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艳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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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廷背脊一凉，迟疑道：“先跟爸爸回去，这里让沈伯伯来处理。”
夜亦皓抬头，看向侧面不远处的沈管家，怪嗔：“不要，是他砍了这棵树！他还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
夜廷见沈管家百般无奈，安慰说：“小皓，这不能怪沈伯伯。是爸爸让他这么做的。”
“爸爸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樱花树的吗，为什么这次您要这样对它们！”
……
夜亦皓一连去了湖心亭好多天，可是怎么都等不到他在等的人。每次都是怏怏而回，直到那一天，在他经过夜廷书房的时候，恰巧听到他与沈管家的对话。
“哎，我早应该拔了那些樱花树的。”夜廷语气似乎很后悔。
“老爷您别自责。夫人她其实知道，不管有没有那些樱花树，老爷您的心里一直都在意着尹小姐。夫人去世的时候，也没有一丝责怪，夫人她……”沈管家语气有些哽咽，“夫人她这辈子，有过后悔，但更多的是幸福。”
“唉……”夜廷显得无力，“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　——　——
尹舒依……
尹舒依这三个字，此刻已经占据了夜亦皓整个大脑。
从他记事起就发觉父亲对母亲总是冷冷淡淡，有时候甚至会通宵工作，一直待在书房中不见母亲。他跟沈管家在一起的时间比母亲的还要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母亲很少开怀大笑，最多的时候还是陪在自己的身边。
每当夜亦皓问起的时候，母亲总是微笑着说：“因为爸爸有好多事情要做。”久而久之，母亲忽视了一些感冒发烧，开始经常咳嗽，可父亲仍是漠不关心，那时候起，夜亦皓便产生了对父亲的敌意。直到母亲最后因肺结核而离开。
夜宅大厅。
“少爷！”沈管家见到夜亦皓正火急火燎地走来，不解地问，“您怎么来了？”
“她呢？”夜亦皓正色立在他跟前，质问道。
“您知道了？”沈管家有些惊讶，只道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夏小姐和老爷正在交谈……您等……”还没等沈管家把话说完，夜亦皓已经大踏步朝书房走去。
身后，沈管家有些不安地望着他的背影。
“您是说，我母亲也非常喜欢樱花是吗？”夏雨樱与夜廷并排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她指着窗户外干枯的树枝，问，“那些都是吗？”
夜廷双手握在背后，思绪飘扬，点头笑道：“她恨不得将整座院子都种满。”
夏雨樱凝神注视着远处无数的枝桠，突然侧首向夜廷投去怀疑的目光：“你们？……”
“她是我的初恋。”　夜廷笑语。
夏雨樱虽然预感到了，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虽然我不应该说这些……”夏雨樱望向远方，淡淡地说，“你们曾经一定很相爱，后来是因为　我父亲的出现吧……”
夜廷闻言笑了，他微微摇了摇头，绕过话题：“你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他转回头看向她，和蔼地说，“原谅她做的一切。还有你的父亲，他们都是为了你。”
夏雨樱侧首望向夜廷的双眸，那里满和温柔慈祥。只一会，她便离开他的视线，微吁了一口气，问道：“我可以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夜廷沉思了一会，释然道：“你母亲叫尹舒依……”
哐——当——
门背撞到了墙上，发出轰然声响——
夏雨樱与夜廷一齐回头，只见怒气冲冲的夜亦皓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正瞪着夜廷。
怒目圆睁，却隐藏了许多伤感。
“皓……”夜廷微怔，已经不能自语。
夏雨樱没想到夜亦皓会突然出现，惊讶之余一见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夜……夜亦皓，你怎么来了？”
她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可没想到从未向自己发过火的夜亦皓，此刻竟然露出那种似曾相识的眼神。
那神眼里，满是凶残，有着深不见底的空洞。
此刻竟然让她想到了黎宣，这种可怕的眼神，竟然也是带着恨意……
夏雨樱慌张了，双手不禁紧握，她连忙躲开他的视线。
“出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语气平淡，不像是现在的夜亦皓应该说出来的。但是她知道，他最可怕的时候不是冲你发火，而是像现在这样，不惜言语，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冰冷，像利刀，刺穿对方的心脏。
夏雨樱瞬间就懵了。
“出去！”
声音再次响起，此刻多了几分紧逼。她委屈的眼泪霎时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低下头迈开迟钝的脚步，胳膊却被身边的夜廷一把拉住。
夜廷沉重道：“她是我叫来的。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再说……”
