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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天行健-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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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疑了一下,道:“大人,我担心的是,郑昭当初跟我说读不出蛇人的心思,但不知他现在还能不能读出。”

文侯一笑,道:“他读不出的。”

当初读不出,现在未必还读不出。我想这样说,但看文侯的意思,他根本不想再说,也许另有主意,我多嘴也不好,就没有再说。

第二天,审问继续。

让我意外的是,来的居然只有一个丁亨利。丁亨利说昨天郑昭回去发冷发热,今天不能起身,就休息一天。我昨天见郑昭气色还不错,没想到今天就生了病。今天的审问卫宗政上来就用了揭鳞拷。所谓“揭鳞拷”,其实也就是一个专门为蛇人定做的架子,将郎莫捆在架子上,然后用一些小钩将郎莫身上的鳞片钩开,一头固定在架子上,这蛇人被定在架子上后一动都不能动了。蛇人的表情很简单,但我也终于看到了郎莫眼中露出的痛苦之色。

然而郎莫仍然没有招供。从郎莫身上拉下了十几片鳞片,它的半边身子也全是血迹,但郎莫虽然时不时扭动身体,它倒也不说“不知道”之类,干脆一句都不说。我在一边看得有些心惊胆战,久闻三法司酷刑厉害,我当初受卫宗政审问时也尝过坐笼的滋味。当时甄以宁也为我请来了赦书,使卫宗政不得动用肉刑,我才能撑过去。如果那个时候卫宗政也对我用上夹棍这一类酷刑的话,我想我顶多坚持个一天吧,第二天肯定要什么口供就招什么口供了,不用说是“揭鳞拷”这一类刑罚。我偷偷看了一眼一边,丁亨利有些不忍之色,大概也觉得这样子动用酷刑,未免太过残忍。

动了半天刑,卫宗政还要命令再用,丁亨利忽地站起来,道:“卫大人,这样用刑也没用的,这蛇人知道不少至关重要的东西,千千万万要保住它的性命。”

卫宗政道:“本官自然知道。丁将军放心,不会取它性命的。官法如炉,就算它是块铁,到了三法司,总有办法叫他开口。”

丁亨利道:“这般一味用刑也不是办法,我觉得还是软硬兼施,方能撬开它的嘴。”

卫宗政点头称是,但他又道:“软硬兼施虽是好办法,却不能立竿见影。文侯大人已下了命令,务必要在年前审问清楚。今日已是十八,不过剩了十二日,拖不得了。”

卫宗政说的也有道理,我都觉得他说得对。可是虽然对卫宗政用这等酷刑折磨那郎莫,我心里有些不好受,可是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如果郎莫真的知道蛇人的秘密,就算活剥了它的皮,也要让它说的。让我意外的是丁亨利原本迫不及待地要审问,现在对这蛇人居然也动了恻隐之心,卫宗政虽然这样说了,他仍是坚持要软硬兼施,酷刑无用,不妨让它休息半日,明日再审。卫宗政被他说得没法,只得同意了。

因为下午不再审问,我一离开石郎庙就去向文候禀报。到了文侯府,刚要司阍传进去,那司阍却说文侯下午不见客,谁都不见。我一怔,道:“大人出门了么?”

那司阍道:“大人身体不适,在房中静养,晚间才能见客。楚将军,请你晚上来吧。”

我不知文侯生了什么怪病,居然躺半天就能好。但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离开文侯府,我打马向营中走去,心中却疑虑丛生。郑昭和文侯不约而同地生病,难道帝都突发时疫不成?可现在冰天雪地,不太像会有瘟疫蔓延的样子。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不知不觉,回到了营中。

一进营,便听得里面呼喝连天,却是曹闻道和钱文义在与陈忠步下对棍。陈忠的力量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大,但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个配合得甚妙,在马上他们双战陈忠也不一点占得到便宜,一到步下,陈忠不能借助马力,就有点左支右绌了。不过他守得门户极严,虽然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人两条棍上下翻飞,陈忠尽能挡得住。一边,杨易正在练操,廉百策则带了一队人练箭。见我和冯奇他们进来,他们都停了下来,齐齐过来向我施一礼,曹闻道叫道:“统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道:“今天下午休息。你们在练什么?”

曹闻道已经满头大汗,道:“我们给老陈练练手脚。他力量虽大,但速度不够。统制,你要不要来玩两手?”

