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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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身浅白衣衫,流飘若云,偏偏发是乌黑,唇豔如脂,似立于比水墨还更清淡的画间,骤然绽出无边无际的豔丽牡丹,几乎要灼伤人眼的绝顶风姿。
沉络一手扯住骏马躁动的缰绳,微扬嘴角,“采衣,寻个时候,学学骑马罢。”
江采衣看著那一个手掌都包不住的巨大马蹄,顿时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身子就往马蹄外的范围躲了躲,“什、什么时候?”
美貌的天子大笑,一个弯身就把她捞上了马背,“现在!”
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叫,周围的景物就如同雷火一般狂肆的褪去,绿色、蓝色、红色,夏日的潮湿水汽竟然仿佛海浪一样批头浇了过来!
沉络纵身策马,踏过一池浅浅的池水,踢散了无数莲花,踏过宫侍密集的庭院,惹来一串惊叫!
“陛下,陛下慢点!你,你这是要去哪裡!”江采衣忍不住捂住眼睛尖叫出声!
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从没摸过骏马,更没有用这样的速度驰骋过!
人人四散躲避,景物扭曲惊转,他操控的速度太惊人,每每让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连人带马撞碎在前方的障碍物上!
内宫虽然宽敞,可是宫阙回廊扭曲转折,太液池上的白玉桥搭在清波浩渺之上,他就这么带著她风驰电掣,几乎用上了千里奔袭的疯狂速度!
内宫策马不比在平原,极难极险,何况皇帝马背上还带了一个人!
在宫牆裡使用这样的速度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几个急转弯处马身剧烈倾斜,江采衣只觉得脸颊擦著宫牆飞驰而过。
她紧紧闭上眼睛死死抱住沉络的腰,每每以为下一刻就要连人带马飘翻到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带著宠妃风驰雷电般直冲宫门,瞬间就闪电似的掠出禁宫。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迅疾刮过,在内宫惊险万分的驰骋许久,采衣似乎猛然感到身上一轻,骏马宾士的速度越发快了,足下却似乎开始平坦宽展。
“睁开眼睛罢,已经出宫了。”沉络轻笑,微微压低了胸腹,清凉青丝拂上她的脸颊,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眸,然后入目的是,人间一片繁华。
作家的话:
那啥,H 没完,最近事情太多了太多了,耐心一点哦,麽麽
☆、螢火 九 微H
策马飞驰的速度慢慢放缓,沈络并没有捡人少的地方走,而是沿著热闹的曲江一路踏马而过。
京城竟然是如此热闹繁华,沿路开著一大片一大片,盛放到无法无天,仿佛燃烧著的火焰一般的梨花。
刚刚下过雨的空气中里有白白薄雾,笼罩著一川青光,高阔的城楼沿水耸立,江上伫立著一座又一座高高的拱桥。
他策马穿过街道。
她睁大眼睛,街市上人声沸盈喧哗不休,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
箜篌响声从一座又一座楼阙幽幽传来,路人醉在花雨中,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曲水上画舫连天,芙蓉流荡,琵琶绕,玉笛回。
高高的酒楼凭栏处,无数红衣佳人白衣友,高谈笑语,饮一杯来还一杯。
他带她策马踏上石桥。
石桥极为阔达,犹如街道一般。无数画舫从桥拱下悠悠行过,行人欢声笑语,有鲜衣怒马少年游,有团扇美人立桥头,一个眼波,皆是风流。
他带她路过香烟嫋嫋的佛寺,路过烟柳满皇都,看桃花自悠然,看几重烟雨渡青山。他们朝著京郊而去,穿过宝马雕车香满路,炽烈阳光照耀下,繁华的皇都似乎变成了一副画卷,在掌心徐徐摊开。
江采衣目不暇接。
她生活在帝都,也熟悉这里的街道流水,只是,她从来没有在这样豔烈的阳光下,被人拥抱著;以纯粹观赏的心情来看著一场秀丽繁华。
这是他治理下的江山,百万里山河,皆是如此华丽炫目。
士子们笑谈,歌伎们旋舞,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诗章,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世年华。
夏如阳光豔烈如许,路人纷纷惊豔於她身後男人绝世的美貌,不断有人回眸注目,更有女子嫣然一笑,就用团扇掩住了发红的脸颊。
骑在马上,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城池,不一样的山河,不一样的家国。
那是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沈络他松开了缰绳,信马由缰,马蹄踏在青青草地上,有著绵密细柔的好听声响。“采衣,你知道朕为什麽要带你看这些麽?”
说话的时候已经傍晚,他们已经出了京城,宾士的极远,来到了猎场附近。
远处青山叠翠,他纵马带她登上最高处的崖壁,一眼望去,青山耸立,长河蜿蜒。
凉风从广阔的天际吹来,拂动她脸侧的黑发。
江采衣仰起头,看到的是君馀晖熙光中优美的下颚曲线,他将头微微一低,就顶在了她的头顶心处,温暖的海棠香味在鼻尖缭绕。
她知道他问话未必是要她回答,而是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便安然的说,“不知道。请皇上告诉臣妾。”
沈络笑看她一眼,目光从绵连的青山远远望出去,寒冽冷厉的光彩似寒铁一般,“你可知道,从这里以北,是什麽地方?”
江采衣略一思忖,“皇上,是济宁城。”
沈络微微摇头,“不够远,济宁再往北?
“是……是澜沧江。”
“再往北呢?”
再往北?江采衣顿了顿,然後说了一个极为遥远的北方要塞,“华甯关。”
哪知道沈络并不满意,而是淡淡的继续问,“再往北?”
她回答,“是旭阳。”
“再往北。”
“是瓦刺的胭脂山。”
这次沈络微微笑了,盛极的美豔凤眸微微挑了起来,长睫一阖就是倾国流光,“再往北面呢?”
