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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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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片落叶飘下,悄然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原来徐庶至死,没有一字遗言。
  诸葛亮收到信,先细细读了一遍,而后忙着处分各种公务,这么拖去一晚,待得有时间回信时,他却只回了一行字。
  一行字,仅仅一行字,把他半生的向往、半生的遗憾、半生的疼痛都凝聚了,仿佛一道深刻的目光,怀着刻骨铭心的记忆,狠狠地凿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他缓了缓手,从案上抬起头,似乎有些走神了,目光半晌才从远端拉回来。因看见姜维,倒把公事心勾起来,轻叹口气,凝了凝眉头,问姜维道:“伯约,军中粮草还够几日?”
  姜维走过去帮着修远归置文书,声音沉甸甸的:“不够五日了……”
  诸葛亮握住白羽扇微微一摇,又缓缓地静止,他玉雕般的容颜上凝了一层霜。
  姜维从卷帙后站起身:“丞相,发去汉中的催粮文书已去了半个月了,如何还是没有音信,我怕……”他摇摇头,没说下去。
  诸葛亮也没问他,但又何须再问,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粮草,也等待一个人。可是,百般的耐心未必能换来诚挚的相待,人和人毕竟是不同的。
  “丞相,粮草会来么?”姜维别有意味地问。
  诸葛亮没有情绪地一笑:“说来,是我的过错,用人不当。”
  姜维没有说话了,他知道诸葛亮话中的意思,诸葛亮当初把李严强调入汉中,原有看住李严的潜在意思,可却在无意中为自己的后方埋下了一桶随时爆开的炸药。虑到一头,虑不到另一头,诸葛亮毕竟也有失算的时候。
  中军帐内的空气凝固了,唯有穿堂的秋风一会儿掠过,一会儿抹去,似乎有低沉的悲叹在风中回荡、旋转。
  安静的空气里有了轻微的骚动,帐外的喧嚣像烧起的火,渐渐膨胀了,姜维出去看了一遭,回来便喜道:“粮草来了!”
  李严转性了?
  如果当真如此,那可真是社稷之福,诸葛亮沉闷的心微开了口,泛起了一点儿明亮的喜色。
  一会儿工夫,打外边进来两个人,恭谨地行了礼,却是李严遣来送粮的成藩和狐忠。
  诸葛亮接过他们递来的粮簿,轻声道:“有劳了。”
  粮簿在面前缓缓展开,诸葛亮一面看一面说:“这次送来的粮草有多少?”
  狐忠和成藩下意识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咯噔”响了一下,狐忠赔笑道:“骠骑将军日夜筹备粮草,宵旰操劳,不懈重任,一心为、为北伐谋……”
  不说带来多少粮草,倒数落起李严的功劳,这是来送粮的,还是表功的?
  “哦。”诸葛亮不咸不淡地回应。
  帐内空气凝结着,沉默像沉重的石头,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诸葛亮抬起头,只问了一句话:“只有这么多?”
  狐忠答道:“这是从汉中后备紧急调拨的,实在是……”他哽了哽,“艰难,当然北伐干系重大,骠骑将军宁肯自己受点苦,也要保证前线粮草供应。”
  诸葛亮对狐忠的表功仍是无动于衷:“各地运往汉中的粮草呢?”
  “都堵在路上。”
  “堵了多久?”
  “有一个、一个月了吧。”狐忠说得结结巴巴。
  “一个月还堵在路上?”
  “栈道都塌了,正在紧急修复。”
  “那后续粮草什么时候送来?”
  “尽快。”
  诸葛亮不言,仿佛在想什么难题,俄而又问道:“岑述在哪儿?”
  “修、修栈道。”
  诸葛亮默然,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却吓得狐忠、成藩二人打个冷战,狐忠正待要打个圆场,诸葛亮说道:“感谢骠骑将军送来这半月之量的粮草!”
  字音咬得很硬,让这感激之语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杀气。
  狐忠、成藩二人把头低下了。
  诸葛亮把粮簿缓缓收拢,他漠然地望向帐外,那面隶书的“汉”字大旗战栗在冷凄的风中,似乎马上要倒了。
  “回去告诉骠骑将军,望他早送粮草,若是拖沓日久,我只有退兵,贻误北伐战机便是贻误社稷大事,我们都担待不起。”
  这话威胁的成分很重,狐忠、成藩二人自然明白,当下应诺着,又赔了些好话,这才退出去。
  诸葛亮望着二人的背影渐渐去远,一阵黄沙被风荡起,仿佛张开的幕布,将那模糊的轮廓抹得一干二净,他忽然地叹道:“李正方,你这是要作死么?”
