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痛-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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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吗?您看看,从新秀到华中大酒店到人民桥,许多地方都有我的广告,还有手机号码。”
张汉顿了一下,他是经常看到那些小广告,除了办证、老军医之外,还有医保卡套现、信用卡套现,以及私人侦探。
张汉说:”哦,我看,你还真有那么点像啊。可我觉得,你像那个我认识的谁……”
“谁?”
“你不是在人行天桥上卖盗版光碟的吗?你又都干些什么?”
“卖盗版光碟?我还真没买过哦。我卖过假名牌运动鞋。”
“那你说说,你这福尔摩斯,什么的干活?”
“有个富婆怀疑她老公*,要我收集证据。”
“是吗?”
“对。我接手最多的就是婚外情的调查。”
“这么做,不违法吧?”
“放心,我是和律师合作的,许多他们不能出面的事情,都得我们才能做到呢。告诉你吧,要拍约会照片?要宾馆别墅床上抓现?要调查财产去向?啥都可以办到,而且不会有法律风险。”
张汉想了想,有一阵没吭声。他突然感到血往头上冲……他终于,明白自己郁闷又烦躁的原因了。而且,他突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出路,看到了解决问题的路径。他脸孔涨红,嘴角裂开,阴阴地笑了。
他发动了车:”是到蔡屋围吧?”
“是的,谢谢啦!”
捞仔话没说完,他的车就冲过了天桥底下。
到了蔡屋围,捞仔递来一张红色的大钞票,张汉挡过去了。
“怎么,师傅,这是假钞?”
张汉根本没看那钞票一眼:“我想和你交过朋友。”
捞仔探过头来,一颗小脑袋在张汉的侧脸边晃了一下:“呀,师傅,你有心事。难道,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啦?”
“你会看相?”
“你还别说,我虽然没在天桥上卖过盗版光碟,可我在天桥上给人看相算命,是有些资历的……”
“别扯了!”
“好,不扯,师傅,有什么问题需要小弟帮忙,只管吩咐。多个朋友多条路,坐上你的车就是和你的缘分。”
张汉取出一张琼的照片递给”捞仔福尔摩斯”。
“还有别的资料吗?”
“她在市委上班。”
“是你的夫人?情人?仇家?”
“不用问那么多了。就查她和什么男人来往,到什么程度了。”
“明白!明白!”
“费用方面……”
“好说,好说。我们是有详细收费标准的,我给你看——”
捞仔福尔摩斯从文件夹里抽一张纸出来,递过去,但张汉不接,也不看。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干出租,就没多少钱好赚,都交公司了,手里剩不下几个。你要是帮我办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只要你在这个城市里跑,我的车就是你的车,随叫随到!”
“哎呀,师傅,大哥,你太义气了!太义气了!”
“那就这样说好了?”
“好好好!我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拜托啦!”
“大哥啊,你看哦,她如果是坐小轿车的,就麻烦一点,查起来比较有难度。如果都是乘公交车,就好办了。”
“她乘公交车。”
“哪,您是感觉呢,还是已经有了些证据?”
捞仔福尔摩斯一会儿说“您”,一会儿说“你”,张汉就觉得他不是正宗的北方人了。不过这没什么,张汉注意的焦点,已经转移了。
“是感觉。”张汉闷闷的说。
“要拍床上镜头吗?一般不是万不得以,比方说官司需要,都不会做到那一步。并且,那样做的成本很高……”
“可以不用。”张汉打断他“你记住我这台车,桑塔拉mn270。”
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二十二画室里的光线已经发生了变化,好像黄昏已经来临一般。
“张汉怎么样?”
罗滋理智上不想问这个问题,但还是问了。
也许他不得不面对。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琼说,”他已经有感觉,用古怪的态度对我。我猜,他就待证实。”她停顿一下,”我想告诉他!”
“别!”
“为什么?”
“我不希望一切变得乱糟糟。”
“你以为会乱糟糟?”
