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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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人的叫声也会这么响,实在了不起。我一催马,身后已传来那士兵的又一声惨叫。这一声惨叫却已是真正的惨叫,定是那个跑回来的士兵被蛇人追上,已砍成肉泥了。我猛一催马,正要向那地道口跳去,却听得前面也是一声惨叫。
这是二太子的声音!
我被这一怔,此时才看清,前面那块土色有异的地方已塌成一个洞口,但那并不是地道,而是一个陷阱!
这又是一个圈套!
我已见邵风观正在指挥士兵退进城去。他带出来的兵也不多,退进去时倒是极快。我心血一涌,人在马上也晃了晃。
任吉的幕后指挥,恐怕也正是毕炜吧。邵风观虽然声称与文侯反目,但实际上,只怕是文侯设到二太子身边的反间。这条计策丝丝入扣,只怕,真正的主谋也是那个以智计出名的文侯!
我的胸口一闷,似乎有血堵在那里,身后的蛇人已像潮水一样涌上,夹着它们的怪吼,真如山洪突发。我咬了咬牙,正待向前,突然却听得二太子道:“救……救我!”
他摔下的那个陷阱不是太深,大概连夜挖出,也不能挖得太深。坑底插了一些削得尖尖的竹签,二太子的马一掉进里面已被竹签刺得千疮百孔,死在里面了,二太子却在千钧一发时一把抓住了陷阱壁,正挂在上面。我催马过来,弯腰道:“殿下,抓住我!”
能救回二太子,我还有一线生机,不然,我回不去自会死在蛇人军中,回城也会被斩首。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飞羽已开始起步,我在马上弯下腰,那条受伤的腿一用力之下,血又涌了出来,只怕真清子给缝合的伤口又挣开了。我也不管这些,身体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看准了二太子的手腕,一把抓住,借着马力,猛地将他一提。二太子又发出了一声惨叫,人被我拉得飞了起来,我也差点被他带得摔落下马,死命抓着他,将他搁到了马背上。
终于成功了!
我心头一喜,催马向前奔去。此时城门已在关上,吊桥也已拉起了足有丈许我惊叫道:“殿下在这里,等一等!”
城头的士兵不知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但吊桥却突然顿了顿,我再顾不得怜惜飞羽,脚在飞羽肋下用力踢了一脚,飞羽长嘶一声,已像插上了翅膀,一跃而起,跳上了吊桥。
终于上来了!
飞羽冲势太大,借吊桥一振之势,竟然又直冲而上了一丈许。等落到地上时,我被震得浑身骨节一痛,像是散了架,横在鞍前的二太子也哼了一声。但借这一冲之势,飞羽像一支离弦的利箭,从正在闭合的城门中一闪而过,冲进了城里。
终于脱险了。等冲出了数百步,我才总算拉住了飞羽。尽管离城门已有数百步,我仍然可以听到城外惊雷一般的呐喊。恼羞成怒之下的山都一定在不顾一切地攻城,这等攻势肯定惊心动魄至极。我将鞍前的二太子扶起,叫道:“殿下,你没事吧?”
二太子脸色煞白,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从身后奔来了一批人,方才我冲进城的势头实在太大,他们紧追过来,也直到此时赶到。当先一骑正是毕炜,他大声道:“殿下!殿下!”
二太子慢慢睁开眼,毕炜已冲到了他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我在马上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被毕炜这么一带,却坐不稳马鞍,人一下摔倒在地,摔得眼前金星乱冒。一个士兵过来忙扶起我,只听得毕炜正叫道:“快来人!送殿下到医官处!”一片混乱中,却听得二太子道:“我……我还好。”毕炜马上叫道:“殿下,殿下你没事!太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声音充满了欣慰,好像他一心一意盼望二太子脱险。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毕炜,真想怒斥一声,但话却咽在喉头。毕炜已将二太子交给了几个抬着担架过来的士兵手里,他冲到我跟前道:“楚将军,你没事吧?”声音居然也充满了关切之意。
我正要大骂一句,这时,突然听得二太子声音微弱地道:“将……将反贼楚休红拿下!”
什么!我惊得连骂毕炜的话也说不出来。毕炜却反应奇速,一把抓住我道:“殿下,你说什么?”
“楚休红……他是反贼!拿下!”