她看著他漆黑的的眼睛,在马背上直起脊梁,“再往北,就是狼突江,再再往北,就是北海。”
胯下的骏马有一丝微微的躁动,在山崖上的石头上来回刨著劲健的蹄子,雨後的山石湿润青黑,石阶泛湿,云随光动,转雨横风疏。
夕阳落霞,一片席卷天色的红,豔丽、凄凉,染得一山梨花如血,盛开在苍茫天地之间绝色的瑟缩。
美丽的帝王轻扬嘴角,衣袖下的手指寸寸伸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腕摩挲,“采衣,再往北不是北海,而是南楚的边境。”
南楚边境!
江采衣倒抽一口凉气,背脊渗出森森凉意,她终於意识到了什麽,扭头看著沈络。
南楚,之所以叫做南楚,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比北周更加靠南,然而,在最北端,南楚和北周是接壤的,犹如一棵树上结著的两只果子。
数百年前,北周和南楚曾是一国,北周不少帝君的梓宫还葬在南楚、许多帝陵还在南楚残照夕阳。
她只觉得唇舌都麻木而冰凉颤抖,“皇上,你号称要北伐,难道要打的不是瓦刺,而是,是────”
沈络唇畔的笑容骤然变得傲慢而幽深,“对,朕真正要打的,是南楚。”
南楚!
手下的马缰滑溜的几乎捉不住,顺著手指就松落下去。
“陛下!现在世族林立,瓦刺也还没消灭乾净……为什麽要攻南楚?”她语音微颤。南楚也是别人的家乡,也是别人的故国,为什麽要马踏城池,糟践别人的山河?
“吾不伐之,他必伐之。”沈络淡淡一笑,
“国与国之间,不过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以为父皇在位时,瓦刺为什麽有实力兵临城下?就是有南楚在暗中推波助澜,给了无数支援!南楚皇帝打主意让北周和瓦刺相互消耗,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若不是苏倾容收拾的快,恐怕北周早就已经改朝换代,跟著南楚姓了罢。”
江采衣张了张嘴────难怪。瓦刺向来逐水草而生,部族分布零零散散,那一年却能集结数倍於以前的军队,训练有素不说,还拥有中原地区特制的兵器,原来……竟然是有南楚在背後活动!
“宇文治,”帝王长发飞散,豔丽的嘴角在夕阳下闪著不祥的殷红色光芒,念出了南楚皇帝的名字,“朕不但要他的命,还要他的江山。”
夕阳如同烧红的烙铁,贴著浓云缓缓沈默,最後的霞光极其妖冶,将半边天染得鲜红,仿佛血战前的阴云。
血色太过诡丽,如同漩涡,江采衣怎麽也调转不了视线,她视线里是一大片被夕阳染红的山石和草地,和身後帝王那样美豔妖娆到了极致的笑容。
原来,从一开始,世族也好,瓦刺也好,他何曾放在眼里过。
他要的是策军逐鹿,一统山河,剑试天下。
大战已隐隐蛰伏,修罗场已然铺成。
骸骨埋於道,血肉溅於野,阴云盘旋於天际风雪之中。不尽的肃杀凶险,笼罩了整个江山。
疆土的渴望,称霸的野心,永远也没有终点。
这是一个华丽而苍凉的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帝和皇帝之间,一样也有疯狂而狰狞的撕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一片繁华河山,这一场无忧年华,他是在用这样的心血保护北周千万里的无边锦绣。
美貌帝王策马向前走了几个马身,衣摆丰盈开散在马背。他向夕阳下仿佛巨大地图般的广阔景色伸出手去,仿佛是通过这个动作,把万里江山握在了掌心。
那番姿态,如此凛然高傲,华贵豔丽不可逼视。
江采衣忍不住滑下马去,对著美丽的帝王虔诚深深折腰跪拜。
愿作不息风; 为君策马鞭。
任君只骑天涯尽; 也作蹄下尘埃旋。
谁的江山,谁的家国。
谁的鬓影,谁的翠蛾。
谁的年华,谁的寂寞。
谁的轮回,谁的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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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晚了,自然是不用回宫的,沈络直接带著江采衣去了大猎猎场。
猎场贴著函谷关,千里沃野,阡陌纵横,风吹草低,奔马逐风。
因为大猎时节将近,所有营帐都已经摆设好,御驾仪仗也已经设好,接天连地的草原和密林在月色下挂了琉璃灯,玉壶光转,似夜明的鱼龙摆舞。
皇帐耸立在淡泊的月色下,比一座宫殿还要大。
明黄色宝帐分内外三层,外面两层毡幕,最内里一层却是丝绸,三十六扇丝绸帐幕团团围绕,缀满锦绣流苏,珊瑚宝石、翡翠珍珠耀眼生花,在灯火照耀下比火光还要明亮几分。
快到皇帐前时,已经有看不到头的宫侍和军卫们沿长长的站开一排,恭恭敬敬等著迎接,沈络却并不下马,也没有放开江采衣,只是随手要了一盏风灯,就折转马头向著密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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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斜江上,云淡天长。
这一次,沈络将策马的速度放的极缓,答答的马蹄听起来竟然十分柔软,一声声落在草上,头上,晓月初上。
江采衣的手抓在马缰上,他的手握在她的手上。
马头不断顶开前方交错的桃枝,山风很阴凉,桃花始盛开,开的夭夭灼灼。
马蹄踏过了浅浅的溪水,水的波纹在月色下粼粼而过。
“陛下,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著,声音也因为轻柔的马蹄声显得慵软。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该送你些东西。”他轻笑,策马间,雾霭、流岚、虹霓,从指尖流滑而过。
或许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