“听到没有！”夜亦皓无视他的话，依旧执意地看着夏雨樱，那眼神冒着火星，他猛得抬手指向房门，大声呵斥，“我让你现在马上出去！！——”

第十章　（4）

眼泪刹那间决堤而下……
夏雨樱掩面猛得冲出房间。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早已打翻了五味瓶。夜亦皓看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嫌恶，她想不通他那些无理由的讨厌是因为什么。
跨出房门，她不知道去哪，只能无力地靠着墙壁，任由身体慢慢地下滑。她抹掉那些不争气的眼泪，可似乎怎么也抹不干净似的……
直到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
她抹了几把眼泪，缓缓抬头。
是那位老管家。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语气有些生硬，夜廷严肃地看着他。
“到现在你还想着那个女人吗？！”夜亦皓单刀直入，眼神犀利。
夜廷吃了一惊，不安地问：“你在说什么……”
夜亦皓投去鄙夷的目光，愤愤道：“尹舒依！”
“你怎么知道的！”夜廷大惊。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再看到你和她因为那个女人见面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哐——
夜亦皓说完甩门出去。
夜廷僵直地立在原地，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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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宅后园。
一路，夏雨樱都没有开口说话。沈管家只是安静地陪她走着。
身边偶有几片凋零的青衫树叶滑过。
走着走着夏雨樱长吁一口气，抬头望向远处，竟发现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正是不远处的湖心亭。
夏雨樱怔下脚步，看得出神。身边沈管家也注意到了，寻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里……”夏雨樱不知如何开口，思绪在脑中激荡。
沈管家不解，后又笑道：“前一阵子，夏小姐来过这里。”
“前阵子？”夏雨樱仔细回忆。
“从依然美术馆回来，我带夏小姐来这里喝过茶。”沈管家提醒说。
夏雨樱恍然，转而一想，大惊，问：“这是哪儿？”
沈管家疑惑：“夜宅后园……”
夏雨樱吃惊！
夜宅后园……
夜宅！
所以上次夜亦皓才会出现在这里！
夜亦皓今年十九，比自己大一岁，要是回到十三年前……正好是六岁，跟当时的小男孩一样大！
这个震惊的想法瞬间充满了她的神经。但是这一切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夏雨樱不敢相信。
“夏小姐……”沈管家喊了三次，夏雨樱才恍然，忽然她问：“沈伯伯，请问您是当年那位叔叔吗？”
沈管家疑惑，他似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答：“夏小姐……就是那个小女孩？一直守在湖心亭，因为那棵樱花树，对吗？难道那天等的人，是夜少爷……”
夏雨樱瞬间全身紧绷，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一切的一切，如电影回放高速旋转着——
当年的小男孩，樱花树，还有白色丝带……
所有美好的，不好的回忆通通破闸狂涌——
——————
“你是在哭吗？”
夜亦皓低头沉闷道：“不用你管。”
“你这样哭，爸爸难道不伤心吗？”夏雨樱也蹲了下来，右手扯了扯男孩的衣角。
“……”
“你爸爸肯定在找你，你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
“你不也是一个人出来的。”
“我吗？我爸爸发烧了，我去买退烧药的。”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我知道，她肯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和爸爸，她会祝福我们的。所以，我会很快乐的活下去，这样，妈妈在那里肯定也会过的很幸福的。”
一条白色丝绸般的东西出现在夜亦皓眼前，“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礼物，爸爸说它叫幸福丝带。我送给你，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再哭了哦。”夏雨樱把丝带递到男孩面前，“来，伸开手。”
白色丝带被扎出个蝴蝶结。很漂亮。微风拂过，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色蝴蝶在手臂上飞舞着。
……
“送给你的……喜欢吗？”
石桌上，一个由樱花瓣组合而成的笑脸。
奇异的夕阳仿佛点缀了它面颊的红晕。
小男孩渐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轻轻点头，“喜欢……”
……
“这种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我只是在等人……”夏雨樱嗔嗔问，不敢太大声。
“这里没有你等的人。”
