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夜意难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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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怀凉急了,忙拦住他,“喂喂喂,你这是强盗行径!”
霍西根本没把她这点微薄的力气放在眼里,绕过她的手,继续翻箱倒柜。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讳疾忌医啊!安眠药,是治疗失眠的科学、合理的手段。再说,这些药也都是医生配给我的。”意怀凉试图对他说之以理。
霍西挑眉看她,“治疗失眠的途径多了去了,你可以用别的方法。安眠药吃多了,对身体没任何好处。”
意怀凉心想,你怎么晓得我没用过别的方法?但她知道,自己显然是既争不过他,也抢不过他,便不再多说什么,干脆任他翻个够。她则挪到另一个客房套间的浴室,洗澡去了。
当意怀凉洗完澡,再次走进自己的房间时,看到霍西正席地坐在她的床头柜边,饶有兴趣地翻看从她抽屉里找出来的水彩画。意怀凉抽了抽额角,走近他。“好看吗?”
霍西咧嘴,“真好看。”
意怀凉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她想起此人脸皮之厚,堪称天下无敌,这招对他全不管用。遂直接说:“你好像在侵犯我的隐私。”
霍西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露出白白的牙齿。“这房子姓霍,里面所有东西,全都归我所有,还谈什么隐私不隐私?再说了,艺术作品被创作出来,不是本来就是为了被世人欣赏的吗?否则多寂寞无趣呀。”
意怀凉被他无理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强大逻辑给气笑了。并且听他的话中,还大有我欣赏你的画,对你来说是种无上荣幸,还不赶快谢恩的意味。“那真是辛苦你了,霍伯乐。”
霍西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嘴里却说:“还行吧,嘿嘿,是你自己画得很好,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
意怀凉懒得再理他了,转身想去客厅。霍西叫住她,“你这图上,画的是哪里呀?”他指着一张漂亮的风景画问她。画上是一条繁花夹道的小路,路两旁,几栋老旧的西式小洋房的窗台上,摆着几盆姿态各异的绿色植物。路上有些湿漉漉的,仿佛微雨初晴,天空蓝得沁人心脾。整副画线条简洁,上色柔和。让人感觉十分清新安宁,又带着一种时光停滞的沉静。他看到意怀凉的画稿里,许多都是此类风格的地方,他想,这应该是法国的某个小镇。
果然,只听意怀凉说:“是普罗旺斯,我在那边住过一阵。”
霍西带了丝笑,“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他一张张仔细翻看她的画,“画得很好,都是写生的吗?”
意怀凉上前把他手里的画分成两摞,指着左边厚的这摞说:“这是我在法国时的写生画。右边这摞,则是我回国以后,凭记忆画的。”
霍西看了看右边为数不多的几张画,翻到一张夕阳下的小桥流水。“这应该是国内吧?”
“恩,上次跟着电视台,从浔塘古镇采风回来画的。”
霍西发现这些画无一例外地全是风景作,一副人像或者服装设计稿都没有。他不由奇道:“怎么都是风景?我还以为,能看到一些你的设计手稿。”
意怀凉不以为然地说:“早就江郎才尽了。画这些,也只是为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霍西忽然想起,以前每天不论多晚,总能见到她房里亮着灯。当时,他以为她是工作繁忙。却不想,原来她是在失眠作画,此刻想来,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霍西洗好澡,走到客厅,看到意怀凉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边擦头发,边走过去说:“不早了,还不睡?”
意怀凉扫了他一眼,没坑声。心想,红脸白脸都被你一人唱了,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地一股脑全扔了我赖以睡觉的药。这会儿倒好,又来问我为什么不睡?未浓说他是笑面虎,果然是个日久见人心的准确判断。
霍西在她旁边坐下,了然地说:“我也睡不着,跟你一起看会儿电视好了。”说着,他就把电视遥控器拿去,一通胡乱换台,调到了一个韩剧频道,停下来专心地看。
意怀凉诧异地看着他,韩剧。。。不是只有小女生才喜欢看的吗?很快,她便发现她错了,这不是只有小女生才爱看的韩剧童话,而是比那更要命的,只有五十岁以上的中年妇女,才会看的韩式家庭伦理剧。意怀凉着实对这种两集过去,一顿饭还没吃完的冗长又乏味的电视剧,一丝一毫的兴趣也没有,却被眼前的霍西,看得颇投入的样子给雷得不轻。“你竟然喜欢看这种电视剧?”
