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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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呢,帝师一死,月澜二死,这就标志着东君和闵家的势力此消彼长,朝堂上的势力愈加会向闵家靠拢。
小皇女的事情,不论东君和皇上争与不争,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裂痕,到时候无论燕王心里还有没有东君,他都必定和其反目成仇。
实在是一石多鸟的好计谋。
问题是,小皇女又不是普通的小女孩,闵舍按照自己的智商来估计她,就把她给低估了。这孩子不但心明眼亮认出了闵家收买的侍人,还居然能狠到用自己做赌注,来个将计就计,加大了毒药的用量,顺便杀了个回马枪,给那个侍人赏了个华贵的香囊,那香囊十分小巧,为颈间饰品,散发着阵阵幽香,那里面居然有高纯度的麝香冰片,因为被其他香料所混合,令人难辨。
闵家不是豪门世家,自然也不熟悉这些奢华物事。研究这些私密事情也不好带着皇上命令侍候的保胎侍人,险些就着了道儿。
折腾得闵德君险些一命呜呼,四皇女倒是生下来了,天生身体孱弱,哭声像猫叫一般,有气无力。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查到三皇女那里,那侍人死活咬定是三皇女不得宠爱,因妒生恨,下此毒手。
月澜穿了一身白色的寝衣。两目无神,散发赤脚的被两个侍卫押在大厅中,只是垂眸静立一言不发。
皇上搂着哭哭啼啼的闵德君高高的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闵舍上蹿下跳得意非常,句句要至月澜于死。
白姚激愤,奈何嘴笨守礼,与中庭徒手刨心辩白,死而不倒。
这事儿,最后说是各打五十大板,闵舍罢官,月澜废为庶女,其实傻子都知道谁吃了亏。睿亲王闯宫不成,被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到三天,睿亲王府闹得鸡飞狗跳,睿亲王非要休君不可。
只是皇上赐婚的燕地主君,岂能说休就休?
皇上大怒,罚其俸禄一年,褫夺亲王衔,降为郡王。食邑由万户减为千户。
由此看来,简直就是东君的势力惨败。
当然这些全都不提,有一件事实在太蹊跷,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情,东君的情报里居然半点没有!这几个月,有关宫中的事情,她东君能知道的,和帝都大街上能知道的简直没什么分别。
闵家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在宫中扩张开来。
除非……这里面,既有曾经久居东宫的燕王,还有长期盘踞后宫的懿贵君。
宫中,难道已经失控了么?
东君轻轻的敲打着纸窗,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院子里的薄雪。铁英站在她对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剑拔弩张,几乎想要现在就冲出去,杀回京城。
半盏茶的时间里,东君都安安静静的看着院子,只是眉头微微的皱着,就算跟了她那么久,铁英依然想不通,太女何以如此冷静?几乎冷静道无情。
子义死的时候如此,小殿下的事情也是如此。
已成定局的事情,似乎无法撼动她的心,还是说,东君只有温柔,而根本没有心?
铁英平复了一下自己激烈的义愤,目光落在东君沉沉的眸子里,有些发愣,或者说……皇太女做得太久,她的感情永远要压得很深很深,然后在天长日久的岁月里,一丝一缕的慢慢释放出来,令她沉默的时候,看起来,永远有一种日久沧桑的孤寂,忍耐坚韧的威严?
东君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白姚……死了?”
铁英愣了愣,答
“是”
东君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给白家发个帖子,姚儿的事儿,我东君记下了”
“是”
沉默了许久,东君轻轻的说道
“着人去帝都,说我要见师父”
铁英抬起眼,呆呆的看着东君,忍不住道
“殿下……殿下您……”
东君摸了摸身边的土陶,里面有半碗没喝完的红枣姜汤,淡淡的说
“你不是说,要杀回京城去么?怎么?又怕了?”
铁英语塞,半晌,红着脸小声问
“殿下,那……那小世子……怎么办?”