我翻身下马,道:“好啊。钱文义,你去帮陈忠吧,我和曹闻道来攻你们。”

如果我们三对一,陈忠肯定不是对手了。钱文义答应一声,曹闻道则拿了根棍子递给我,道:“来,试试。”

棍法在军中虽没有什么大用,却是训练的绝佳工具。枪棍一体,棍法中除了砸之一法与枪有点异样,别的都和枪法差不多。我拿起那根棍子,吐了个架式,道:“来,上了!”

这一路棍在军中很流行,称为“史家棍”,据说还是当初的十二名将之一史继德所传。史继德用的也是枪,只是训练用的枪原本就没有枪头,只是根棍子,他索性就编了这一路棍法。练了一路棍,我只觉身上也热了起来,汗水已湿透内衣,看看天色,已将至正午,道:“走,去洗个澡吧,快吃饭了。”

地军团的澡堂子办得十分有特色。军人时常要训练得一身臭汗,洗澡便是常事。这看似小事,但军容整洁,对士气也极有帮助。还记得我初接手前锋营,第一件事就是把军中的澡堂子修整一新,当初也被友军取笑过。可是后来检阅,地军团军容最为整齐,训练也颇见成效,文侯对我大加赞扬。其实地军团的训练也并不比友军多多少,只是洗澡、吃饭,甚至便溺这些小事,我都叫人多加注意,地军团的士兵虽然训练不见得比别人多,休息得却要比别人好,自然训练成效也要高得多。这些在《胜兵策》中都有写明,我照着做而已。一开始我也半信半疑,但实际运用,效果果然十分明显。也因为文侯赞扬后,其他诸军对这些事都重视了许多。

我们进了军官澡堂,将身上臭汗洗去。曹闻道一边将一桶水往身上浇,一边道:“统制,你们这两天问出些什么没有?”

我道:“唉,那蛇人什么都不肯说,任你用什么酷刑,后来干脆不吭声了。”

曹闻道叫道:“这么横?它别是把舌头咬断了吧。”一边陈忠接口道:“舌头咬断哪里还活得了,就算它是蛇人也活不成了。”

我也不相信蛇人会咬断舌头。蛇人的牙和我们不一样,只有几个尖牙,郎莫真要咬,顶多在舌头上戳几个对穿的小洞而已。我道:“没想到蛇人也如此刚烈。丁亨利说要软硬兼施,今天下午暂停。我看他也是看不下那种酷刑了。”

我刚说完,一边的钱文义忽然放下往身上浇水的勺子,道:“丁亨利心肠这样软?不太像啊。那次去五羊城,我和五羊城的人闲聊,说丁亨利别看相貌儒雅,平时彬彬有礼,打起仗来心可极狠。”

其实,丁亨利的心肠还是比较软的。那一次他虽然向何从景建议将我留在五羊城,如果我不肯就要杀了我,但最后还是放我回来了。只是这样一想也对,要是丁亨利真的心肠软,他也不至于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了,我实在想不出丁亨利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洗完澡,正是开饭时间。我刚要回自己营房,曹闻道一把拉住我,道:“统制,等等,今天我请客,一块儿喝一盅。”

我道:“怎么有这闲心请客了?”

曹闻道嘿嘿笑了笑,道:“今天是我生日。唉,三十,过年就三十一,本来该做寿了。”

曹闻道比我大四岁。他爱充大,说的是虚岁。我虚岁也已经二十六了,等过了年,也就二十七了。我不由一怔,喃喃道:“真快啊。”

十七从军,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十年里,我从一个士兵一路跌跌撞撞地厮杀,居然也成了一军都督,我刚入伍时当真连做梦都想不到。我不禁暗自苦笑,如果不是战争,我绝对升不了那么快的,甚至可能在百夫长的位置上终老一生。我不喜欢战争,总盼着战争能早日结束,可是这官职却是战争带给我的。细细想来,真是讽刺。

我道:“老曹,你不结婚了么?”

曹闻道嘿嘿一笑,道:“算了。对了,统制,忘了跟你说,上午薛侍郎来过一趟,你没在,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薛文亦来过?我怔了怔,实是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薛文亦升为侍郎后,忙得团团转,而他又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很不方便,很少能再看见他。一想到薛文亦,就又想到当初一同从高鹫城逃出来的四个人。张龙友已经和我绝交了,吴万龄现在在火军团,很少碰得到面,能常常碰面的只有薛文亦了,可是又因为我们都很忙,也难得见一次。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一个个地少下去,也渐渐地疏远。

我道:“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廉百策找他有点事,似乎是做些特别的箭。”曹闻道说着,看了看,高声道:“廉百策!廉百策!”

