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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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宫里敢动手的,极有可能是皇上独宠的枕边人。
虽说皇太女权势惊天,可毕竟皇上春秋鼎盛,保不齐以后有个万一,她怎么着也不会揪着薛家说事。
再说了,就算她真铁面无私了,皇太女就肯为了一个奴才和自己小爸翻脸?
权财面前,人情当真薄如纸。
如此一想,廷尉倒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年关将近,囚居王骊王御史府中的罗翔罗小侯承上祈请奏折一份,皇太女上书,又赶上年关,大坝修建,正好普天同庆,皇上大笔一挥也就赦了天牢里的那些文弱书生。
皇太女即命太子洗马的亲娘,奉常大人统领这些刚刚出狱之人,学习大郑礼教,实际上也就是软禁起来,免得她们在胡言乱语惹恼了皇上。
年二十九,薛淮和耿乐坐在太女后花园亭子间,与太女共煮酒。
玥锋的的脸上那点曾经的温柔无奈统统好像秋日末尾凋谢的荷花,隐没入深深的潭水,不见了。现在的皇太女,沉静如水。
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薛淮看了看篝火上的炙烤肉片,吱吱做响。
突发奇想,不知道皇太女当日做出那样的决断的时候,是不是也将心放在炭火上烤。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着命案亦结,暗着,她依旧在追查这件事,并且和督水丞内外联手。
虽然如此,喜来还是被人轻贱了。
皇太女第一次负了自己人。
还是个无法道歉的,无法补偿的死人。
乌云压城,皇太女低头了。
薛淮叹了口气,她自己也低头了,负了昔日生死与共的兄弟。
其实当日,她一见水里捞上来的那个死人,便认出他就是那个给皇太女和她报火信的侍卫。
人人都道她薛淮是个纨绔子,风流种。
可谁知道她薛淮也有过目不忘之能,只是并不是针对脸,而是针对骨架。
谁叫她薛淮看不开生死,当年总是去战场上寻死党。
那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所以模糊了面容,记住了白骨。
这万千的京城人士,除了皇太女,喜来,还有谁知道风流浪荡到处留情的薛淮眼中的红颜不过都是累累白骨。
相比做得十分随便的薛淮,耿乐十分规矩。
她和她不一样,她是皇太女的生死姐妹,而她出身三甲,是她手下的臣子。
君君臣臣,她十分明白自己的位置。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皇太女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耿乐这一辈子的所有才华和生命便都是这个人的了。
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更何况她这个知己者,是个能放心的后援。
石桌上,炭火盘上的酒壶里的酒浆咕嘟咕嘟的冒起气泡,清新的梨花香气慢慢四散开来,这还是青月带着喜来在春天酿的。
寒冷的空气里,这真香气,冷冽纯净。
薛淮拈起壶盖轻轻扇风。
玥锋回过头,突然一笑
“老师亲自来宫里叩谢”
耿乐和薛淮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讲的一愣,齐齐看着玥锋,背着阳光,皇太女的笑容带着点萧瑟带着点愤恨带着点狠厉带着点快意,那双愈加幽深的眼睛轻轻一眯,一层薄雾一样的无奈从她脸上浮现出来,瞬间便散了。
玥锋微微偏过头去,阳光被浓黑的睫毛隔绝在瞳仁之外。
薛淮和耿乐对视一眼,想起来,上官锦被皇太女勒令回家修养去了,按说上官老太太是太女太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玥锋转过头来,坐回桌旁,慢条斯理的捡了片肉,蘸了些酱料,放入口中吃了,示意两人动手,耿乐按照规矩拿起筷子,薛淮怕酒水溢出,还在扇风。
玥锋笑笑
“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
当时薛淮不过是把炭盆撤下去了,年三十宴会上,她才真正明白皇太女这句话的意思,当日华庭歌舞,酒意正酣,那都进美人二十。
皇上大笑,全部纳入后宫。
是夜,皇上招幸两人,懿贵君砸了能砸的所有东西,第二日便卧床不起,二殿下连夜出东宫,回到渡月殿。
开始
这个年,其实谁也过得不是太舒坦,当然表里如一不舒坦的首选懿贵君。
然而,熟悉政治的人都明白,这仅仅只是开始。
年很快就过去了,十五花灯,那都的使臣按照礼节的在薯仔的带领下前来东宫献礼,一盏极其精致的鎏金琉璃花灯,镶嵌着珍珠玛瑙,里面悬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华丽逼人。
呈上来,使者自己脸上都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当然,还有些隐隐约约的肉痛。
玥锋看着东来手里的花灯,特意扫了两眼,使者安下心来,笑道
”殿下,这是国主送与您的小玩意儿,还望您能喜欢“
玥锋点点头,和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赐座,贵国国主有礼了,本宫也有礼单托您带给国主”
使者忙站起来鞠躬,玥锋轻轻的伸手向下摆摆,示意他坐,从手边拿来一个折子,东来赶忙接过呈给使者
“这是今年两国的买卖,使者大人不妨先看看,然后我们再有商有量”
使者接过来捏了捏厚度,心中大喜,忙起身行礼,眼看着玥锋依旧望着他,立刻知趣告辞。
行走出东宫,忍不住和薯仔答谢
“亏得王大人指点”
薯仔翘起嘴角,掩住目光里的不耐烦
“呵呵,峰回路转了可是,使者大人不多多谢我?”
