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了个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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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崂山家里一片寂静,了无人声,不仅仅是小崂山家,他家附近的几户邻居也是安安静静,整条小巷给人的感觉都异常的冷清。
克凡抱着猫先生,摁响了小崂山家的院门铃。
过了许久,院子里的主屋终于传出声响,一分钟之后,院门由内打开,小崂山惨白着一张脸,诧异地看着克凡,“老师,您怎么来了?”
克凡说:“哟,我来看你了。”
猫先生说:“喵。”
小崂山一眼瞥过来,苍白的脸色又白上两分,克凡“嘿嘿”笑着安慰他:“不要紧不要紧,这是我们家的镇宅宝贝,看起来是猫,其实还是猫,不伤人的。”
小崂山惶恐地看着克凡,满眼的痛心疾首,“老师,您最终还是和这妖孽同流合污了吗?!”
“呸呸呸!”克凡一手抱着“妖孽”,一手推着小崂山往屋里走,“钟魁同学,我们进屋里说话。”
虽是深秋季节,户外的气温却不低,克凡又是骑着车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的,身上本是汩汩地直冒热汗,谁知一只脚刚刚踏进主屋,她就打了个冷战,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小崂山担心地看着克凡,“老师,您还是回家去吧?”
克凡摇头。
黑猫在克凡怀里蹭了蹭,暖乎乎的身体抱在怀里,让她渐渐有了暖意。
小崂山对猫先生还是充满了敌意,从头到尾都一脸戒备地瞪着它。
猫先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哈愀!”克凡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这房子越来越冷了。
小崂山终于把目光从猫先生身上移开,看向克凡,“老师,我给您倒杯热茶!”
克凡点点头,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道:“小崂山,你父母呢?都不在家吗?”
小崂山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早上只看到他们俩呆呆傻傻出了门,连院门都忘记关,失魂落魄地好像丢了传家宝似的。”
克凡又问:“那你的邻居们呢?怎么也都不在的样子?”
“不在?怎么会?”小崂山困惑地看着克凡,“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回来吃午饭了啊?”
小崂山边说边往院子里看去,克凡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
还是那个安安静静的院子,没有风,只有刺目的正午的骄阳,人说秋老虎,果然是不假的。
院子墙上那一丛茉莉花无风自动,枝叶摇摆,却听不见一点声响。
克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
“老师!”小崂山大喊,“您看见影子了吗?”
“啊?影子?”克凡抬了抬眼镜,眯着眼往院子里仔细瞧,“什么影子?哪里来的影子?”
小崂山大喊:“树!花!墙壁啊!它们的影子!”
“没有影子啊……”克凡伸长脖子,“……啊!啊啊啊!怎么会没有影子?!”
虽说越是接近正午影子越短,但是院子里艳阳高照,不管是树、花还是院墙,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子!
那地面,干净的像是假的!
猫先生从克凡怀里蹿下来,落在克凡和小崂山的脚边,吓得小崂山“哇呀”尖叫一声,差点扑到克凡身上。
克凡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骂道:“你一个被鬼娃娃缠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就这么胆小呢?不就是只猫吗?出来混的总归要还的,你啊!不要跟人说是我的学生,太丢人了!”
小崂山突然变了脸色,诧异地看着克凡,“您……您怎么知道?!”
克凡啰啰唆唆地还想念上几句,猫先生突然从她脚边探出脑袋,冲着客厅通往后院的门洞严厉地“喵”了一声。
克凡低头看猫先生,俯身刚把手伸出去,猫先生已经蹿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过去。
“你去哪?!”小崂山跺了跺脚,神色刹那间已经千变万化,他咬牙说道:“老师,您就呆在这儿!哪都别去!”
“啊?诶?!”克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小崂山已经追着猫先生而去了。
克凡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留在这里干什么?让我看电视吗?”克凡坐回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翘起二郎腿,突然想起翘二郎腿会导致静脉曲张和萝卜腿,某大龄未婚女青年又赶紧把腿放平。
这样规规矩矩地坐着,无聊孤独的感觉更强烈了。
克凡又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及了,站起身要往猫先生和小崂山消失的地方走去。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软软的童音从克凡身后的院子里传来。
克凡转头去看大门。
艳阳高照的院子里,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男孩正双手插腰站在那一丛茉莉花边,葱绿的枝叶在烈烈的阳光下,衬得那孩子肤色如雪一般白透。
10
克凡走到门边,倚靠着门框,问那孩子,“你是谁家的小孩?吃午饭了吗?”