毕炜似乎万分不信,道:“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但二太子声音微弱,但明白无误地道:“拿下!”
两个士兵过来下了我的刀,将我捆了起来。由于用力过度,我周身已经像变成了木头,什么感觉也没有,眼前却茫茫然什么也看不到,任由他们将我捆了起来。飞羽在一边打着响鼻,还不时把头凑到我脸颊边,喷出一股热气。腿上的伤口中,血已流得将一条腿全染得红了。
我被捆好后,毕炜在一边道:“将他的嘴也塞上。”
他是怕我大骂吧。可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想去骂他,我更想骂的是二太子。
天已大亮,太阳正渐渐升高,那两个士兵押着我向大牢走去,离城门口的厮杀声越来越远,但那些嘶吼和惨叫却像针一样时时扎入耳中,仍然清清楚楚。
第二十二章 谋事在人
“咣”的一声响,铁门被关上了。直到这时,我才从怔怔中醒来,猛地冲到门边,叫道:“我要见毕将军!”
那个正在锁门的狱卒冷笑了一下道:“行了行了,每个人头一天来这儿都说要见这见那,你就安心待着吧。”
他锁上门便自顾自走了,我抓着门上的铁栏叫道:“我有话要说!快放我出去!”但那狱卒躺到一张竹躺椅上,却像聋了似的再不理我。我拼命摇晃着门上的铁栏,叫道:“听到没有!我有话要说!”
我喊了一阵,那个狱卒有些不耐烦,高声道:“省省吧,楚将军,你是一级重犯,不用胡思乱想了。”
我是一级重犯?我被这几个字吓得呆了。一级重犯,那都是犯死罪,马上要问斩的。毕炜骗了我,在西门外,他所说的地道其实根本不存在,有的却是个陷阱。他一定是要将我和二太子都在阵前灭口,只是阴差阳错地没有成功。毕炜要害我,是为了灭口吧,可我实在想不通二太子为什么会指我为反贼?他明明是我从蛇人营中带出来的,在他掉进那陷阱后,如果不是我舍身救他,恐怕他现在早成了一摊肉泥了。
也许,他是在故作不知?故意牺牲我来迷惑毕炜?
我知道再怎么拍打铁门也毫无用处,颓然坐倒,心中像化成了冰。二太子在掉进陷阱时,他大概也已经知道这是毕炜设下的圈套,也知道在城中和毕炜对着干没有好下场,因此故意将我抓起来,以表明他并不知情吧,这样毕炜与他就不会到破脸的地步。
只是二太子经此一役,声名扫地,以后便不能再号令毕炜了。坐在发出恶臭的烂稻草上,我不由冷笑起来。
毕炜的样子很粗豪,但如果以他的相貌去判断他这个人,那一定会吃大亏。没想到,他这人竟然会那么爱使计策,只是这些计策并不见得高明,设那个陷阱实在是画蛇添足。如果城外时他把我扔给蛇人,恐怕我到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坐在墙根,把背靠在墙上。腿上的伤口这时又开始一阵阵地疼痛,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但现在我也没办法换药什么的了。我将那条伤腿伸直,让自己好受一些,开始想着以后的可能。
我背后没什么靠山。文侯虽然像对我颇为赏识,但如果跟毕炜比起来,我一定是无足轻重的,现在我还有洗脱罪名的可能吧?我想了又想,也实在想不出,好在我也想不出二太子该如何坐实我这个“反贼”之名。我将他有可能罗织给我的罪名一条条想过去,再想着如何反驳,心中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一样。可是,如果毕炜将我在牢中灭口呢?那又该如何应付?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如果毕炜要在这重牢里杀我,那我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我坐的是重牢,墙壁有一半是埋在地下的。靠在石壁上,渐渐已觉得石头的寒意,我换了个姿势,把一些干净些的稻草堆在一起,躺了下来。
不止是武器被下了,连那两本书也已被搜缴。好在《胜兵策》本来字数就不多,我已能背诵,那部《道德心经》虽然背不上来,不过附着的几个打坐图我已熟而又熟,有一个正是躺着的,我睡在稻草上,将两腿扳到和图一样的姿势,慢慢地调匀呼吸。《道德心经》中说打坐时要心无杂念,但我现在一念已没,一念又生,心中像是翻江倒海,只能勉强按照姿势做个样子而已。直到现在我仍然有些不明白。
也许,等我被斩杀时也不会明白了。
重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离外面的地面只有一尺左右。地上的草长得很茂盛,这个季节植物都像野火一样,几乎以看得到的速度在生长,可是牢房里只有一小块阳光照进来。便是这一小方阳光,大概再过一阵就没有了。我虽然盘腿坐着,心中仍然忐忑不安。在这儿,如果毕炜要灭我的口,那实在容易至极。现在任吉已经被灭口,接下来会不会是我?而毕炜背后,文侯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默默地坐着,渐渐沉入冥想。说也奇怪,这样坐着,愤怒、绝望、忧伤,都像水一样流走,心中只是一片空旷。
不知坐了多久,我被打开牢门的声音惊醒:“楚休红,吃饭了。”
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一个盛满食物的瓦盆。我走到门前拿起来,道:“什么时候提审我?”
