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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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来凑到她跟前“宰相在东宫大门外呢”玥锋皱了眉”怎地?”
“堤坝的事”玥锋冷笑“有我这个太女,她到清闲了,得罪母皇的事都来找我,本宫是盾牌么?不见!”
喜来咧咧嘴,退了。玥锋伏在床上,把脸埋进手臂里叹了口气。
青月坐到她身边,伸手轻轻的抚她的肩背。
”殿下,总这么和皇上拗着,也不是回事”“……”
“殿下不如向皇上服个软?”
玥锋闷闷的声音从胳膊里穿过来”是我不服软么?我服软,就是八百条人命,好吧,这也没什么的,可是丢了这八百条人命,就要四方不稳,人心思变了!!不是太女也便罢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还只求自保顺水推舟?母皇征战将近二十年,身上伤疤无数,多少处致命的,我都知道!”
“我跟在母皇身边时,身上一条疤都没落下,这天下,是母皇用命换来的,我是母皇用命保下的,我既不想毁了母皇的江山,我也不想伤了母皇的心!!”
玥锋向青月身边靠了靠,叹息“青月青月,你说我该怎么办”
望山
转眼入秋了,东宫平平静静,皇太女没有任何焦急的举措。
东宫之外乱成一团,夏汛筑堤在一片争吵中匆忙落实,数处堤防决口,灾民无数,洪水之后,瘟疫横行,一直到梧桐的叶子黄了,朝廷依旧被这样的贻害妨碍着。
原定夏末要来朝拜的苍云贵族突然止步观望。
大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
玥锋坐在廊下,怀抱着自己的小妹妹,握住她的右手帮助她一笔一笔的描红。两人浓密的睫毛都微微的垂着。
青月在她们面前轻轻的停住脚步。
玥锋带着月澜的手,将一笔有力的那出去,月澜掘了小嘴
“皇姐,我自己写不好”
玥锋抱着她
“东阳啊,你知不知道大郑的天下怎么来的?”
“母皇打来的”
“嗯,母皇打天下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自己做不好”
月澜放下笔,趴在桌子上斜眼撒娇
“可我不是母皇……”
玥锋刮了刮她的鼻梁
“东阳知不知道西越境内有座望儿山?”
“知道,西越望儿山,地处西南,壁高千仞,南坡陡峭,北坡平缓,有石亭立与山头,传说中有父者六十矗立于此盼儿归来,日日守望,风雨无阻,后人感念,遂立亭感念之”
玥锋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
“马困西原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月澜抬起头,眨巴眨巴大眼睛。玥锋眯起眼睛看向庭院中高高的梧桐
“梧桐一叶天下知秋,那时候也是秋天,郑军溃败如潮,宝贝儿;你知道败北的军队什么样子么?”
梧桐的叶子被风一吹,颤颤巍巍的飘落下来,玥锋轻轻的合上眼睛,鲜明的五官经历了一瞬间的抽痛,线条柔和的下颌慢慢放松,迎着阳光露出一个近乎虔诚的表情来。
青月站在廊间望着她,玥锋的这种表情他十分的熟悉,那是每次大战之后,她面对尸横遍野的战场露出的表情,那时候走进她的身边便会听见她唇间模糊的离歌。
然后她便会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种疲惫,生死之间的疲惫,好像经过整整一个黑夜才从花苞中挣扎出来脆弱的花朵,褶皱花瓣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缩而坚强的绽放。
被她望着,被她握住手掌。
是青月少年时最鲜明的回忆。
鲜明到,记得她筛过阳光的睫毛,记得她黏在额头的碎发,记得她深深凝望的眼神。
鲜明到,每一次想起,就会有一种浓浓的心痛。
一阵凉风吹过,白杨的叶子呼啦啦的飞下,玥锋被惊醒回过头,凝望着青月,慢慢的开口
“溃逃……我看看母皇在……可是回头,却没看见东亭”
“我在那么疯狂逃命的人群里拼命的叫,拼命的找,可没人停下来,他们都木着脸,死盯着前方,一个劲的逃窜,我怕,我怕失去东亭,东亭还那么小,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会很怕很寂寞,会不会,很绝望……”
风吹乱玥锋额前的碎发,遮住她眼中深切的痛,然后她闭住了眼,抱紧了月澜的身体
“我怕得发慌,就自己带着铁鹞子转回去找东亭,一路上被打得四散,每次利刃在我眼前闪过,我都绝望,我怕东亭已经等不到我了”
“后来我扒开尸堆,发现东亭还活着……”
玥锋抬起头,眼圈红了
“马中箭,倒下死了,我背着东亭拼命的逃,那时候望儿山就在我眼前,有无数次我都跌倒,每次跌倒,我都觉得我再也站不起来,可是望儿山就在前面,如果我到了,东亭的命就能保住。”
玥锋用下巴抵住月澜的头顶
“我就和老天商量,假如我再不倒下,就让东亭活着吧,望山跑死马,我盯着好像永远不变的望儿山,只想不再倒下,再不去绝望。”
“后来我没走到望儿山,但是母皇来了”
玥锋闭着眼睛笑起来
“没人觉得我能救回东亭,可我做到了,没人想到大郑的军队还能回头一击,可母皇做到了,你看,东阳,只要你去做,你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月澜默不作声的抓起毛笔,一声不吭的写起来。
玥锋放开怀里的月澜,走进庭院的阳光里,望着湖面,轻轻的勾起嘴角,伸手抚上自己的右脸,青月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左手。
“殿下,你怎么伤心了?”
