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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御朱门-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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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妈妈笑望着宫先生:“今儿礼部尚书托人送来一坛好酒,百年的女儿红,国公爷说,已经布置好了棋盘,专门等先生过去下棋、品酒。”
宫先生脸颊的肉松动了几分,若是不仔细留心身上的墨迹,谁看得出他刚才的愤怒。
“劳烦邢妈妈和国公爷说一声,这酒,我就不品了,等改日宫某亲自带着棋盘去拜访国公爷。”
邢妈妈低头闷笑,将手臂从六姑娘那里抽了回来,轻轻的拍了两下,屋外马上进来一个抱着酒坛子的小丫鬟。邢妈妈笑道:“国公爷知道先生的脾气,他老人家托付我把这个交给你,姑娘们嘛,年纪小不懂事,先生慢慢教就是,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况且,又不是所有的姑娘皆如此,我们家六小姐那可是个最乖巧的。”
乐熙羞赧的冲邢妈妈一笑,全盘接收了对方的夸耀。
站在一旁的二姑娘诗琪忽的心生苍凉之感,她做了这些为的是谁,可到头来祖父口中那个最乖巧的反而成了处处煽风点火的六丫头。诗琪眼角酸涩,不由得将平时争耀夸宠之心灰了大半,面色茫然。
邢妈妈淡淡的看了看不忿的三姑娘,沮丧的二姑娘,霍地说道:“怎么不见五姑娘?听人说是在今儿进学的”
凝萱闻言,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端庄有礼的冲着邢妈妈一点头,笑道:“邢妈妈好。”
邢妈妈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艳,凝萱却敏感的不喜这种眼神,就像……她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宝物,这种眼神凝萱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见过,可邢妈妈不同,邢妈妈会带给自己什么伤害吗?她们无冤无仇,并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碍不着谁的阳关道。
邢妈妈笑道:“国公爷知道姑娘今儿进学,一直念叨着家里多半又要出个才女,吩咐了老奴把姑娘领过去说说话。”
屋内一静,乐熙娇嗔道:“难道祖父就只挂记着五姐姐?乐熙可将祖父钟爱的那篇《上林赋》从头背到尾,还等着叫祖父点评呢邢妈妈可记得时常在祖父面前给乐熙说些好话,免得祖父以为乐熙是个偷懒的孩子呢”
邢妈妈大笑:“老奴记着,不过这《上林赋》可不好背,看来宫先生没少在闺学上下功夫,姑娘们可得念着先生的好。”
凝萱就见宫先生局促的低咳了一声,正不明原因,就见三姑娘乐珊在那里冷笑。
“邢妈妈还不知道啊,宫先生觉得我们年少无知,又是女子,所以镇日就只教导些《女训》、《女诫》之类,”乐珊冲着宫先生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话语里尽是嘲讽,“既这样,还不如早早散了这闺学,或是求祖父恩典,要我们几个姊妹也像大姐姐似的,一人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傅,若那样,别说一篇《上林赋》,就是再难百倍,我们姊妹也不怕。”
凝萱看的兴致勃勃,这位三姐姐,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明摆着是想将坐馆的先生赶走。凝萱没管住自己的眼睛,捎带了几分期待的看向宫先生,换了是她,被人这样挤兑,肯定甩了袖袍就走,天下之大,凭着举人的身份,难道还怕找不到坐馆的地方干什么在这儿受几个小丫头的闲气。
可等了又等,宫先生都没能叫凝萱如愿的看见那解气的一幕,反而显出了几分的猥琐,大扫刚才一进门时给凝萱带来的狂放不羁的印象。
凝萱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思,一个人,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假象来掩饰,比如说人前倨傲,实则内心自卑,比如说表面懦弱,实则内心强大。
然而这样的人不能将真性情掩饰一辈子,宫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为什么明明在学生羞辱自己的情况下,还是坚持不离开闺学,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地方凝萱不知情?
凝萱想到这里,不由得将视线又挪回到了邢妈妈身上。
显然……这位根本不惧怕宫先生的大娘子知道点什么内幕。
毕竟,她是国公爷身边的亲信,不是嘛

第四十四章 祖父(上)

局面一时来了大逆转,不管是打架斗殴的乐珊、诗琪,还是卖乖讨巧的乐熙,亦或是强撑门面的宫先生,最后都灰溜溜的离开了闺学。反倒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五姑娘凝萱,谁承想邢妈**此行竟成就了她。
邢妈妈一面行,一面细心观察着五姑娘的一举一动,他们家国公爷一向不理会内宅的鸡毛蒜皮,就连当年大姑奶奶进宫遴选,国公爷也没亲自去送,只是打发了还还没成亲的大爷代替了自己。邢妈妈看的真切,老太爷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别看如今把贵妃娘娘供奉的跟个菩萨似的,其实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没什么情分在其间,又怎么会疼惜几个一年见不到数次面的孙女。
邢妈妈叹息似的看了看凝萱,这姑娘到底和自己家有旧,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府里,将来嫁了人,娘家也能照拂一二。
邢妈妈想到这里,便笑道:“姑娘新得的书匣用着可好?”