“那是那是,礼单都妥妥帖贴送达大人府上去了,保管大人满意”
薯仔咳了一声,拿眼瞧瞧他,试探道
“我可……我可养不了那么男人”
“哪里哪里,咱们底下人玩不了那么高雅的……嘿嘿,不过大人回去看看,若是想养,也够搜罗几个玩玩的了”
薯仔呵呵一笑,将手一伸
“如此,在下都不好意思不进进地主之谊喽,大人赏光?”
“呦呦呦,可担不起赏,不过大人请客,荣幸之至啊”
东来提着华丽的花灯,玥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划着,侧面看去,表情高深莫测,东来是才调过来的小太监,他听喜来还活着的时候说天下最好的主子,可能就是皇太女了,可他有点怕,皇太女很少笑,不止面对他的时候,只要是不需要有表情的时候,她的嘴角总是绷得紧紧的,眉头压住,脸色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令他心里惴惴的。
宫里的太监首领是皇上身边的冷斩,薛家按□来的无数眼线经过那个有名的千人斩的眼睛过滤之后,总算留下他这唯一一个漏网之鱼,只因为他是最差的。
胆小的要命,又懦弱的要死。
过那一关,他险些被千人斩吓死。
到皇太女这里,玥峰倒是什么也没说就把他收下了。
他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松了的这一口气,慢慢就提起来放不下了,八成真的是因为他太胆小容易受惊乱想了吧,他总觉得,皇太女根本就知道他的身份。
皇太女知道,却没什么表现。
令他尤为恐惧。
有人踩着积雪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欢声叫道
“皇姐!”
玥峰慢慢抬起头,眸子一点一点被烛火暖化,笑容也微微沁了出来,微微的一低下巴
“嗯?”
玥澜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花灯
“好看!”
玥峰笑笑
“好看?喜欢拿去玩”
玥澜抓起花灯,笑着跑了。青月吸了口气从后面走上来,玥峰对东来吩咐
“去陪着殿下玩”
东来应声,快退,心里顿时松了下来。
青月握住玥峰的手
“殿下想什么呢?”
玥峰把脸颊靠在他手上,不说话,月光下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玥峰想一只大猫。青月摸了摸她的头发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玥峰的脸颊在青月粗糙的手心里转了转,算是摇了摇头。青月无奈,刚刚站在她身后,看她的背影,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并不像从前那样暖融融的,咋一看,几乎以为那是皇上。
一种王者的孤立味道。
只是,除了孤立,还有茫然,融在夜色里,看得他骤然心间抽痛。
从前的玥峰和他什么都说,难过的时候,总是会在他怀里窝窝。
可现在,她却更多的是,抿住自己的嘴唇,独自无言。
玥峰开始隐藏自己。
假如说,东宫这件事真是懿贵君做的。那于公于私,皇太女借刀杀人,釜底抽薪都是么什么错误的,就算把玥朗扯了进来,也不至于令她如此犹疑消沉。
那么,究竟是什么动摇了皇太女的根本?
是什么让明亮锐利的眼睛骤然沉默,充满了犹疑?