  姜维早看出不对劲,他忙说道:“丞相,骠骑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送不来粮草,还是有别的念想?”
  “十五日粮草,”诸葛亮冷笑,“好高明的谋算,我猜后续粮草也不会多,慢慢儿把粮草运往前线。今日一粒米,明日两粒米,饿不死你,可困死你,大军行不得远征,打不得大仗,若是因而覆败,也许更好。”
  “不是还有岑述么?”修远插嘴道。
  诸葛亮狠狠皱着眉头:“他被人家打发去干苦力了,这个呆子!”
  “那丞相,我们该怎么办?”姜维问。
  诸葛亮衰弱地看住他,一字一顿道:“能怎么办,唯有退兵!”
  退兵!
  姜维被吓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惊骇中拔出来,劝道:“丞相万万不可!”
  诸葛亮怅然一叹:“粮草不济,士气低落,拿什么与魏军相持下去?人家一把掐住我们的咽喉,而今这两难之境,除了退兵,别无他途。”
  “可是兵行敌国,战机稍纵即逝,他日再欲复此,难矣!若是骠骑将军俟后再遣粮草来军前,或者还有转机呢?”姜维不甘心。
  “我会给李正方时间,时亦不多,我当再去信催迫,十五日之内,他若反省,乃三军之福、社稷之福,若是依旧不悛,那……”诸葛亮没说下去,可姜维明白,若是李严一意孤行,因而导致北伐受挫,诸葛亮会和李严算总账。
  姜维顿觉得无限委屈,眼眶几乎红了:“丞相,难道便任由小人作梗,贻误北伐大业么?”
  诸葛亮凄婉地看住他,想拉开一抹笑意,却是有心无力,只是衰弱地叹道:“人心不足……”
  姜维忽然就滚下泪来,他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诸葛亮。不知从何时开始,诸葛亮便老去了,白发再也掖不住了,从耳际一直蔓向脑后,每一根白发似乎都是他凋谢的精力,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多了几条,细草似的飘向双颊,直和下颌新起的灰暗褶子连成一片。清亮的眼睛越发地失了光泽,眼窝深处的忧郁越来越深厚,几乎蓄不住了,便要从发红的眼角化作苍冷的泪流下来。
  那个风神俊秀、白衣羽扇的军师再也找不回来了,世上唯剩下这个衰残了容颜的汉丞相,他把一个国家背在身上,呕心沥血地攀登一座山峰,山很高,负担很重,帮手却很少。很多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凄风四起的路途上艰难行进。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登上顶峰,亦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攀登多久,只是一路行来,同行的伙伴越来越少,山道越来越难行,前景越来越渺茫。
  上天还能给他多少时间,当他的生命已如飞瀑直下,他还能坚守多久?
  姜维想不下去了,他深深地呼吸着,把那种想要号啕大哭一场的冲动死死压住。
  诸葛亮仰头望着帐顶,目光里似乎蓄积了很多思考,越发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良久忽然道:“修远,李正方和我的往来信函你归整了没有?”
  修远低身翻了翻捆扎好的卷帙:“有的,所有文书信函都在,除了一部分留在成都的家里!”
  “可以了,这些足够了……”他看着修远整理信函,不禁一叹,“唉,两朝老臣,何故相逼如此,留个余地吧……”
  轻轻的惋叹中,诸葛亮坐正了身子,一瞬间,他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的季汉丞相。
  姜维一擦眼泪:“丞相,纵算退兵,也要防着遭了这起子小人的算计!”
  诸葛亮沉凝了口气:“待退兵事定,由你督率三军撤离,打着我的旗号,沿驰道行军,不必着急,只在十五日之内回返汉中即可!你再简拔百人小队,护送我和修远,我们提前上路,抄近路回去!”
  姜维一惊:“丞相,你要去哪里,如何不跟中军同返?”
  诸葛亮冷峻的脸上毫无情绪,他掷地有声地说:“回成都!”
  ※※※
  五日后,信使把诸葛亮催迫粮草的急信带回了汉中,呈到李严手中,李严还是不慌不忙拆开,不慌不忙阅读。和以往不同,这次信里的语气很严厉,其中还提到了若是汉中再不发粮草,我只有退兵。若逼到那一步,大家都担待不起。
  诸葛亮会退兵?