凝萱正用心记路,猛听邢妈妈这句话,半晌没反应过来。邢妈妈看在眼里,不由得莞尔:“就是董妈妈送过去的书匣子,董妈妈是我夫家表姐,因跟我一处当差,所以感情更比别人家亲密些。她老早就惦记了给姑娘送点什么,书匣子这主意还是我替她出的,只求着姑娘喜欢就好。”
凝萱恍然想起笑槐抱着的那个书匣,忙笑道:“再也没有比那更趁手的书匣了,雕工也好,样式也新颖,丫鬟们一拿进来,我还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呢,竟送到了凝萱的心坎里。我可真要好好谢谢邢妈妈,也劳烦妈妈把我的心意转达给董妈妈。”
难怪邢妈妈在闺学里的时候就透着几分的和善,原来这里还有一层缘故。
凝萱忽然很想当面谢谢那位董妈妈,她的善意竟然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便利,这是不是就是老话儿里讲的傻人有傻福?
邢妈妈见凝萱嘴这样甜,又知书达理,并不比六姑娘差半分,便增加了几分的好感。
“哪里敢当姑娘一个谢字,只要你用着舒心就是。说来,当年我那个外甥的婚事多亏了三夫人帮忙,要不然他们董家哪里能娶到这样聪明能干的媳妇。”
凝萱脸上漾着微笑,心里却并不完全赞同,如果真像邢妈妈说的聪明能干,早就应该提拔到了内院做管事娘子,也不至于被发配到了南边守祭田。然而邢妈**话还是叫凝萱捕捉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尽管这东西在常人眼中看来,都应该是凝萱早就知晓的,或者并不是什么府中辛秘,凝萱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能附和两句。
邢妈妈与凝萱相谈甚欢,她每说几句,凝萱的应答总会叫人心下愉悦,不知不觉,这一老一少倒热络了许多。
众人尾随着邢妈妈过了一道仪门,左右有高高的门楼,上面嵌着五色的琉璃石,凝萱暗暗记住了这道大门,显然过了这儿,连着的就该是整个廉国府的外院。
门内有四个婆子把守,门外有两名小厮侍立,绝对是门禁森严,想踏错一步也难。
邢妈妈从怀里掏出块腰牌对着小厮们晃了晃,凝萱眼尖的瞄到上面刻有一个“廉”字,当中有个小厮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至于写了什么凝萱看不真切,但是以她来猜想,应该是类似于进出入的明细。
在仪门耽搁了小半会儿,邢妈妈又领着凝萱往西去,凝萱带着碧潭、笑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路上越走人越扎堆儿,而且女仆渐少,多是十三四岁相貌清秀的小厮往来于庭院中的甬路上,见了邢妈妈无不立身站好,恭恭敬敬的深深一欠身,尽管凝萱是生面孔,可这些小厮里很少有人会偷偷打量,其做事严谨清晰可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众人进了一处园子,这园子并无牌匾,但凝萱已然猜到了此为何地。
邢妈妈声音放的很低,指着远处的池沿说道:“姑娘听见戏声没?只怕是国公爷叫了流芳园的戏子们来,咱们恼不得要稍等些时候。”
凝萱听宋嬷嬷偶然说起过,家里共养了两个戏班子,三四十口人,轮着班的伺候国公爷听戏,吃穿用度是府里好大一笔开销。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多次想要裁减了这一项,可次次都在老国公面前铩羽而归,更惹得夫妻不和睦。
凝萱侧耳去听,借着水音儿,女戏子的声音婉转流动,透着酥软缠绵的余韵,锣鼓音极小,根本盖不住那妖娆的嗓音。
书斋落在一处高坡上,五间明瓦大房,前门是一处宽阔的露台,汉白玉的地面,周围又有半尺高的栏杆,往下望乃是凹下去的一处池塘,方圆足二里,弥望的是田田的荷叶,拱着中间一处水中戏台,但见一个个浓妆重彩的戏子身段妖娆,水袖一扬,状似飞天。
邢妈妈眯着眼睛一瞧:“呦,今儿还是阿紫姑娘登台呢看样儿五姑娘得多等些时辰了。”
这时从主屋里沿着西回廊跑来一年轻的男子,邢妈妈赶忙冲那人招手:“松哥儿,流芳园的人怎么这会儿来了?是国公爷亲自召的?说没说什么时候见五姑娘?”