霍西的眼珠子盯着电视机,一动没动,“不是挺贴近生活的么?”
意怀凉被彻底打败了,只得又煎熬着看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忍不住说:“我有点困,先进屋睡了,你随意。”
霍西歪着嘴,目送她回房。
意怀凉进了房间以后,本想把之前那副只绘了轮廓的法国乡村风景图拿出来上色。她刚刚扭亮书桌上的台灯,就听见霍西在外边大声嚷嚷道:“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出来跟我一起继续看电视。”吓得意怀凉连忙按灭台灯,躺到床上去了。
可她睡下并不代表能睡着,她清楚地听见客厅里响动了一阵后,不一会儿,电视机就再没了声音。透过房门缝隙,从厅里照进来的一丝光亮也很快暗下去,整个世界清净了。
意怀凉仰头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白天的喧嚣和浮华完全褪去,只剩下夜的寂静和深沉。通常来说,失眠的人总会对漫漫长夜有一种厌恶和恐惧的心理。因为既睡不着,又不知何时是个头。在极度静默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满脑子纷乱的思绪。长此以往,则会衍生出一种对时光的厌倦和自我鄙弃的情绪。这是意怀凉的医生对长期失眠患者的心理分析。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医生说的那么严重的地步,但她确实对无边无际的黑夜,感到由衷的无奈。她不知该如何打发这场比普通人多出一半时间的人生。
接下去的一阵,意怀凉被霍西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各种治疗失眠的偏方,折磨得不堪其扰。他那些美其名曰可以助眠的精油熏香,从客厅到卧室,把整套公寓给熏得浓香弥漫。不仅造成她的嗅觉暂时性失灵,就连她阳台上种的那几盆迷你绿色小盆栽,看起来都有些耷拉不济,远没了往日的生气。
再说霍西给她买的草药安睡枕,枕头的药香味倒是比熏香好闻得多了。可这枕头硬得她隔天起来就落了枕,脖子动不了。至于其它各种古怪的药方,用材之奇特,口味之古怪,就不必详说了。最让意怀凉无语的,还是霍西买回来的一大堆韩式家庭伦理剧的碟片。他软磨硬泡地非得让她每晚睡前看几集,当做催眠剂来使用。
偏偏这次霍西的春节假期又休得特别长,即便后面几天他上班了,也都是在晚上八点前就回家了。他天天把敦促意怀凉尝试各种催眠新方法,当作第二职业来尽忠职守。此时此刻,意怀凉方领会到霍西年纪轻轻,就能创立并治理好一家公司,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花样百出、手段残忍、心肠歹毒这几点,就非常人所有。
意怀凉觉得,这么两三周折腾下来,非但自己失眠的毛病一点都没好转,反倒是快成个神经衰弱了。然而她念在霍西是好意,且每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好推拒他的情面,推拒得太厉害。便只得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地尽量配合他那些层出不穷的酷刑。就在她终于濒临崩溃的时候,电视台时尚专栏里的一纸出差计划书,拯救了她。
早春三月,向来是各大服装品牌春装发布会的大好时机。而香港作为国内,乃至放眼亚洲数一数二的时尚潮流之都,自然成了春装发布会的兵家必争之地。意怀凉这次,便是跟她的助理小肖和台里的副编徐主任,一起去香港参加各品牌的春装发布会。由于近期在香港开发布会的品牌很多,她的出差时间预计在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她简直要为这个犹如及时雨的美妙出差计划而感动倾倒,当天晚上回去,就把大大的行李箱从衣帽间拖出来,开始收拾行李。
霍西回来,看到堆了满地的衣物,挑眉望她。意怀凉做沉痛状,“台里要我明天下午去香港出差,时间比较长。所以,你的催眠枕头、熏香、碟片、若干偏方。。。可能我没什么机会用了。”
霍西一咧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白白的牙齿十分亮堂。“没关系,等你出差回来,可以继续尝试。我相信,总能找到对你有用的助眠方法的。”
意怀凉眼角一抽,手上不由加快了整理行李的速度。
第二天上午,意怀凉去自己熟识的医生那里,配了两瓶之前常用的安眠药,塞进行李箱里。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坚决且痛快地离开了C城。
、第九章 霍青青其人
此次去香港出差的任务,其实十分轻松,逛逛商场、摸摸时尚动脉所在,看看秀、追踪追踪今春流行趋势。就连时实稿件都用不着意怀凉自己拟定发布,她只要适时地分享、添加几条主编特评就行了。且她以专栏频道主编的身份出差,食宿、出行一律都是最高标准。
在一周之内,她看了四场春季发布会,差不多逛遍了几个大型的高级商圈,日子过得可谓很是悠闲自得。她给相未浓打电话的时候,得知寒假结束以后,她被自己老公勒令休学一学期,禁足在家,安心养胎待产。相未浓百般无聊之下,同江墨然千般耍赖,也没能说动他对她解禁半分,正在气头上呢。
相未浓义愤填膺道:“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病人,更不是犯人。凭什么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去念书啊?”