我已经把应答之语全想好了,如果毕炜要加我一个“谋刺殿下”之名,那我就要把他跟我说的全原原本本说出来。这样一来,我定是难逃一死,但二太子一定会与毕炜彻底闹翻,纵然毕炜不至于被拿下,也要他好看的。只是我更希望毕炜能够为了隐瞒真相,来与我对口供,这样我还能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有可能吗?
那个狱卒冷笑道:“早着呢,没有殿下之命,你就住下去便是。”
他说完便又走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重牢里,就算是狱卒也不会开心。我拿着那盆食物坐到窗前,开始一口口地吃着。这盆是些米饭和煮得稀烂的蔬菜,还有一块肉,和战事紧急时吃的那些干饼比起来已经是天堂的生活了。吃了一半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敲的是重牢的大门。那个狱卒开了门,问道:“是什么人 ?'…'啊,是邵将军手谕啊……”开始还一股凶狠,但马上又满是谄媚之意。
是邵风观派人来看我?我放下了盆,冷冷地一笑。邵风观和毕炜是一丘之貉,我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好心肠,只怕,现在是要来灭我的口了。我躺倒在床上,右拳不由暗暗捏紧。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这人身上披着长长的披风,从头包到脚,一走进来便把门掩上。我翻身坐起,道:“有什么话,快说吧。”
这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披风的帽子翻了下来,露出他的脸。一见他的脸,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邵风观!
我惊愕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邵风观居然来看我!如果要灭口,绝不会出动到他这等人物。我本已经绝望,准备破罐子破摔,但是一见是他,身体也像被钉住了一般。邵风观似乎也预料到我的反应,将手指按在嘴唇上,低声道:“楚将军。”
他的声音轻得有如耳语,我满腹狐疑,却又生了几分希望,嘴上却仍是道:“邵将军,有何贵干?”
邵风观站在我跟前,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讥讽之意:“我的来意你想必也知道。”
“哼哼,”我看着他的脸,心中又有一股怒火升起,“邵将军看来是亲自来灭我的口了?真是屈尊。”
他穿着这件长大的披风,也看不出身上有没有带武器。听说地火水风四将都是马步全能的勇将,以前劳国基的枪术刀术都相当强,不过再强,也未必能强过我多少,如果拼死一搏的话,我也未必输与他。我又捏紧了拳头,只要他略一分神,我就一拳打在他脸上去。就算我被杀了,如果临死前杀了东平城主将,倒也值得。
邵风观像是知道我的意思,将披风紧了紧道:“我是来救你的。”
如果他说别的话,我这一拳早打出去了。但是他这话一出口,我的拳头不由得松了下来,疑惑地道:“救我?”
邵风观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地微笑:“有些话不必多说了,明天二太子要审你,你只要说你一概不知道就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我怒道:“毕炜跟我说会有地道接应,结果是个陷阱,难道这我也不知道吗?”
“你若这般一说,不论是毕将军还是殿下,都会迫不及待要杀你了。”
我又从鼻子哼了一声。邵风观大概是毕炜叫来买通我的吧,如果他真的是想让我帮他圆谎,那我自然也答应,只是我心头的怒火仍是压不住,道:“任吉又怎么会死的?”
“任将军舍身取义,死得其所。原本只是他一己之事,楚将军,你运气太坏了,自己将这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