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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猫了个咪-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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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凡愣愣地看着他。
 猫先生站起身,慢慢往房间里走。
 克凡立即放下腿,一瘸一拐跟着他往里走。
 猫先生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克凡。
 克凡躲避不及,身子一斜,直接扑到猫先生怀里。
 猫先生:“下次投怀送抱的时候,记得不要踩我的脚。”
 克凡移开自己的脚。
 猫先生定定地看着克凡,叹一口气,突然说道:“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
 克凡眨眨眼,笑问道:“什么?”
 猫先生淡淡说道:“我不会离开你。”
 被说中心事的克凡一时怔住,下一秒,赶紧埋下羞窘的脸,绕过猫先生,跳回自己的房间。
 
 克凡直接翻到日记本中记录着陈曜嶙去云南出差顺便游玩登山的那一部分。
 “‘1992年12月5日,陈曜嶙在助理的陪同下前往云南,我将陈曜嶙的照片拿给小凡看,让她记住这个男人的模样。’”克凡挑着日期和日记中的重要内容念着,越念越是心寒,“‘12月7日,我把小凡从她父母家里偷偷带了出来,小公主哭累了,被我喂了一片安眠药后,在火车上一路睡到了云南。’”
 猫先生搂住克凡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
 克凡叹气,继续往下念道:“‘12月10日,陈曜嶙登上玉龙雪山,小凡被我带着玩了几天,这时候已经不怎么想家了,我让她陪我爬山,她竟然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胡说!我才不是这么好哄骗的笨蛋小丫头呢!”克凡皱着眉又念:“‘昨天晚上,陈曜嶙的助理就把当天陈曜嶙的路线告诉了我,我带着小凡在雪山上焦急地寻找陈曜嶙的踪迹,就在我找到陈曜嶙的同时,有一个人在我们身后唤住了我,我惊讶地回头,居然在厚雪堆积的山道上看到了哥哥……’”
 “是爸爸!爸爸当时果然在场!”克凡神色一凝,皱着眉就要着急地往下看,一直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撞开。
 薛老太太黑着脸站在大敞的房门口,拳头紧握,双目如炬地紧盯着克凡。
 小狐狸忐忑地站在薛老太太脚边,心虚说道:“……我睡着了……没注意到奶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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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凡站起身,看着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站在门边,握紧成拳的双手垂在双腿边上,轻轻打着颤。
 克凡心如刀绞,不安地唤了声:“妈妈……”
 “你最终还是知道了……”薛老太太咬牙切齿地看着克凡手里的笔记本,恼怒道:“我当初就应该把这破本子烧个一干二净才是!”
 克凡上前一步,想拉薛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黑猫从客厅里站起来,冲薛老太太说道:“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薛老太太慢慢回头看一眼凌然而立的黑猫,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前伸着手不知所措的克凡,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老人的肩背一瞬间仿若再也支撑不起这沉重的往事,堪堪坍圮了下来。
 克凡心里大恸,往前扶住薛老太太,把她引到床铺边上坐着。
 猫先生已经走进房间,站在她们母女身前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薛老太太握住克凡的手,眉眼间的沧桑无边无垠,她说:“事已至此,我就通通告诉你们吧。”
 克凡坐在老太太身边,为这骤至的久远真相,心脏“突突”狂跳。
 “那是十七年前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天气早早便冷得不像话,你当时只有七岁,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倔模样,实则胆小地连这个家门都不愿踏出一步,成天缩在院子角落里自己念着古诗玩,你爸爸总是担心你受冻着凉,那一日,他看你赤着手又去爬院子里那个石凳,就让我进屋给你找手套,怪我笨手笨脚,找了半日也找不到,最后还是喊了你爸爸进屋和我一起找,可是……”薛老太太握着克凡的手,从她嘴里叙述出来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已在这老人心里反反复复回放过多遍,老人纠结的眉头显露出痛苦与自责的心事,她说:“可是,等我们俩回到院子里,却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们找了一天一夜,也报了警,却依然找不到你,两天后,你爸爸接到你打回来的电话,你在电话里告诉爸爸,是姑姑把你带走了,姑姑不让你回家,也不让你和我们联系,你睡了好久,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幸好你聪明,趁着你姑姑上厕所,借了火车站工作人员的电话给爸爸报了信,我们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你居然被你姑姑带到了……”
 “云南……”克凡接道。
 ——记忆里的铅灰色火车突然生动得轰鸣而过,铁轨下的每一粒小石子都裹着乌蒙蒙的黑泥,小小的瘦弱女孩站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里,高高地昂起脑袋,指着车站墙壁上白底红漆的几个大字,懵懵懂懂地问一直拉着她手的年轻女人道:“姑姑,我们这是在哪?”