东君从土陶上缓缓的撤开手,目光眷恋
“我也不知道”
天色渐渐的灰暗下来,一片一片鹅毛一样的白色雪花从天空徐徐落下,今天少见的,没有风。
柴扉开,一个臃肿的小人呵着通红的手从外面走进院子里来,他吃力的挎着一个大篮子,佝偻着身体,缩着脖子,头发随便的绾着,枯燥干黄,显得十分凌乱,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有些不健康的干白。
只是一双眼,杏核状,温和而透彻,干净的如同天空,广袤的如同大地,慢慢地扫过来,就像一缕阳光从眼中漏入了心底。
东君望着他,嘴里冷静的吩咐
“即刻起程”
铁英骤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恶恨,恨不得将闵家所有人的骨头嚼碎,一口一口的咽进去,寝皮食肉不过如此。
东君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铁英知会
“子宴的手长了冻疮,我去给他涂药”
木门咣铛一声关上,铁英独自站在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东君点了一盏油灯,细小的火苗孱弱的蠕动着,随时要灭掉一般的,散发着点点的温暖。
决意
那夜,月明。
厚重的寒冷之下,隐隐散发出些春天的味道,只要阳光温和的抚慰,那些植物便会破土而出,荒漠一般的纳什,姗姗来迟的春季也会一片繁荣。
东君等这一天,好久了。
她在繁忙而琐碎的事物里腾出时间来,找好了美丽的溪谷,只要冰雪一化,繁花满地,她便可待着子宴来踏青,她会教会他骑马,令他在山林里快乐而行。
她偷偷的伐好了树,用了一个冬天仔细的雕琢,子宴的生日在夏季,她预备抱着他,静静飘荡在镜子一般的湖面上,从蓝天白云一直飘荡到月上中天。
她甚至偷偷的卖掉了自己身上的玉牌,请人做好了绵软的夏被。
她削好了了鱼叉,准备了火石。
她希翼在天高气爽的秋天,子宴能拿着她做的小弓,射出她做的白羽箭。
可……春天还没来呢。
东君半跪在地上,硬毛刷用力的擦洗着地毯,粗糙的双手已然不会开裂。站起身,提一桶水,浇在上面。
地毯上粗劣的花纹显露出来。
子宴大呼小叫的从厨房跑出来,一脸紧张的去夺她手里的硬毛刷,东君高高的举起手。子宴跳着够不到,有些气恼“殿下!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在外面刷地毯?”
东君静静地望着他,良久,子宴试探的抱住她的腰,有些惶恐“你……你体内有风寒……怕会冻到的”东君慢慢的将他楼进怀里“子宴”“嗯”“子宴”“啊”“子宴”“殿下……您怎么了?”
“子宴……〃子宴,我想过好好和你过日子,和你一起繁荣这偏远的小城,春天一起踏青,夏季一起游湖,秋季一起狩猎,冬季暖暖的窝在家里,和你相对。
人生几十年,总有一日,我会一点都想不起京城,一点都不会惋惜放弃帝位。
总有一日,我会觉得,放弃曾经,选择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其实,人生很短。
带我们老了,儿女成群,我便会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远远地迎着夜风,看我们罄尽一生的纳什,夜里因我们而灯火辉煌,体味每一盏温馨的灯火,远远的闻到饭菜烟火的香气。
我一定,活得比你长。
把你葬在迎着纳什的山上,然后盖个茅草屋,陪着你,讲给你听我一切一切的心里话,到生命的尽头。
真的想过的。
东君将头埋在君颜的脖颈里,闷闷的说”子宴,若是我不会帝都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懦弱?“君颜笑道“殿下,您怎么会懦弱?”
东君顿了顿“那……我回帝都了呢?”
子宴被东君从怀里拉开,扣在手中,一双眼睛疑惑的看着东君复杂的视线,十分莫名其妙“那……殿下就回帝都啊,君颜会拼了命帮助殿下的!”
东君愣了愣,伸手抚了抚君颜的额角碎发,轻轻的道“傻瓜,此去异常危险,也许……我再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了”君颜的眸光骤然淡了下来,有些难过的微笑“我知道”东君抬起他的下颌,君颜吸一口气,绽开笑容“殿下是大英雄,君颜只是小男人,殿下要做的事很大,需要很多很多人去帮助。殿下心情会很烦,需要很多很多人去安抚,君颜只有一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君颜眨了眨眼中的泪花,愈加笑道“殿下,君颜喜欢您,尊敬您。君颜……对殿下好就会快乐,妨碍到殿下就会难过,殿下你不论做什么,只要开心就好,您开心,不论君颜在哪里,怎么样,都会开心。”
“不用……不用委屈自个;君颜……会难过”东君默默地闭了闭眼睛,将他搂进怀里。
当夜,楼金缕便坐到了东君对面,喝了口茶“闵徳君失宠了,自从三皇女被贬,皇上再也没去过德馨宫。”
东君默认不语,菜油灯燃烧起来有一种闷闷的味道。楼金缕看了看四处微微熏黑的墙壁,目光落在东君的手上,那不再像一双贵族的手,粗糙,红肿,有着无数干粗活落下的伤痕。
楼金缕忍不住挪开目光,东君的头发全部绾在头顶,像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一般扎着布带,她的神情,除了高贵的冷峻之外,多了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沉默,曾经皇太女的高贵大度里,突然混杂了一种属于小市民的沉闷倔强。
令楼金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坐立难安。
“东阳……庶居在京郊……看守的人……大多是老爷的人,不会受到太多怠慢的”东君的眼珠动了动,依旧沉默。
楼金缕无话,也静默了一会儿,东君叹了口气“小孩子不懂事,让师傅你们费心了”楼金缕闻言有些惊愕失望的看了看东君乌黑的眼眸“殿下……殿下你……这件事……是个意外”东君又垂下眼睛,眉眼安顺疲惫“是我的错,当年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把东阳毁了”楼金缕呼的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定在东君面前,逼问“殿下,您不再相信臣了是不是?!”
