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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蛮荒记-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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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赤水两岸四季如春,天下再无蚩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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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鼓舞,檐铃摇荡。窗外天蓝如海,雪鹫盘旋,崔巍连绵雪山中。隐隐约约传来初融的冰川隆隆轰鸣。

玉螺宫中焚香袅袅,在阳光斜照下,时而青紫,时而赤碧。幻丽不定。黄姖,蓐收等人屏息敛神立于殿内,一言不发。

纤纤坐于上方龙床上,屏风延逦半隔,珠帘摇曳,瞧不清她的脸颜。过了半晌,才听见她淡淡道:“黑帝遣来密使,列位神上觉得可信么?”

黄姖徐徐道:“天吴这几年来挟帝矫旨,独断跋扈,大肆排斥异己,动辄治以谋叛之罪。北海人人自危。长老会也罢,众贵侯也罢,想必都已心怀怨恨。伺机而动。当今黑帝与拓拔龙神原系一家,又曾为他所救,情谊自非同一般,眼下又正值天吴、龙神生死决战,正是转戈相向。一举剪灭水伯的良机。依臣之见,那密使所说当非虚言。”

蓐收沉声道:“水伯爪牙众多,对黑帝控制甚严。又岂会让她在眼皮底下派出密使,与我族相通?以他深狡多诈性子,我看此次多半是诈和之计,想要引诱我军入其埋伏。”

黑木铜沉吟道:“龙牙侯谦和寡欲,无甚野心,在北海素来颇有人望,也是当今水族能与天吴分庭抗礼的寥寥几人之一。他这半年来悄然游历北海,说服水族贵侯对抗水伯,尚无多少成效。更毋论……”

摇了摇头,叹道:“更毋论黑帝无根无基,形同傀儡,毫无半点实权。即便她真有扳倒天吴之意,那些水族将领又岂会听从?”

黄姖道:“圣女明鉴,水族当下将领中,依附天吴诚然居多,但眼下封守符禺山童将军,当年曾被龙牙侯所救,对水伯亦暗藏不满,否则前几日的大战,也不会故意网开一面,任我们从南突围了。只要他肯奉黑帝密旨,转戈支持我军,必可以打帝鸿、天吴一个措手不及。”

众长老轻声议论,点头者有之,摇头者亦有之,争执不下,终究还是质疑黑帝密使的人占了多数,不愿冒此奇险。

纤纤也不明确回答,淡淡道:“金门神上,陛下的东夷军现已到达何处?”

黄姖道:“据凌晨青鸟来信,陛下已过南海汤山,后日晌午前当可进入南荒,与炎帝军会师。”

殿上哗然。连日来少昊称病不出,众长老只道他故态复萌,耽于酒色,荒废了上朝,此刻闻言,才知道他竟是使了“瞒天过海”之计,御驾亲征,悄然率领东夷军,穿过寒荒,绕过南海,从背后攻打火族叛军与南荒九大蛮族。难怪英招、江疑近来也不见踪影。

纤纤道:“陆虎神与拔祀汉现在何处?”

黄姖道:“他们已奉圣女之命,绕过中曲山,顺赤水而下,朝桂林八树进发。最快明日傍晚便可抵达涿鹿。”

众长老又是一阵哗然,才知素女早已与白帝布置周详,一面故意示弱,与水、土联军在前线僵持;一面暗发奇兵,取道穷山恶水,突袭敌军后方。运筹帷幄,雷厉风行,颇有西王母之风,只是没想到竟连本族长老也一并瞒过。

纤纤道:“倘若黑帝密使所言非虚,百里春秋现在应当已在北海,驾驭鲲鱼,伏击拓拔龙神。他与广成子既然都已离开,剩下的尸兵、妖兽便都不足为惧。金门神上,你即刻奉我手谕,和黑帝密使一齐前往符禺山,密会童将军,明日黄昏前务必将鬼国尸军就歼灭。”

黄姖肃然领命。

事已至此,众人都已明白她与少昊的态度,虽然仍心存疑虑,亦不敢再有异议。当下按照她所吩咐,各自伏拜接旨,领命而去。

群臣散尽,纤纤才徐徐从龙床上坐起,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下台来。大风呼卷,衣裳鼓舞,她抚摩着隆起的肚子,朝东北望去,心潮汹涌,也不知是悲是喜是忧是惧。

窗外白云翻涌,在蓝天与雪峰之间,变幻着万千形状,就如这世事一般瞬息难测。

一别半年,她始终未曾透露怀他骨肉之事,便是不想让他有任何牵念。此时此刻,也不知他究竟是生是死?倘若他……他当真葬身于鲲鱼腹底。父子二人岂不是永无相见之期?心中酸痛如割,泪水盈眶。