 ——一列暗沉沉的火车如飞驰的巨蟒般从小姑娘身后咆哮穿过,车轮碾压在铁轨上,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受到惊吓的小姑娘挣开年轻女人的手,死死捂住耳朵,惊恐万分地回头去看那列钢铁怪物。
 克凡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脑子深处,随着这列可怕的火车轰隆驶来的,是一条隐蔽在最僻静角落里的弦,“咻”的一声,绷断了。
 克凡心里震荡,面上却开玩笑说道:“我就说我怎么会老老实实被人拐骗,我一定是表面上装得温顺听话,骗了姑姑的信任,这才有机会偷偷打电话求救。”
 薛老太太红着眼睛摸了摸克凡的脑袋,笑道:“真好,从小就是个机灵鬼。”
 克凡撒娇地蹭了蹭薛老太太的肩膀,想起追去云南找自己的父亲,心里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薛老太太继续说道:“一听说是你姑姑把你拐走了,你爸爸当即到警察局撤了案,然后收拾行李就往云南赶,我守在家里,其中只接到过一次你爸爸到云南后报平安的电话和你又一次偷打回来,告诉我你姑姑几号要带你去爬雪山的电话,我把你的行踪告诉了你爸爸,谁知……谁知……”薛老太太哽咽着难以继续说下去。
 克凡心疼,抚着老太太的背,一心一意想将自己的安慰传达过去。
 薛老太太抽泣了两声,哽咽道:“谁知……这居然就是我和你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从那以后,我就和你爸爸失去了联系,直到五天后,你姑姑带着你回到家里,我问她你爸爸哪去了,她却指着一个骨灰盒告诉我克济申就在那里面,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碰,那天,你姑姑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克济申消失了,就连你,也变得痴痴傻傻,一问三不知,那天以后,你姑姑似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在我和你面前。”
 ——灰色的架子上并排堆积着一整列的白色罐子,那白,刺眼到让人面目如临强光,小女孩呆呆愣愣地站在架子下,她穿着一身比那白罐子要暗上一些的白衣,鬓角插着一朵似凋非凋的白花,一个同着白衣的年轻女人站在她面前,凑在她耳旁轻声让她去挑一个罐子,她随手一指,一个灰布短褂的瘦削男人便将罐子从架子上取了下来,那年轻女人转身对他吩咐道:“扫仔细点,一星半点的骨头渣子都不许掉。”
 克凡突然很想吐,脑子一阵晕眩。
 猫先生注意到克凡的神色,惊忧地看着她。
 克凡不为薛老太太察觉地轻摇了一下脑袋,她深呼一口气,将潮红的眼里的雾气生生逼了回去,艰涩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姑姑给我寄了一封信,把在玉龙雪山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我……”薛老太太捏着手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深褐的红,她的声音沧桑中浸透着对世事的无可奈何,絮絮道来的一字一句,犹如一针一线,慢慢牵引勾织出克凡心灵深处的记忆。
 ——雪山深处的积雪终年难化,又是那样一年寒冬,被包裹在双重棉袄里的小姑娘艰难地一步一步踩踏在深雪里,那个年轻女人一路张望着前行,小姑娘问她到底在找什么,那女人却一路沉默,直到小姑娘体力耗尽,再也迈不出任何一步,年轻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搂着小姑娘,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高大男人,她说小凡啊,你一定要帮姑姑这个忙哦,然后姑姑就带你回家,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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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累极了,疲乏地靠在女人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女人指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背影,笑着说,小凡,就是他,你认清楚他,他的名字叫做陈曜嶙,陈、曜、嶙。
 年轻女人的声音一直都是这般轻轻柔柔,听在耳里,像极了家乡那条小溪日日夜夜潺潺的流水声。
 小女孩睁眼看了那男人一会儿,这才闭上眼,软软地跟着念,陈曜嶙,他是陈曜嶙。
 克凡猛得瞪大眼,后脖子处竟然有冷汗慢慢滑下后背。
 猫先生紧紧地盯着她,一对猫眼里充满了担忧。