玥锋盯着粼粼的湖面
“那次以身涉险,母皇震怒,第一次打了我耳光,我很难过,难过了整整一年,现在想起来,还是难过”
“殿下,皇上不是在责怪你”
“我不是难过这个,我是觉得我伤了母皇的心,兵荒马乱的跑出去,她找不见我,急得眼睛都红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才能带着败北溃逃的兵回来找我,她是不是焦急绝望,担惊受怕”
青月握紧她的手,玥锋伸手抹了抹眼睛,笑了
“青月,马上就要入秋了,秋决秋决,天牢中的学子不能再拖了,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才能不忤逆母皇的心意,维护住母皇的江山?我该怎么办?”
青月回身抱住她,将她的头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她的背。
秋风瑟瑟,一树金黄之下,湛蓝的湖水之滨,两个人紧紧的拥抱,月澜握住笔侧过头,觉得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日子会长长久久的,如同今天一般,流水一样逝去,直到一生终结。
假山之后,玥朗缩成一团,头顶落叶,咬住手掌哭的一塌糊涂。
秋狩
秋老虎来得异常猛烈,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炎热。
只有到了夜晚才骤然凉爽下来,玥朗的年龄还小,她独自住在宫中月华殿。
临近半夜,空旷的寝殿里一声爆响,守夜的小内侍猛地一颤惊醒过来,立刻翻身下床,举着灯柱蹑手蹑脚摸进内殿,站在屏风边上,小心翼翼的看向床帐。
玥朗穿着雪白的丝绸内衣坐在分开的床帐中间,一脸的冷汗,黏住凌乱的长发。二皇女玥朗的面容并不柔和,仿若雕刻一般的利落分明。
一双凤眼十分骄傲。
此刻,这双眼睛带着无边的落寞和迷茫凝视着黑暗,仿若还倒映着当年纷乱的刀光和战马。
聚烛捏着烛火,烛泪一滴一滴从粗大的烛身上上落下,染在他手上,十分的烫,可他没发出半丝声音。
二殿下可不是太女殿下,在月华殿,没有半个自作主张的奴才还会安安稳稳的活到明天。他心里明白,二殿下又做噩梦了,油灯被打翻在地上,灯油污了玥朗的袖子,她的右手上赤红一片,眼看就要起水泡了。
玥朗好像全然不知一般,散乱的目光良久才慢慢的聚集到聚烛手里的火光上,稍微闭了一闭,浓重的疲倦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收拾了”
聚烛立刻点头应了,将蜡烛放置一旁,跪在地上将翻到的油灯捡起来,用袖子拭干净油,小心的捧了,放在玥朗的帐子边上,点亮。
微蓝色的火苗颤颤巍巍的趴在洁白的灯芯上,摇摇晃晃的明亮起来。
空旷寂静的大殿仿佛被这盏小小的民间的油灯渲染的温暖起来。玥朗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聚烛松了一口气,净了手,服侍她换了新睡衣,睡了。
明日就是秋狩了。
月落日升,当旭日在东方盛放,身着金甲的皇上骑着宝马带着一身大红骑装的懿贵君,一身墨黑骑装的皇太女,一身银白骑装的二皇女,和一身杏黄色骑装被白姚抱在怀里的三皇女,被簇拥着出现在皇家猎场。
皇上并不喜多言,宣布了悬赏便当先策马一箭放倒一头健壮的公鹿,独自携着懿贵君坐在华盖下乘凉去了。
玥锋回头看了看她,微微皱了眉,青月策马上前拉了拉她的腰带
“殿下,这个时候不好扫皇上的兴”
身后掌声雷动,二皇女在远处弯弓射杀一只彪悍的公狼。收弓走马异常潇洒。懿贵君抑制不住的笑容洋溢,眼睛都亮了起来。
皇太女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举目四顾。青月忍不住拽住她的马缰
“殿下!皇上看着您呢!”