正欲转身,忽听“隆”一声隐隐闷响,众侍女齐声低呼。

东边天际突然冲起一道刺目的彤红光芒。象霓霞横空,赤练摇舞,又象是一道巨大彗星,拖曳着长长的红光,凝悬在万里碧天,久久不散。

狂风卷过珠帘,刮得她周身僵凝,无法呼吸。她胸口如撞,怔怔凝望着那道赤光,突然感到一阵无法遏止、尖锐刺骨恐惧和悲伤。



大河滔滔。艳阳高照。

两岸沙砾遍,细草摇曳,鲜血从横斜重叠的尸体间蜿蜒流过。潺潺汇入河中,洇散成万千道紫红的细丝,疏忽飘散。

一万六千余名炎帝军将士沿着阪泉河北岸遥遥散布,或弯腰立于河中,或低头蹲踞岸边。个个浑身是伤,唇焦口裂,顾不得湍流中浮沉残肢与血腥。竞相捧起水,大口大口贪婪掬饮着。

惟有烈炎昂首骑乘火龙,一动不动仰望着蓝天上那道彗星似的赤艳霞光,眉头紧蹙,心中涌动着莫名忧惧和不安。

天有异象,必有劫乱。他从未见过这等彤红夺目的气芒,也不知由何物聚化而成,仿佛巨大战旗,斜指西北。整整一日一夜未见减弱,反似越来越加光亮。难道……难道竟是天神指引,暗示他们继续向西北进军,与苗军会师,合击帝鸿?想到这里,精神微微一振。

这几个月来,境内叛乱四起,先是南荒九大蛮族以“恢复古制,诸族自立”为口号,举兵呼应,接连攻陷南疆数十城,大肆杀戮。接着,那些烈碧光晟旧部、故交也纷纷发难,或与土、水两族结盟,拥兵自立,称孤道寡;或上书长老会,要求废除炎帝,另立贤明。

烈炎九发诏令,安抚不成,被迫率军南征,平定九族之乱。但南荒安定未久,人心不齐,百姓又厌兵畏战,纷纷弃家离乡,逃入深山避难。是以炎帝军虽然英勇奋战,接连击溃九族联军,却苦于后援难继,渐渐陷入叛军重围。

土、水、木三军趁机攻入北疆,轮番滋扰,王亥甚至一度攻陷凤尾城,将木易刀擒伏诛杀。火族动乱更剧,与土、木接壤的各城城主接连投敌,以求自保,局势日益险峻。

烈炎力排众议,以攻为守,率领大军转戈北向,朝土族境内日夜兼驰,务求在最短时间内与苗军会师,攻下阳虚城,诛杀帝鸿。火族叛军大多依附土族,只要断其根本,境内自然便可不战而平。

但帝鸿似乎早已料到此招,在阪泉河一带布下重兵,炎帝军还未完全渡过此河,便遭到迎头猛攻。南荒蛮族盟军又从南岸杀来,前后夹攻,杀得炎帝军大溃。所幸刑天率部浴血死战,再加上祝融以啸声驾驭众兽,方勉强扭转局势,击退土族大军,得以登岸。

此后六日间,经过连番激战,炎帝五万大军伤亡近半,仍被重重夹围在阪泉河北岸,进退不得。粮草已尽,将士精疲力竭,斗志低糜,就连最骁勇剽悍的战神军团也都意气消沉,到了至为危险的时刻。

若朝南渡河,不等上岸,势必便被南荒蛮军与土族大军前后夹击,重现前几日的噩梦;若朝北冲杀,一旦不能及时冲出土族重围,南荒蛮军渡河追来,一样腹背受敌,全军覆没。

烈炎左思右想,惟有率军朝上游挺进,争取甩脱两岸追兵,伺机突围。奈何兵疲马乏,大军难以全速跟继,沿着阪泉河排成了断断续续的一字长阵,被土族追兵连番狙截,险些被分割歼灭。不得已之下,只好重又放慢速度,融合整顿。

昨夜方抵达此,又遭遇土族伏兵,亏得天上这道赤红气旗照得四野如昼,炎帝军才得以预警,经过足足两个时辰惨烈激战,打退敌军。稍作喘息。

此时已近晌午,炎帝军马不停蹄奔了一日饥肠辘辘,又一夜未曾交睫。疲困难忍,喝饱了水,纷纷靠坐在岸边岩石上歇息。

刑天则率领四千名战神军骑兽驻守外侧,警惕扫望着北边四里外的连绵密林,提防敌军再度突然杀出。

狂风吹来,林涛呼啸,碧绿的枝叶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白光,众马兽惊嘶踢蹄,纷纷冲上岸去。炎帝将士大凛,一边拽紧马兽缰绳。一边握刀提枪,四下眺望,凝神戒备。

忽听惨呼连声。数十名战士突然握着自己咽喉,瞪目吐舌,摇摇晃晃摔入河中,被湍流卷着朝东冲去。继而惨叫迭起,又有数百人或辑腹了腰。或抓喉挠胸,接连翻身跌倒。百余匹龙马亦尖嘶乱奔,状如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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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一凛。高声喝道:“河里有蛊毒,大家不要再喝了……话音未落,上游南岸果然欢呼四起,密鼓狂奏,伴随着尖锐刺耳骨号声。