  李严心里慌了一阵,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视北伐为毕生信仰的诸葛亮来说,人生的最大理想大约便是和魏国对决疆场,实践他“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夙愿。他好不容易挺进祁山,一场大战轰轰烈烈,打得魏军龟缩不出,这么好的战机,搁谁手里都是足以炫耀一辈子的资本,他会舍得回朝?
  李严自信自己很了解诸葛亮,他甚至认为诸葛亮爱北伐超过爱皇帝,或者皇帝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皇帝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既然诸葛亮嫌粮草少,那下次就送二十天的量咯,再下次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二十三日……我生生熬死你!
  他把那封信丢去一边,依旧当作是诸葛亮一贯的啰唆,只在汉中等着狐忠和成藩回来,顺道托人去看看还在修栈道的岑述,有没有摔下山崖,如果有,记得把尸骨带回来。他到底是丞相心腹,总要让丞相日后摸着骨头哭一场嘛。
  他并不知道,诸葛亮在祁山整整等了他半个月,当他在汉中优哉游哉地等着狐忠、成藩回来复命,岑述的密信已送到诸葛亮的中军帐,诸葛亮把信认真读了三遍。
  信里说,李严不可能准备充足粮草送往祁山,我亦可越权行事,可必定受他掣肘,丞相当早做筹谋。
  诸葛亮长叹,他对姜维说:“退兵。”
  “丞相,我军驻次祁山已久,一朝退兵,恐怕魏军知我粮草不济,会率军追击,故而三军押后一事需谨慎处之。”姜维忧心道。
  诸葛亮沉吟:“押后的事……”他打定了主意,“交给文长吧。”
  “丞相何时动身?”
  诸葛亮锁了眉头,目光深沉:“今夜。”
  ※※※
  魏延低下头,轻轻走近了中军帐,夜晚正在他的身后徐徐闭合阳光,浓得化不开的黑夜被帐内的昏黄灯光挡了出去,他抬起头,正看见诸葛亮的背影。
  那面大舆图被风吹起水波似的皱褶,诸葛亮便站在那面地图下,灯光映亮了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城镇要隘,仿佛有无数明亮的魂魄飘浮起来,一片片落在诸葛亮微佝的背影里,恍惚以为他也融入了那面地图里。
  “丞相!”魏延呼唤的声音不高不低。
  诸葛亮回过身来,笑容很亲切:“文长。”他招招手,示意魏延走过来。
  “伤好了么?”诸葛亮问,似乎无心。
  魏延知道诸葛亮问的是那三十军棍,他觉得有点尴尬,囫囵道:“还好。”
  诸葛亮看出魏延有委屈之色:“文长心有不惬乎?”
  魏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太孤高,太骄傲,连撒谎和伪装也觉得是累赘。丈夫生于天地间,心之所念,便该是言之所及,行之所向,坦白道:“是。”
  “为何?”诸葛亮静静问道。
  “我犯了错,丞相罚我,我认。可刘琰与我同违军令,丞相为何不罚他,只让他写服罪书,区区舞文弄墨便即脱罪,魏延不服。”魏延果然是不虚情的直肠子,说出的话钢镚儿似的实在。
  魏延的质疑没让诸葛亮丝毫恼怒,他反而温和一笑:“文长快人快语,不言虚词,却是爽快脾气。”他轻轻摇动羽扇,“刘威硕为刘氏宗族,先帝在时,厚加亲待,奉为上宾,今上践祚,屡赐优渥,是为彰显朝廷奉养宗室老臣之恩,不欲他豫国政也。陛下遣他随军左右,不掌帷幄,不拔军阵,不过是随从讽议,周旋俯仰而已。文长与他争执,亮若重罚不赦,未免有伤朝廷养士之恩。再者,他是陛下所遣,便是定罪,也该陛下裁定。”
  话虽在理,魏延还是不舒服:“那,我权且忍下,幸而丞相已将他遣回成都。但,我有一言需先告之,他日若此人再入军营,我断断不愿与之为伍!”
  诸葛亮轩朗一笑,魏延这孩子气的话让他又开怀又有些担忧,他赏识魏延的勇武,以为魏延是蜀军中最犀利的一杆铁枪。可魏延锋芒太盛,功劳建得大,得罪的人也多,不留神便会伤了他人,更有倒戈反噬之险。若没有压得住场的人居中平衡,魏延这杆犀利铁枪只怕会折戟沉沙。
  “文长,桡桡者易折,圣人训诫过犹不及,亮望你能体会个中真意。”诸葛亮语重心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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