 薛老太太没有发现克凡冰凉的手脚,老人仍然在回忆着十七年前的旧事,“你姑姑将那个无辜的男人指认给你,让你记住他的名字,并且教你说出让他必死无疑的诅咒,你懵懂迷糊,身体又疲惫,根本没想到要去反驳你姑姑,你老老实实地将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惨剧就那样发生了,山层突然断裂开来,那个男人被翻天覆地的自然灾难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脚底下的山层突然崩裂,世界的白在一瞬间断裂成两极,那个神色疲惫的小姑娘被突然起来的巨变惊到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朝她砸过来的雪块。
 一个男人从身后飞扑过来,将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就地一滚,避开了恍如流星急雨般的雪块,他焦急地摸着怀里女孩的脸颊,不停地问,凡凡,你还好吗?你不要紧吧?不怕不怕,爸爸来了。
 天塌地陷,雪山竟然生生在他们面前裂出一条缝隙。
 那个一路被追随了背影的男人在被卷进山缝之前突然转过身,小女孩缩在父亲的怀抱里,忐忑抬头,于是便有了那惊心动魄的最后一眼,对视。
 那个男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紧抿的双唇。
 猫先生!
 小女孩突然从父亲怀里挣扎出来,向着那个男人被卷入的山缝踉跄奔跑。
 她父亲跟在她身后,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凡凡!回来!凡凡!
 山缝正在逐渐并拢,纷扬的雪屑和四溅的冰块重回大地,一切即将云开雾散。
 小女孩追过去,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出眼眶,化为冰天雪地里的沁凉冰雾,她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呜!
 父亲终于追上了伤心欲绝的小女孩,他捂住她的嘴,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小女孩张口咬下父亲的手,父亲刚刚缩了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已经张口喊开了。
 “我要收回……”
 “收回咒术!以吾命吾身代吾儿!收回咒术!”
 哥哥!
 爸爸!
 临近贴合的山缝见突然急射出一道白光,白光直冲天际,转瞬消失无踪。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父亲。
 父亲替女儿擤掉鼻涕,笑着嘱咐她,乖女儿,从今以后,你要心存善念,多理解,少误会,多体谅,少怨恨,做一个快乐的女孩子。
 克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肢冰寒透骨,仿佛此时此刻,她犹置身于那一片苍茫寂寥的冰雪世界之中。
 猫先生厉声唤道:“克凡!”
 薛老太太泪眼婆娑地转身来看克凡,双手刚一脱离她的身体,克凡后仰,身体重重跌入床榻。
 “克凡!”
 “凡凡!”
 猫先生和薛老太太着急地扑了过来。
 克凡仰躺在床上,双眼死死地瞪着天花板。
 ——爸爸!爸爸!小女孩跪在那具已经冰冷透彻的男人尸体上,用力摇晃他的胳膊。
 男人是一站起身便倒了下去的,在倒下之前,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朝他扑过来的年轻女人,嗫嚅问着,你下的是什么咒?
 那女人已经哭得肝肠寸断。
 男人冷冷一笑,恨道,永不超生,居然是永不超生。
 小女孩红肿着双眼去拉父亲的手。
 父亲低头,轻抚小女儿冻得通红的脸颊,温柔笑道,幸好,幸好,我赶上了……
 一滴眼泪从克凡的眼角滑落下来,她痛苦得呜咽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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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元气娘,但偶尔一病,没个十天半个月,还真好不起来。
 克凡这场病,生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偏又好似在所有人预料之中。
 此后,谁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那一日克凡倒下去之后,薛老太太抽空给猫先生解释了为什么克凡独独记不起十七年的那一段经历。
 猫先生原本以为以克凡这种容易逃避的性子,说不定是她自己的潜意识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封闭起来了,又或者,是克凡父亲生前最后一刻,借助外力把女儿的记忆封印了。
 可是,事实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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