琼也沉默下来。谁都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现实,何况张汉!而罗滋,是绝对不希望给陌生人打扰,被俗世俗事打扰。他只要求她和他,在画室里,在精神里,在激情里相会,也就是说,他们在半空里相会,回到大家的地球上,城市里,他就不干了。
但是琼对爱情,虽然不要求证明,却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是要求给予的。
“我要和他离婚!”
(她是说:我要和你结婚!)“弗洛伊德说:‘丈夫充其量不过是情人的代替者而已,并非情人本身。’”
(他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必要把我变成你的丈夫。)琼从他的身边坐起来,眼光直直地看他。
当他慢慢转过头来回视她的时候,她大大的眼眶里立刻充满了泪水。
“啊,小姑娘,我伤害你了吗?你别哭啊!”
她真的像个小女儿,把头埋到他胸前。
琼在他的怀中哭泣了很久。
琼其实是个传统的女人,她的叛逆永远都不会彻底。她的要求,也是和大多数女人所要求的一样。
也许因为她有一个小男孩,她是一个母亲。
罗滋从来没有想过要结婚,他是个拒绝婚姻的男人。
对于他来说,要结婚,除非也是一种妥协,对世俗的妥协。
他认为,婚姻、教会和私有制,都应该遭到否定。人类文明的进程当中,这是未来重要的一站。
想到他的理想和追求,他立刻变成了勇士:“当然,驶向这个光明前景的车轮,只能首先从我们的身躯上碾过去……”
电话又响了。巨大的空间里,这细小的声音却像刀子一样,令他们感到刺激和不安。
“我记得我已经拔掉它了!”他说。
琼恐慌起来。
罗滋的手机关掉了,她的手机也关掉了。
关机的时间太久,解释就成了难题。
罗滋的心情也极度的压抑,欠身拿起电话听筒。
“喂?”
“我说,你小子不要太过分了!”
是罗滋所在艺术研究室主任陈衡。他不想让隔壁办公室的那几个博士听见,所以将声音压低。
“怎么啦?”
“你让她赶快回家去吧!”
罗滋感到自己内心里的忧虑,很可能已经酿成某种现实的事件。连陈衡这样信息闭塞的人都知道了,那是不是半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了?他太忽略张汉了,琼也许不那么了解张汉,在这样的事情上,每一个丈夫都是百倍敏感和足智多谋的。
他捂住话筒叫琼穿好衣服,又凑近话筒说:”老陈,有什么问题?”
“你来了我们再谈吧!”
他不甘心,又问:”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的不是很多,但知道一些。”
喜欢开玩笑的陈衡这次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第六章 随水而来
(傍晚的车窗旁那即将逝去的陌生的灯火在远方移动——西篱《一朵玫瑰》:《随水而来》)二十三琼以一种大无畏的态度往家里赶。
出于对张汉的厌恶,她不乘的士,而上了一辆刚好靠站的巴士。
她想像张汉会在她进门之际甩来一个耳光……或者,更极端一些,他将一瓶硫酸迎面泼来——她下意识地抚摩着自己的脸,光滑、滋润。她对这张脸比少女时代更为满意,因为只有在现在,她才认为自己是真正漂亮的,有着与众不同的光彩和神韵。
她有着别人不能分享的秘密,她的肉体和灵魂在这些日子里都变成了诗歌。
“ikobeinlove;ikime。
ikworldAhinkthat’swhati’llfind……”
女人必然要爱,否则女人就是庸俗、软弱的。
她们浅薄而迟钝——如果她们没有感情的话。
爱和被爱,女人才得到蜕变,才会成为花朵和音乐,成为美好的存在与像征。女人的美丽和智慧,亦是在爱中成长的。
“是的,我知道,我明白,我需要被爱……”
她咬着嘴唇,泪水哗哗从脸上滚落。巴士里,站在她位置前的人都注视着她。
她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流泪。
一个青年拉着车顶的吊环拉手,挪上前些,俯身轻声问她:”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这是个干净、清秀的男生,说话有浙江口音,头发纹丝不乱,穿短袖衬衫但打领带,手里抱着崭新的公文包。
“谢谢!”她对这个刚入社会的”新鲜人”摆摆手。
在她准备下车的时候,”新鲜人”赶快掏出张名片递过来:”小姐,如果有需要,请call我!”