松哥儿没急着回答,反而在邢妈妈话音落下后忙给凝萱见大礼。凝萱淡笑着躲了过去,嫩生生的叫了句:“松哥儿无须多礼。”
邢妈妈心急,扯着松哥儿的手就远离凝萱几步站下:“阿紫姑娘是不是有事儿要求国公爷?她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会无缘无故来书斋献殷勤?”
松哥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凝萱,才慢慢说道:“阿紫小姑奶奶也不知从那儿找来个傻舅舅,带了三百两银子觅死觅活非要给她赎身。老太爷脸色不善,只叫戏班子过来扮上,也没说准还是不准。阿紫小姑奶奶以为自己唱了这出后,国公爷就能放她出门,所以卖着气力呢若不然……还是等改日平静些,邢妈妈再领着五姑娘来请安吧”
邢妈妈犀利的目光顿时从松哥儿身上挪到了凝萱这儿。
凝萱心中叫苦,她头回见这个松哥儿,哪里知道人家为什么维护自己她一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可受不得半点怀疑……

第四十五章 祖父(中)

魏家老太爷听戏的时候最忌讳别人的打断,除非是天要塌下来,否则你就得在边上老老实实的候着。话说邢妈妈陪了凝萱不多时,这外院里找她回话的就来了三拨人,凝萱可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忙婉拒了邢妈**好意相陪。
西回廊的长椅上坐了个伶伶俐俐的小姑娘,旁边还跟了一大一小两位俊俏的小丫头,任谁打这儿经过都要深深的望一眼。
松哥儿从里屋端了个甜白瓷的敞口小盆儿,少女拳头那么深,浅浅的铺着一层皮薄肉厚的鲜红大荔枝。
松哥儿笑道:“丹荔姑娘虽也常吃,却必定不及这个新鲜。管家说这一小筐丹荔从坂溪运到这儿的时候还挂着霜儿,皮红肉白,看了就叫人喜欢。姑娘赶紧尝尝。”
凝萱接下了盘子,还没剥皮就能感到荔枝上面浓浓的香气,几根葱心儿似的小指头扒着泛着奶色的甜白瓷小盆儿,眼睛顿时酸涩。凝萱很少怯懦,面对劣势也很少表现出茫然,她总会去积极的想办法,说随遇而安并不贴切,应该是……
逆流而上。
凝萱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过压力撑得久了,也会耍小孩子的脾气。就比如现在,膝盖上放了个足矣盖过自己脸蛋大的小盆,一个接一个的剥着红润晶莹的大荔枝,偏她还不吃,就那样挨着排的摞着,不多会儿,十几颗果子剔透的几乎能看见里面小小的果核儿。
笑槐觉得有些异常,忙冲碧潭挤眼睛,碧潭会意,慢慢蹲下身子,扬着脸看向凝萱:“姑娘,不如我和松哥儿要个小碗,咱们装着回去慢慢吃?”
碧潭只当凝萱的所作所为是小孩子心性,并没往深处想,等她悄悄从里屋要了只巴掌大的水晶缸时,凝萱的小手已经粘哒哒的沾满了糖汁。
碧潭一面轻笑,一面要了水给凝萱净手。然后看着五姑娘小心翼翼的捧着装满丹荔的水晶缸,笑道:“早间大厨房送了一小盆来,没这个颜色新鲜,我放在了后园水缸里镇着,本想着等姑娘回去再吃呢”
凝萱望了望长廊房檐外的蓝天,下了那场雨之后,天就越加的闷热起来,凝萱知道,这是酷暑来临的先兆。她原最不耐过夏天,蚊虫多不说,出了门儿就像被炭火烤了一遍似的。
凝萱恹恹的将水晶缸交给了碧潭,叹道:“知了叫的这样聒噪,只怕今年的夏天要难熬。”
一直抱着书匣子的笑槐咯咯直笑:“难为姑娘还清楚那知了的好处,可不正是预知天象的机灵鬼儿。不过我听说咱么各房都是有冰敬份例的,到时候姑娘读书、做活儿都围着那冰盆子,肯定热不到什么地方去,碧潭姐姐说是不是?”
碧潭淡淡一笑:“老太太不耐热,每年盛夏的时候都带着大姑娘跟四少爷去庄子上避暑,几位夫人们也能趁机回娘家省亲。姑娘们这边怎么分派冰敬……碧潭倒不清楚,不过姑娘要是觉得热了,咱们家有几个水亭子倒是躲夏的好去处。”
凝萱正专心致志的听着,忽闻的琴声乍断,水面上似乎乱作了一团。
松哥儿满脸焦急的从里屋往回廊上跑,凝萱忙唤住他:“松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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