那小男孩站得远远的,微微仰起头看着克凡,“你是谁?是小偷吗?”
“小偷?!”克凡的眼在厚厚的眼镜后头圆鼓鼓地瞪起来,“我是这家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是来家访的,可不是来偷东西的!你又是谁?”
小孩探头往屋子里望了望,“我找不到我哥哥,你看到我哥哥了吗?哥哥不在,我肚子好饿。”
克凡招手要那孩子到屋檐底下来。
小孩摇摇头,“我过不去,那边有臭味。”
克凡撑大鼻孔嗅了嗅,除了脚底下搁着的鞋子的臭味外,她没闻到什么异味。
小孩厌恶地皱起小小的鼻头,“有猫的臭味。”
“胡说!我天天给猫先生洗澡!”克凡窘迫地大声反驳,仿佛那孩子是在指责她不爱洗澡身上有狐臭一般。
小孩还是站在院子里,不进也不退。
克凡默念克氏家法敌退我进敌不退我亦进云云,脚底下套上也不知道是谁的拖鞋,走出屋檐,走到那一动不动的小孩身边。
小孩仰高脑袋审慎地看着克凡。
克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孩,说道:“肚子饿的话先吃这个吧,也不知道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孩乖巧地接过巧克力,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着童言无忌的伤人话,“阿姨你吃饭了吗?”
阿……阿姨……
克凡谄笑地看着小孩,语调里带上了点诱拐犯常使的甜美语气,“姐姐还没吃……”
小孩无视克凡的笑脸,一脸正义地将巧克力对半掰开,把其中一半递给克凡,“一人一半,阿姨也吃。”
“唉……童言无忌童真童趣……”克凡接过巧克力,在茉莉花墙下蹲了下来。
“阿姨你来干什么?”小孩学着克凡的模样,一并蹲在她身边。
克凡“咔嚓”一口咬开巧克力,“吧唧吧唧”地嚼着,“做师父的,当然是来拯救我那可爱可怜的笨蛋徒儿的。”
小孩学不来克凡的吃相,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巧克力,“阿姨的徒弟遇到坏事了吗?”
克凡叹气,“常人看待这件事可能会觉得是坏事吧?”
小孩困惑地扭头看着克凡,“阿姨不觉得是坏事吗?”
“啊?”克凡忍不住叹气似的撅嘴,“啊……我不觉得啊,我只觉得这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啊。”
小孩暂时忘记了嘴边的巧克力,无比认真地问着:“为什么伤心呢?”
克凡摸摸小孩的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那天真善良的笨蛋徒弟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孩,他一定只是想帮助这个孩子,却一不小心把这个孩子留在了身边太多年,那孩子毕竟不属于我徒弟一家,任何一件脱离常轨有违自然的事都需要我们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我的徒弟遭到报应啦!唉,明明是可爱的孩子在做一件可爱的事,却演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貌似不太和谐的结局,伤人伤己,我这个旁观者当然也会觉得受伤啦。”
“阿姨,为什么我听不太懂?”小孩偏着小小的脑袋认真地问,“有个小朋友迷路了吗?”
克凡点点头,“对啊,忘记自己该去的地方,停留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徘徊打转,这难道不是迷路吗?”
“这就是迷路吗?”小孩皱着淡淡的眉毛,很严肃地思考着,“那要是那个小朋友有很喜欢的人,他舍不得离开他呢?怎么办呀阿姨?”
克凡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样啊……有多喜欢呢?”
小孩大声说:“就像我喜欢哥哥那般喜欢,是最大最大的喜欢了。”
“这样啊……”克凡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我那笨蛋徒弟大概命不久矣,所以,如果他们实在很相爱的话……要不我还是把猫先生带回家吧……”
“什么是命不久矣?”天真的孩子问。
克凡有一种想在对话框里发“抠鼻屎”表情的冲动,“……就是快死了。”
天真的孩子紧追不舍,“死?死又是什么?”