皇太女无奈的叹了口气,摸起马背上的弓箭,向天举起,微微一眯眼睛,向后折腰,一箭呼啸而去,滑翔在天空的金雕凄厉的哀鸣一声,坠落。
玥锋遥遥的看着坠天的雕影,在欢呼声中安静的有些哀戚,转头
“青月,你和东阳在一起,这猎场里放了太多猛兽,务必小心”
青月笑应。
“殿下,我要白虎”
玥锋眯起眼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郑人送白虎给爱人,代表忠贞热烈的爱情,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么?”
“我的殿下是千军万马里走出来的英雄,英雄都该送白虎给心上人”
“好,白虎就白虎”
玥锋跨下的白马叫做狼烟,是她十岁时候得到的小马,一直伴着她长起来的。郑人马上得天下,身为皇太女,几乎可以做到马上吃马上睡,人马合一。
弯弓搭箭,玥锋箭箭不离虎,誓要把白虎王逼出来。
百兽奔逃,终于,山丘上传来一声虎啸,白虎王现身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踏马立镫,立马挽弓的皇太女,一时间猎场除了猎猎的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白虎慢慢的站起身子,湛蓝色的眼睛盯住玥锋,缓缓的摇着尾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大吼一声,纵身狂奔而来。
皇太女弓开满月稳稳的按住箭尖,目光凝结成点。
就在老虎近到就要纵身一跃的时候,玥锋突然回头了。一直看着她的玥朗吓出一身冷汗。她清晰的看到皇太女回首时候惊得紧缩瞳孔,和她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气。
白虎纵身而起,皇上猛地站起身来。
玥锋没有回头,将缰绳就势一拉,狼烟猛地侧身低头,躲过致命的一扑,撒开马蹄一头钻进了密密的树林,玥锋的哨声尖利的响起,一人一马快速的穿梭在树林间向西南游走而去。
白虎就地打了滚,也跟进了树林紧追不舍。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两道白光在树林间飞速缠绕,一身墨黑的太女亲兵铁鹞子兵分三路直向西南。
一干侍卫反应过来,追进树林,不时的在树上撞得人仰马翻,没有一个跟得上。
皇上狠狠砸了杯子,夺过御马。
懿贵君大惊失色,抱住她的腿说什么也不放开。
场面十分混乱,玥朗举目向西南望去,小山坡上,不出意外看到四五个侍卫和白姚月澜,青月被一群棕熊包围。铁鹞子远近连成一条线,兵分几路,像四把尖锥一般向包围圈扎去。
低头无奈的笑笑,玥朗猛喝一声,催着赤红色骏马钻进了树林。
绕树林,骑术够好的玥锋和白虎保持着完美的距离,出了树林,狼烟再快,也不会是白虎的对手。
渐渐的,距离越来越短。
皇太女半途中突然单手撑住马鞍,甩开马蹬,半空一个翻身,反身跪在马背上,四只利箭嗡的一声从不同角度向白虎包抄过去,白虎就地一个滚,躲开三枚,却被一枚狠狠的穿透右后脚,当即勃然。
仰首一声虎吼,地动山摇。
白虎忍住疼痛,凌空一扑。
玥锋一带缰绳狼烟灵活的一扭腰,皇太女从马上翻身而下,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右膝着地,微微皱了皱眉。
皇上紧紧的盯着她,满手是汗。
侍卫还在很远处,一骑赤红色马匹带着背上银白色的骑手,踏着滚滚烟尘超越而来,只是,还是太远了。
极怒的白虎和玥锋缠斗起来,场面愕人。
狼烟非但没走,还摇着鬃毛,时不时狠狠插上一脚。
不多时,白虎一身血色,狼烟肚子上被抓了一爪,不深。
皇太女一头乌发四散开来,衣摆破碎,持刀站在风中,高高的扬起下巴,乌眸如冰。
玥朗的马越来越近,她咬牙挽起长弓,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莫名其妙的颤了。
白虎再一次纵身而起,弯钩一样的爪子扫向玥锋的脖颈,玥朗撕心裂肺
“姐————————!!”
箭去如寒星,一箭钉穿了虎腰,怎奈猛虎气势不减,前爪依旧迅猛的挥下,玥锋微微一笑,随着虎爪一侧身翻转,以腰为轴,左手撑地,右手握着削铁如泥的短剑,瞬间割破了白虎脖颈。
霎时,血如泉涌,满满的溅上了稳稳落地的玥锋的前襟。
白虎晃了几下,发出微弱的一声低吟,站着死了。
赤马奔到,玥朗滚鞍下马,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来,顾不得玥锋一身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