炎帝将士惊怒交集,想不到这些蛮族竟不顾污染河流,遗祸自身,奔到上游去放蛊下毒。幸好阪泉河河面极宽,水流湍猛。蛊毒被稀释冲刷,威力大减,否则众人只怕全都要蛊发毙命了。

但无论如何,众人也再不敢喝这河水了,只好纵声大骂,拉着兽骑奔上岸去。南荒炎热,虽是春节,中午时已是骄阳如火,不食不寝便也罢了,无水可饮实是难以煎熬。

当是时,狂风益猛,飞沙走石,北岸密林惊涛骇浪似的猛烈起伏,刮得众人睁不开眼来,朝后踉跄跌走。众将士惊火更甚,纷纷叫道:“是风后!风后这老妖婆来了!”

烈炎与祝融、赤霞仙子对望一眼,想起昨夜激战时,土族军队所散布的谣言来,心头寒意大盛。连月来,风后一直随同帝鸿与蚩尤作战,她既敢抽身来此,难道真如谣言所说,涿鹿战事业已结束?蚩尤、夸父真都已被帝鸿杀死?

念头未已,北岸密林上空突然涌起一大片艳如霓霞红光,接着又听一声尖利恐怖的狂啸。众人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乱涌,再被那狂风推卷,登时接二连三飞抛摔跌,坠入河中,阵形大乱。

赤霞仙子脸色陡变,心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但见那片赤光急速扩张,瞬间便遮过了半壁蓝天,与那道彗星似绛红气旗交相辉映,照得白日无光,天尽赤。

狂啸声越来越尖锐猛烈,与那飓风交奏,震耳欲聋。炎帝将士气血翻腾,掩耳溃退,胸膺中憋闷得几欲发狂。就连烈炎、祝融等绝顶高手亦呼吸窒堵,摇摇欲坠,心下大骇,不知来者究竟是何方魔物!

那片红光越来越大,遮天蔽日,中间是一大抹绛紫色的阴影,仿佛一只巨大得无以形容的怪鸟,正张开双翼,当空仰颈尖啸。

“大金鹏鸟!”赤霞仙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泪水却倏然涌出了眼眶,悲喜恍惚,低声道,“是你!”

“轰!”大鹏尖啸声中,双翼猛朝下遥遥拍舞,狂飙怒卷,红光冲天,赤水北岸登时冲爆起数十丈高的滚滚火浪。

炎帝众将士登时浑身着火,惨呼着扑打狂奔,顾不得水中蛊毒,纷纷朝阪泉河里跃去,水花四溅。

“妹子!”烈炎惊骇悲怒,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烈烟石化身女魃后,虽然也曾几次显出大鹏兽身,但从未变得这般巨大,其威力更未曾有如此可怖。单以此翼击之力,几乎便可让千军涂炭,万里焦土!

阪泉河两岸欢呼如沸,战鼓如雷,只听一人遥遥朗声道:“二弟,拓拔小贼已与身北海鲲腹,蚩尤、夸父也已被寡人分尸枭首。普天之下,再无人可挡我黄土王师。你又何必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那声音雄浑高越,一字字穿透大鹏尖啸与四野轰鸣,清晰在众人耳际回荡,正是姬远玄。

众人哗然。又惊又怒,不知真假。

烈炎运足真气,高声喝道:“姬远玄,你为了一己野心。弑父杀兄,结党妖魔,陷万民于水火,也配称什么‘王者之师’?我三弟、四弟何等英雄人物,以你这等幺魔小丑,也能伤得分毫?你若还有半点廉耻之心,就立即放下屠刀,改邪归正,看在往日结义情分上,我还可为你向天下人求情……”

姬远玄哈哈大笑道:“很好。既然二弟是不到昆仑心不死。那么寡人便让你、也让天下人瞧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话音方落,号角、鼓声、狂风齐齐顿止。那大金鹏鸟亦收住尖啸,张翼盘旋。

岸边火势渐渐转小,只见阳光下,旌旗猎猎,数以万计的土族大军正穿出山林。越过草坡,漫山遍野朝着阪泉河北岸包拢而来。军容整肃,蹄掌声、步伐声、车轮声……“隆隆”轰鸣。整齐而有节奏,震得脚下大微微颤动。

当先一排战车辘辘疾驰,姬远玄昂然站在正中的旗车上,金冠黄袍,脸带微笑,神采飞扬。应龙、武罗仙子等土族贵侯、大将分立在两侧战车上,每辆战车旗杆上都悬挂着一个惨白的人头,随风摇摆,瞧来诡异已极。

烈炎等人凝神细望。无不如被重锤猛击,脸色齐变。姬远玄战车上悬挂那颗人头,浓眉高鼻,刀疤斜布,怒目圆睁,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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