克凡仰起脑袋,透过密密匝匝的茉莉枝叶望向破碎的秋日晴空,她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也曾缠着薛老太太追问“死”是什么,父亲为什么会“死”这样的问题,而当时,薛老太太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呢?
大概又是敷衍着哄了孩子睡着就可以了吧?
克凡用力捏耳垂,笑道:“死啊,死就是听不见看不见说不了动不了,爱着这个人的人却依然听得见看得见说得了动得了,所以,活着的人会很伤心,伤心到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小孩似懂非懂,懵懂着一张无害的白嫩小脸,问道:“那哥哥为什么会死?”
克凡说:“可能是因为他陪着一起玩的那个孩子太寂寞了吧?寂寞到忍不住想把这个唯一的玩伴一起带到他的世界。”
小孩沉默地低下头。
克凡看着那孩子,“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寂寞吗?”
小孩黑黑的后脑勺沉沉地点了两下。
克凡抱着膝盖蹲在这个已经懂得了寂寞的孩子身边,说道:“虽然你只是个小孩,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小孩。嗯……你害怕寂寞吗?”
小孩又点了两下头。
克凡微微笑,亲切地摸了摸那颗快垂到膝盖里头的小脑袋,说道:“可是这就是一个寂寞的世界啊,各种各样的寂寞,孩子的寂寞,大人的寂寞,男人的寂寞,女人的寂寞,从生下来开始,我们就在忍受寂寞了,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可我们毕竟是独立的个体,独一无二的个体,所以连寂寞都是独一无二的。”
小孩困惑地抬起头,“我也是吗?”
“嗯。”克凡捏捏他的脸。
“我讨厌寂寞,讨厌一个人,讨厌没有人和我一起玩。”小孩黑亮亮的眼睛里晃荡着两汪眼泪,“可是我又不想让哥哥变得和我一样寂寞。”
“这样啊……”克凡认真地想着办法,“要不然,你快快长大?”
小孩噙着泪眼,委屈地看着克凡,“我长大就可以了吗?”
克凡摇摇头,“嗯……也不是非要长大,成年人也未必能在长年累月的寂寞中保持完整的内心独立,我的意思是,你要让自己坚强起来,学会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你害怕的这些寂寞……哎呀我干嘛要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啊!”
小孩呆呆地看着克凡,讷讷地说:“阿姨我想回家了。”
克凡急忙站起来,探头往院子外的小巷望了望,“这就回家了啊?不是还要等哥哥吗?有人来接你吗?”
小孩吧嗒掉下两行眼泪,撇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
克凡大窘,“哎呀!你哭什么?”
小孩“呜哇哇”地哭着,说出来的话全含糊在那满脸的眼泪鼻涕上了,他说:“我舍不得哥哥死!舍不得他死!我喜欢他!只有他愿意陪我玩!一直陪着我!从来没有抛弃我!我舍不得哥哥!哇!”
克凡心疼地抱住这孩子,抚着他的背让他顺气,“乖~乖~我们一定能遇到其他的好朋友,会有温柔的妈妈,高大的爸爸,说不定会有和你抢糖果吃的弟弟妹妹,还会有同班的女孩给你递情书。”
小孩揪着克凡的衣服,抽抽噎噎地问:“真的吗?”
克凡点点头,坚定地说:“真的!如果你还是找不到这些人,你就来找我,我姓克名凡,宝贝你一定要大声地跟所有人说,你要找一个叫克凡的女人,她答应了要做你的妈妈。”
小孩哭得更响了,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有。
克凡想想不放心,决定去找纸笔。
小孩从她怀里挣出来,委委屈屈抹着眼角说:“阿姨,我要走了。”
“诶?等等啊,我去找把笔在你脑门上写上我的名字,他们就知道该把你送到哪里了!但是你能不能再等两年,我还没有结婚呢,未婚先孕不太好啊。”克凡似是想起了什么,认真问:“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小孩点头,长长的睫毛尾端垂挂着一粒晶莹的泪珠,“记得,沿着那个光亮走就没问题了。”
克凡说:“懂的回去的路就好,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害怕,闭着眼睛往前走就对了!”
小孩沉默地点点头。
克凡还要嘱咐些什么,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老师!”
克凡闻声回头,只见小崂山站在大门口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
克凡刚要开口说话,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再回头,身边已经没有了那孩子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