“怎么会……他说过会来的……”
“他？谁？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朋友，跟不知道名字的人做朋友，你不怕危险啊？”
“是我没问……”
“走吧。”年长男人有些不耐烦了，“这里没有人等你。”
然后夏雨樱看到几个男人从车上拿出铲子，走到樱花树边开始掘土。“你们干什么！”
“小朋友，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树是你的吗？”
“这树主人要把这它砍了，他不要这树了。你说，我们听你的还是听树主人的？”
……
“大树真好，能在一个地方永远的生根发芽，花开花落。”
“你想成为大树吗？”
“嗯。”
“为什么？”
“那样就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呀。你呢？你想变成什么？”
“我？我想成为树根。”
“被埋在地底吗？那不是很闷。”
“这样就能牢牢地跟你绑在一起啊。如果有一天树根不在了，树也就枯萎了。”
“我不想枯萎……”
“不会的。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以后我就是你的萤火虫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会陪着你，让你找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
——————
夏雨樱只觉得胸口很闷，现实似乎来的太突然，让她一时慌了神。
“这棵树承载着多少人的感情啊……”沈管家没有发现她的出神，只是望向那片空地，感叹道，“但是为了夫人，老爷最后还是把……”
“爸。”小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边，唤了声沈管家。
沈管家回头，见是他，似乎叹了口气，转言对夏雨樱说：“其实少爷刚才冲你发火不是真心的，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这么不理智。”
夏雨樱闻言，微微点头，眼神却闪躲开。她听到小宗喊她，“夏小姐，我送您回学校。”
夏雨樱本来是打算自己回去的，发生的这一切让她无法消化，她扭过头，正欲开口拒绝，忽听到小宗说：“夏小姐，您不认识回去的路。”
天空犹如划下一个晴天霹雳。
夏雨樱只有无奈地跟沈管家道别，随着小宗回学校。
沈管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少爷一直都是个隐藏自己情感的人，只有遇到你的事情，才会有不理智的表现啊……”

第十章　（5）

黑色轿车行驶在回樱之学院的路上。
车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异常。
小宗注意到了夏雨樱反常的举止。自从上车后她一路上都是朝着窗户半侧着身体，一直没有动过。之前看到少爷回夜宅就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跟了过来，但是没想到少爷会对夏小姐发火。后来见少爷从书房出来，整张脸都黑了大半，他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少爷叮嘱：“赶紧把她送回学校。”
“咳……”小宗稍稍咳嗽，不知如何开口，“夏小姐……您不要怪少爷。”他转眼瞄了一眼，见她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不想理会，继续道：“少爷跟老爷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见到您在老爷书房，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冲您发了脾气……”
夏雨樱蹙眉，回想到第一次从夜廷的车出来碰到夜亦皓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难道都是因为父子关系不好吗？
“少爷其实一直都关心着您。前几天您住院那次，那天少爷找了您一整天，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冻晕了。我看到少爷的时候，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他把他所有的能保暖的衣服都穿到了您身上，冯医生说要是再晚些送到，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了。”
夏雨樱微怔，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小宗，他的眼神很是诚恳。心里不禁乱糟糟的。
那次竟然是他找到自己的。
的确，自从在樱之再次见到他后，没有一件事不让她感动的。每次迷路了，总能碰到他。受了伤，他会帮自己抹药膏，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出现……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夏雨樱，不可能，少爷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呢。就算是，也只是一个躯壳罢了，抹去一切的不就是他吗。没了树根的大树，早就应该枯萎了，不是吗……
不然他怎么会不告诉她，他就是当年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