她礼貌地接了,没看,放手袋里。
回到家里,意外地看见儿子正伏在餐桌上画画。
“妈妈你下班了吗?”儿子问。
“啊。你下午没去幼儿园?爸爸呢?”
“爸爸接我回来,然后让我在家等你,他说他还要出去办点事情。”
“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不过他把茶几砸坏了!”
沙发前的茶几,面上的玻璃果然裂了。
张汉是个力气十足的男人。那么,他去了哪里呢?
她突然感到可疑,拿起电话就拨——罗滋的电话无人听。他或许已经离开了家。他的手机也一直没开。
话筒从琼的手中掉下了……
二十四琼走了之后,罗滋并没有回机关。
他不想在办公室里谈论自己的问题,别人要讨论那是别人的事情。
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
事实上第一次琼到他画室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很快会坐到火山口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熔岩的滚滚红流吞噬。
他给研究室主任陈衡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罗滋好像听到部长肉厚的手掌拍到了桌上——部长的办公室和研究室就在一条走廊上,对他严谨的工作作风的学习,早就渗透到整个机关工作人员们的言行当中,并形成了机关特别的气氛。
“你总之要回来一下!”陈衡说。
陈衡算了解他了,知道他是个不怕付出任何代价的人。
但是罗滋自己不知道,其实他现在很需要朋友,需要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交流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狂欢、饮酒作乐,但不会与人分享自己感情上的秘密;他们可以为自己的行为去牺牲,也不会轻易背叛和否定自己。
所以相比之下,聒噪唠叨的女人们总是更容易解脱。
然后,他去了”子弹壳”酒吧,在那里独自喝酒。
这间酒吧里有他的几幅小画,是素描人物肖像。这些变异到极至的现代人面孔,和子弹带、火药枪、麻绳、高帮靴,以及美国西部牛仔帽等实物一起,出现在粗砺的墙上、廊柱上,使人想到人类历史上某些争取自由和尊严的狂放岁月,以及现代精致生活带给人的窒息感。
酒吧侍应很殷勤,给他同时上了嘉士伯和五粮液。
她们对他再熟悉不过。
“老板回宝安了,明天回来。”她们告诉他。
酒吧老板阿林是罗滋的朋友,过去在杂志社做过编辑,是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人。
阿林的女朋友安澜坐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有些懒洋洋的翻看新到的时尚杂志。
罗滋坐下后,她不断的向他抛媚眼。
他不理她。
“罗老师,我电不着你吗?”安澜扭着她的水蛇腰过来。
“你什么时候不再上浓妆,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话。”
“算了吧,跟我化妆没关系,是你自己心情不好。我来帮帮你吧。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发信息给你,我刚收到的。”
“直接告诉我吧,我的手机不知放哪里了。”
“好,听着——”安澜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祝你一年365天开心8760小时快乐525600分钟精彩31536000秒幸福。”
罗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说话。
“罗老师你怎么啦?失恋了吗?”安澜靠上来搂住他的肩,”我刚才念的,你都听见了吗?”
“别,小姐们看见了!”
“那你记住,我以后再发信息给你:520代表我爱你,记住啦?瞧,就这些数字就让我们生活得很幸福了……当然,还必须要有存款的数字。你的数字肯定是很厉害的,干吗不快乐?”
安澜说着,像演小剧场戏剧一般叫着”啊——”,然后滚落身体掉到罗滋的脖子上:”罗老师,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好像李察?基尔!”
她更加夸张地抱住他的头,往他的耳朵里哈气,咯咯笑着。
“安澜,求你别闹了!”
“我爱你啊!”
“爱我干什么?别爱我。”
“你真是,想爱你还真是不容易呢!那你就自己呆吧!”安澜说着,扭着她的水蛇腰,咕哝着”不给面子”,钻进某个包房里去了。
她也是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
这个年代出生的人,吃了太多的色素,这些色素又从他们的身体里渗透到他们的皮肤和毛发——你看那些发廊仔,五颜六色像热带鱼!而街头的少女,用过多的流行色彩来涂抹自己。
另类是现代性的残渣,就好像任何一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