意怀凉在心里赞了一声江墨然的英明果断。“你当然不是病人犯人,你现在是女王。我说未浓,你省省吧,5月底就要生了,现在还折腾个什么劲?江墨然这不也全是紧张你,为你好么?”
相未浓叹了口气,“可我真的好无聊啊怀凉,连电脑都因为有辐射而被禁了不能碰,整个回归田园生活。”
“田园生活不是挺好,反璞归真,时下流行所在。我正准备做一期这样的专题呢!”意怀凉笑着说。
“你这是躺着说话不腰疼,以后到自己身上,就知道厉害了。可别被硬生生逼出个产前忧郁症来。”相未浓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常来我家多陪陪我哟。”
“至少还得一周多吧,得看到时的实际情况。”意怀凉想到回C城,不由头大,“我肯定会来看你的,未浓,我巴不得你能腾一间客房,给我长住呢。”
“怎么了?”相未浓担心道,“你和阿西闹矛盾了?”
意怀凉把大致情况跟她说了一遍,相未浓听完,笑得几欲岔气。把在书房办公的江墨然都给引了过来,挑眉关切地看她。她做了个女性话题时刻,男人免进的手势,才把他给请出去了。相未浓又笑了两声,“阿西。。。可真是个十足的人才!”接着压低嗓子道:“不过我听着,他这个样子,其实倒也是在乎你的意思。就像我跟你抱怨墨然禁我足,你说他这是为我好,让我理解他,是一样的道理。虽然阿西这做法有些夸张,究其用心,却是个着紧你的态度,否则,哪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呀?况且,我听墨然说,阿西近期手上的任务还挺重的呢。我说,阿西该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意怀凉干笑几下,“那他爱人的方式,未免也太闻所未闻地变态了点。”
相未浓奇道:“可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处得相敬如宾,平时都不太说话的吗?怎么阿西忽然间,就对你这么殷情了?”
意怀凉当然没敢讨骂地说出自己春节期间,因为吃多了安眠药,命悬一线地被霍西送进医院洗胃。然后被他陪夜,跟她聊天聊了一整个晚上的事情。只避重就轻道:“所以啊,我说你就别费神瞎猜那些有的没的了,言情剧看多了是不是?我跟霍西,最多也就只有统一战线的革命般友爱情怀。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表达我前阵在C城,日子过得水生火热的事实,以及我急欲脱离苦海的渴切。”
相未浓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她出主意,“既然如此,你可以直接去向阿西提出分居。反正他名下房产多得很,也好顺便探探他的心思。”
意怀凉被噎了噎,咬牙道:“你在消遣我呢?未浓,我可不可以告诉江墨然,其实电话也是有辐射的。看他会不会干脆把打电话这项娱乐活动,也给你禁了?”
相未浓连忙服软,说了不少好话认错。复又正经道:“不过阿西有一点没说错,你老依赖安眠药睡觉,也不是个事。你还这么年轻,长年累月下去,总归对身体有伤害。虽然阿西的方法有点极端,但你适当地寻寻其它什么方法,来治疗失眠,也是很有必要的。”
“知道了。”意怀凉不欲在这个无谓的话题上多作停留,遂问她:“你有什么东西要我从香港带的吗?这次我有的是时间逛,我看今年有几个牌子的春装,还挺适合你的。”
相未浓嗔道:“你看我现在这身形,还能穿什么好看的衣服吗?”
“生完孩子不就行了?”意怀凉颇豪情地说:“得了,我来替你挑吧。要相信专业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