东君站起身,微垂着头,恭顺的笑道“罪臣在纳什大半年,静思己过,才知道自己的不是太多,早年得罪之处还请您念在师徒一场,不要太计较”楼金缕几乎要原地跳几下,一言不发,连夜回京。东君步行送她出二十余里。
铁英不明就里,回去悄悄耳语“殿下,您要她来,就是为了热闹她?”
东君冷笑不言。
楼金缕连续跑死了几匹马,连夜闯宫。
皇上搂着新得宠的严文越,落座在西花园看舞,被楼金缕败了兴,倒也没怒,待楼金缕义愤填膺的说完了,随意笑笑“这不是很好?”
楼金缕怒道“好?!”
“识得疾苦,才懂得进退”楼金缕默默的看着皇上轻松的表情,想起已故的君皇后,突然就寒了心,冷声说道”殿下现在吃的是杂粮,穿的是布衣,一双手和帝都平民没什么两样,再过些时日,怕是行与大街之上也看不出是凤子龙孙帝王血脉了“皇上抿紧了薄唇,脸色不太好看,楼金缕不怕死的继续道“臣听说,殿下现在什么都会做,什么翻地,沤肥,洗菜,做饭,刷地毯,哦听说还会伐木,贩夫走卒会的,殿下统统都会,当时纳什没有军粮,百姓敌意甚大,殿下就挨家挨户的给人家干活,做小伏低的态度甚好……”
楼金缕话音未落,皇帝呯的一声摔了酒杯,她怀里的严文越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楼金缕也不惧,笑道“我看,殿下着实不错,就算日后再出现个什么变故也能混个温饱,总不至于有米难炊,活活饿死!”
皇上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别以为朕真不舍得杀你!”
楼金缕嘿然一笑“陛下,臣早就是个死人啦!”
冷斩紧张的冲楼金缕使眼色,楼金缕苦笑一声,跪地“陛下,臣身负旧伤,与朝廷无意,请辞官修养”是日,楼金缕辞官而走,浪击天涯。
朝堂之上,东君再失一臂。
纳什,东君把玩着手里拇指长的一块令箭,脸色冷峻。铁英一脸愧色站在一旁。头也不抬。
东君微微抬了抬眼睛“愧疚?”
铁英如实回道“是有点,其实师傅对咱们不差啊~她是皇上的亲信,可……可她也没怎么我们啊……现在她……她走了,我有点想她“东君微微点点头”我也想她,皇家没一个好东西。“铁英吓了一跳,忙又挽回”其实吧,殿下您生她气也是常理,您看,别的不说,她怎么可以把咱们铁衣卫的个人底细都告诉皇上呢?咱们铁衣卫的人出去都被压得死死的,吃哑巴亏,要不梁子她们不能都不干了,卸甲归田小光斗也不能一气之下拔剑自刎……“东君挑起一面嘴角”她最不该令黑水失聪,东阳一辈子瞎了“东君啪的一声将令牌扣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我知道她是母皇的人,可我还是把暗信都交给她,我那么信任的人们呐,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妹妹被人害瞎了!她还是个小女孩呢。”
铁英沉默的跪在地上。
东君望着窗外,慢慢的说“我现在才明白,是谁的人,就是谁的人”十余日内,暗信内大整顿,责令自行了断者不下二百人,东君第一次冷酷的向自己人宣告了所有权,而后,暗信分出三部,夜枭,白鹞和花妖。
夜枭直属东君,为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