个如饥饿的豺狼虎豹般,在北京的街头搜寻着“猎物”,可以不是公子贵胄,可以不是官员皇亲,只要是有银子,商人、百姓均可追饷!
几日里,北京城内哀号不绝,乱葬岗内每日都会新增数百具尸首,比抄家更为惨烈。当卞敏路过乱葬岗,看见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面目全非,每个死尸的手指都被生生夹断只连着一层皮的时候,卞敏深邃的眼里溢出了满满的悲愤。不过,她心中随即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兴奋,“李自成,你得意的时间不会久了。”
当她看见几个大顺兵分头将尸体抛进乱葬岗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而上将一个士兵劈倒,迅速卸下他的衣甲后立时遁身。
在这种混乱时刻,浑水摸鱼也是高明的一招。卞敏心中笑了,“李自成,你是自取灭亡!”
得饷七千万。四五日下来,刘宗敏给了李自成这样的结果。不过实际上,刘宗敏的小金库也满了,他的小**也增添了不少佳丽。这不是一箭双雕,是一箭三雕、甚至是更多。毕竟得益的还有千千万万的大顺军兄弟。
国丈周奎缴了五十三万两金子仍难逃一死,想必他死的时候必然后悔当初皇帝女婿问他要点赞助费时候,就应该爽快地答应的。现在呢,五十三万两金子都换不回他的一条老命!
他们的快乐建立在了明朝遗臣的痛苦之上:刘宗敏占都督田弘遇府第,李过占都督袁佑府第,谷可成占万驸马府,田见秀据曹驸马府,李岩占嘉定伯府等等。
明朝的遗臣此时真的是砌成此恨无重数,身为前朝的大臣,居然有家归不得,缴完饷银后只能两袖清风,携带妻儿老小流离失所。
那些大顺政权的领导者们此时此刻都沉醉在温柔乡里,沉醉在纸醉金迷中。他们忘记自己是怎么揭竿而起,怎么风雨兼程,忘记了李自成最初曾号令军队:“军令不得藏白金,过城邑不得室处,妻子外不得携他妇人,寝兴悉用单布幕绵。”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不是都忘记了,只是被胜利蒙蔽了双眼,暂且抛开一切的条例,只想更多地领略这花花世界。
真是胆子大了什么都敢做。刘宗敏仗着自己的权势,带着一群兵士闯进了吴襄的府里。吴襄何许人也?他是辽东总兵。儿子吴三桂是西平伯,曾被封为汉中王。虽说明朝的王公贵族家刘宗敏来去自如,但是他忘记了吴三桂手握的兵权很有可能把大顺王朝死死地拖着!吴三桂的铁骑是明末最后一支重兵。
若刘宗敏料到身后的事,他绝对不会踏进吴襄的府第,更不会把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抢走。
石榴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刘宗敏到头来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不过在此之前,刘宗敏大刺刺地擒拿住了吴襄,带到了李自成跟前,让吴襄乖乖地听话写信劝他儿子吴三桂投降。
“尔以君恩特简,得专阃任,乃怯懦观望,使西兵长驱。事机已去,天命难回,尔君已逝,尔父犹存。呜呼!识时务者,可以知所变计矣。及今早降,不失通侯之赏,犹全孝子之名。”吴三桂的父亲在李自成的胁迫下终于写信给了儿子。
吴三桂本就在投靠大顺政权还是大清政权的两边迟疑着,他的舅舅祖大寿和老师洪承畴都已经降清,但是吴三桂想来想去投降清朝无异是做了卖国贼。一旦投降,“汉奸”这个名号是再也甩脱不开的。吴三桂太注重自己的声名,他迟疑着。如果说自己去李自成那边就算是“归顺”,大家都是汉人,名声总归是略好些的。再加上父亲刚刚的来信,李自成终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把山海关交给了唐通,他带领部队上京去。
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就有家臣来报老主人被拘禁、夫人被李自成的手下刘宗敏夺走,家产早已籍没了。
原本决定投降李自成的吴三桂听说自己的爱妾被抢,顿时恶向胆边生——拘禁我父亲也就罢了,还将我心爱之人夺走,既是真心想要让我归顺,哪能不知朋友妻不可欺!陈圆圆可是他的心头之肉。吴三桂眼角欲裂,一刀落下,将面前的一张楠木桌劈成了两半。
“一帮村野乡夫,竟然连我的女人都敢抢!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天下人?”吴三桂一时间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一双乌皮履又将脚下的两块石板踏裂开来。
“父既不能为忠臣,儿亦不能为孝子矣。”吴三桂奋笔疾书,写完这十五个字后生生地把手中的狼毫折断。
“快快快,那儿一个营帐里有个几个兄弟倒下了,发高烧呢,马上没气儿了。快请军医来!”大顺军营里的一角出现了一阵骚乱。
“先别慌,让我来看看。”卞敏阻止着慌乱的人群,“我学过医,现在这情形兄弟们也晓得,军医这会子也不知去哪儿喝花酒去了呢,你们喊破了嗓子也是白搭。”
听似说笑,却也是实话。那几个慌乱的人顿时唉声叹气,“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他们带着卞敏来到营帐里:“这位兄弟,多多拜托你了!”
卞敏头也不抬,只管看倒在地上的几个士兵,吩咐道:“好说好说。你们且出去烧些热水来千万不要声张,不然小心上头问你们扰乱军心之罪!”
那几个士兵听了,噤若寒蝉,赶忙去烧了热水在帐外候着。
卞敏仔细检查,发现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士兵都呼吸困难,有些个疼得将身体弯成了一张弓,有些狂躁不止皮肤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瘀斑。一个士兵突然剧烈地咳嗽着,似乎拼了很大的劲才把喉咙中的异物吐出,原来是一口血痰。卞敏忙掩住口鼻打了个寒颤,心道“难道是鼠疫么?”看着他们一个个面色发紫,卞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