青月的手颤了颤,柔声道
“殿下,今夜是十五”
玥锋从他手里抬起头,愣了愣,青月的长眼在烛影里流光溢彩
“听说十五总是要和意中人看花灯,吃夜宵的”
玥锋的嘴角慢慢的翘了起来,黑漆漆的眸子虽然有些迷茫不过依旧是柔软的,她点点头
“我们去”
十五的帝都十分热闹,玥锋牵着青月的手,汇入人流。因为不时的走神,一不小心被人流冲开。手中的温暖突然失去,有一瞬间的心悸惶恐。
熙熙攘攘的热闹变得令人难耐,玥锋不由得皱了眉,拨开人群努力寻找。
逆着人流找的额间冒汗,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猛然回过头,青月笑眯眯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惊讶。
玥锋眨了眨眼睛,勉励平复了下心情,她还从没这样失态过。
青月把荷包系在她腰带上,玥锋低头看他玉白的手指灵巧的打着红色的丝线。闭了闭眼睛,突然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青月被她撞得后退一步
“殿下,您怎么了”
玥锋把脸埋在他脖颈上
“青月,我喜欢你,你会是我主君,不,你会是我唯一的丈夫”
青月有半天的头脑空白,玥锋居然把匹夫匹妇的丈夫这个词都用出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广纳侍君
帝都的藤花胭脂铺低价大酬宾,无数男人蜂拥而至,经商的人对于利益总是有天生的敏感。就好像官场的人一样会对潜在的利益闻风而至。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却是官本商贱。
耿乐坐在酒楼上,从窗户里望着藤花胭脂铺,讪笑。蓦然有点心酸,其实,认真算起来她便是商人之子,不过她的父亲却是书香门第。
并不是书香门第破落之后无奈嫁入商家,而是,私奔。
没有三媒六聘,也就是俗称的,淫奔。
她三岁的时候,父亲被大姨捉回家,姥姥怜她一命,和父亲一同禁足在紫云寺,寺庙里的主持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然而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教她读书习字,教她诗书礼仪。
就是靠着这个人,她和她痴傻了的父亲,才能在世上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将近二十年。
耿乐有点小焦躁,她不过是想证明她也可以出人头地,她自信自己聪明绝顶。甚至她第一次站在殿堂殿试的时候,心里也没有真正的服气所谓的皇家天贵。
耿乐微微的自嘲一下,这也许是自小遗留的本能排斥吧。
她如今真的很佩服皇太女,是打心里佩服,并不是因为她所谓的高贵的身份,那份不动声色的决断,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她还未及弱冠不是么。
耿乐真心的觉得她就像一个出色的商人,但她心里这份评价,可是不敢拿到表面上了来说的。
轻轻的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皇太女给那都的好处就像滴了一滴蜜糖,无数蚂蚁会蜂拥而至,她等着看热闹,逼急了懿贵君,薛家会再次出手,无论在哪个领域,行动便会有破绽,她们等着那一瞬间。
渡月殿里,懿贵君面朝里静卧在床上,皇上从除夕夜就没再来过,他便日日躺在床上,头不梳脸也不洗,每日折腾御医。
玥朗端着药碗坐在他的床边,面上十分无奈,凤眼也忍不住有些心痛
“父君,该喝药了”
懿贵君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一样。骨瓷的药碗端久了有些烫手,玥朗一动不动的端着
“父君,喝药吧,再不喝,药就凉了”
懿贵君还是动也不动,玥朗劝道
“父君,母皇她……她毕竟是天子”
话音还未落,懿贵君猛地翻身起来,狠狠一挥手,一声刺耳的脆响,玥朗偏过头去,鼻子里慢慢的流出血来,药碗也翻了,滚烫的药汁洒了一身。
懿贵君竭力瞪大充血红肿的眼睛,剧烈呼吸,伸出手指忍不住颤抖,嘶声道
“滚!你给我滚!!”
玥朗抹了抹鼻血,静静的看着他
“父君,您别生气”
懿贵君冷笑
“你看我笑话了吧?看我被你那个尊贵无比的皇姐整成这样你心里高兴了吧?!玥朗!!你是我亲生女儿啊,亲生的你知不知道?!!”
懿贵君疯狂的捶着胸膛,目眦欲裂,看上去既可怜又狰狞
“你是我养大的,你是我亲手养大的!!狼心狗肺的小犊子!你现在跑来看我笑话啦?!你……你……”
骂到这里懿贵君忍不住痛哭起来。
玥朗闭了闭眼,她半边脸已经木了,有些麻。懿贵君的话句句挖心,玥朗也无话可说,毕竟做人子女,父君这样,打骂之类的,也是挨得的。
薛邵从外面跑进来,一看到这样,顿时哎呀一声将玥朗拉起来,藏在身后
“亲哥,你可别哭了,您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您还不如快梳妆梳妆去皇上面前哭呢”
懿贵君一把把枕头扔过来
“滚!!!都滚!!”
薛邵刚巧被砸在头上,惊叫一声,拉着玥朗就跑了出去。
渡月殿的回廊很长,九曲十八弯,每一凭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