在五德营中廉百策排名还在他之上,不过曹闻道资格老,他和廉百策也很熟了,廉百策不以为忤,走了过来,先向我行了一礼,道:“老曹,什么事?”

他赤条条地行礼,看上去说不出的好笑。我强忍着笑道:“廉兄,上午薛侍郎来过了?”

廉百策点了点头,道:“我让他给我特制一些射雕弓。”

我诧道:“射雕弓?”

廉百策道:“是。这种弓的箭也是特制的,射程可达五百步。末将想在营中精选五十名箭手,专门射敌方大将。”

虽然雷霆弩的射程要更远得多,但雷霆弩移动不便,所以廉百策要用那种射雕弓吧。想到五十个神箭手在交战时专门在阵后暗算敌方主将,我的心头也有点发毛。他用这种办法,蛇人却极少箭手,受了暗算也无法还击。可是如果将来与共和军有一战,丁亨利也这样对付我,该如何是好?我道:“你这办法也太毒辣了吧。”

廉百策摇了摇头,道:“这办法其实也只有对付蛇人有用。隔得远了,箭速就不会太快,蛇人看不远,要是我们,看到箭来了再躲也来得及。就算蛇人,也未必一定能射得中,末将只想借此让蛇人的主将无暇指挥而已。”

我不禁释然。的确,从古到今,战事不知有几,这办法也并不新鲜,别人自也想得到,但暗算敌方主将成功的例子却是极少。我道:“这倒也是。不然仗都不用打了,一箭把敌方主将射死便是,呵呵。”

廉百策也呵呵一笑,道:“对了,楚将军,那个抓来的叫郎莫的蛇人眼睛可好得很啊。只是它好像没学过箭,不然它射出的箭倒也不易应付。”

我顺口道:“是啊。”可是心里却像被什么触动了。廉百策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洗完澡,正好开饭。因为现在训练任务加重,不能随意出营,曹闻道自己掏腰包叫伙房买了酒菜请客。他们五个现在都是下将军,俸禄不低,倒是我,一直都是偏将军上不去。好在不但是我,四相军团中,除了邵风观还是下将军,毕炜和邓沧澜也仍是偏将军。因为我们资历不够,现在的副将军全是屠方那点岁数的,偏将军这一级中,我们也是属于年轻的。这样一想,便心平气和了许多。

曹闻道虽然与杨易不睦,却还是叫了杨易,说说笑笑,这个生日倒是过得热闹。我略略喝了几杯,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正想着,曹闻道大声道:“统制,想什么呢,菜都凉了。”

我抬起头,笑了笑道:“恭喜你生日。”

曹闻道呵呵一笑,道:“对了,统制你生日是哪一天?我没见你过一次生日过。可惜小殿下回家了,都忘了跟他说。”他和小王子也甚是投缘,常带小王子骑马练枪。小王子这些天回王府了,安乐王身体不太好。我也曾去安乐王府探望过,安乐王年纪老大,人也肥胖,看到我又要想起郡主,医生让我少去看看安乐王,我也乐得不去。

我道:“我的生日么……”话还未说完,忽地浑身一震。

对了,就是“见”!郎莫的视力很好,可以远程投掷投枪,可是在石郎庙里的那个蛇人,却和寻常蛇人差不多,刑具抬到它跟前时它才有害怕之意。郎莫是我押回帝都来的,一路上我都在看着它,给它吃食时它向来一伸手就拿到,和石郎庙那个大有不同。

难道,石郎庙里的蛇人不是郎莫?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卫宗政正在审的那个蛇人,一样身体甚长,身上也有一道刀伤,只是在我看来,蛇人的相貌大多相去无几,颜色也差不多,我同样无法断定那就是郎莫。而郎莫即使重伤之下,视力并没有影响,似乎不该在受刑时表现成这样。

我越想越惊,也越来越觉得有道理。昨天我向文侯禀报审讯情况,对于有没有审出什么来并不太关心,他问的更多是郑昭和丁亨利的反应。还有那蛇人口齿很不灵便,可是我曾听过郎莫说话,郎莫说起来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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