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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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新那位浑身散发着药味的小媳妇说道:“可以到青岛去,那儿有我爹在开的布庄分号。”
对他媳妇的这个提议周秉新虽然觉得不妥,但自己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扭头问周玉升道:“爹你说呢?”
周玉升左手端着水烟壶右手拄着文明棍,又在房间里转了半天圈后说道:“你现在是队伍上的人,这件事应该听队伍上的安排。今天连夜就去找队伍,看人家咋说。”
吕决心说也对。自己八成是关心则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周秉新走了,周秉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他下次回来时只走到了庄南的乱坟岗子那儿,甭说进家了连庄口都没踏进一步。并且那回他也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躺在鬼子的大卡车上给拉回来的。
当三四天过去后还没有周秉新的消息时,吕决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妙,并且快到半夜了他还能听到院子里文明棍杵在青砖地上的“笃笃”声。
当七八天过去后还没有周秉新的消息时,吕决觉得非常不妙,并且他睡了一觉醒来的后半夜还能听到院子里文明棍杵在青砖地上的“笃笃”声。
当十多天过去后还没有周秉新的消息时,吕决知道周秉新这次八成是真的出事了,并且天快亮起来上厕所时竟然看到周玉升拄着文明棍还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走着。
老秀才的腰明显地佝偻了很多,原先那胖胖地身子也明显的瘦了。
上完厕所回来吕决没急着回屋,而是陪着周玉升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我看派人到三支队那边去打听打听吧!”吕决说道。他明明知道再打听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但为了让老秀才还存在一丝希望。还是出了这么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老秀才停下身,也没去看吕决,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突然大门被“嘭嘭嘭”地砸响,同时门外传来醴泉镇明新布庄老板明世清急切的声音。
“亲家快开门……吕师傅快开门……闺女快给你爹开门啊——”喊到后来已经明显地带有了哭音。
当吕决冲过去把那沉重的木门打开时。晨光中就见明世清瘫坐在大门口,颤抖的手里举着一张大大地白纸。
吕决也没去管地上的明世清,伸手一把把他手里的白纸抢了过来……
告示:
“兹有人犯周秉新一名。名为泉镇明新布庄伙计,实为共匪之地下交通员。皇军将其捕获后曾施以谆谆教化,然该人犯竟无丝毫悔改之心。
“皇军以大东亚共荣之原则……
“……现将该人犯判处死刑,并于十月五日午时于醴泉乡之周家庄南侧执行。”
……
——就在明天!
吕决刚刚粗略的将鬼子的告示读完,就听身后“咕咚”一声有人倒在了地上……
后来吕决从成卓凡的嘴里知道,周秉新是在从家里出来的第二天黎明时分在过小清河时被成卓凡的人抓起来的。
后来吕决从成卓凡地嘴里还知道,其实成卓凡一离开周家庄就在庄子四周布下了人,而周秉新一出庄就让他们给盯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围各庄地人全都赶到了周家庄南面的乱坟岗子边上。在刚刚长出来地麦子地里不知什么时候挖了个大坑,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就围在坑边。
中午十一点不到。泉镇成卓凡的皇协军最先赶到。他一到。马上便开始指挥士兵整顿人群地秩序。先是把大坑周围的人群驱赶到距离大坑十多米的地方,又在朝向青阳店的公路方向弄出一个宽宽的缺口。任谁都会明白。押解周秉新的鬼子将会从青阳店炮楼开过来。
“皇军说了。”成卓凡还是骑在他那匹高高的东洋马上,立在土坑边显得非常的威武。“凡是参加八路的就得活埋!而我成某人更是不愿意看到在自己的治下发生和皇军对抗的事情……”
人群中飞出一块土坷垃。正打在东洋马的屁股上。受了惊吓的东洋马一个前立,差点把成卓凡给掀下来。
张副官站在在***中间,张牙舞爪的来回喊着:“***,是谁?有本事给我站出来……”
“……唉呀!”又有一块土坷垃飞来,这次却正好打在张副官的后脑勺上。
“把人给我找出来!”
皇协军们乱着,人群当中闹着……
就听人群外面有人喊:“周先生来了!”
所有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周玉升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让长工们抬着来的。旁边一起跟来的还有吕决、明世清和周秉新那个漂亮的小媳妇。
自从昨天早上晕倒又被吕决和明世清给掐过来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吃、不喝、不走、不睡、不说。
人群自动让开,让长工们把老秀才抬到***里面去。
成卓凡骑在已经安静下来的东洋马上,静静地看着这个半个月没见,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前清老秀才。
坐在太师椅上的周玉升也在盯着成卓凡,但那目光里却不似他成卓凡那般的平静。
“啊呸!”一口吐沫向成卓凡飞去,这是两天来周玉升说出的第一句话。
张副官边掏枪边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你***找死啊!敢向我们团座吐吐沫……”
成卓凡一摆手,边拿手帕擦着身上的口水边说道:“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的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来啦!”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活埋(续)
周家庄一带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鬼子一下出动了五百多人,二十多辆卡车。
周秉新被鬼子五花大绑着从车上拖下来,如果不是原先就知道的话,谁也认不出这就是周秉新。
半个月前从家里穿走的那件夹祅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上身只剩下一件没袖子的汗衫,汗衫原先是白的,可现在已经被血水和尘土染成红不红灰不灰的颜色。而他那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了型。左边的腮帮子明显的凹了进去,估计牙被打掉了。右边的眼珠子也没了,里面还塞了一块烂棉花套子,棉花套子正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渗着血水。他的鼻子肿得老高,看那样八成是鼻梁骨断了,因而喘气只能用嘴巴吸,可嘴一张眼窝里渗出的血水就往里流。
那张脸,恐怖当中透着一股子诡异。
当周秉新被两个鬼子拖到坑前时,吕决和周家一家人正和他打了个照面。看到他的样子,人们大都掉下泪来,而周秉新的小媳妇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可是本来最应该哭的周玉升此时竟没掉一滴眼泪,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转身拿文明棍用力地敲了几下椅背喊道:“不准哭,谁都不准哭!”
一个鬼子军官看到这边的情景,带着翻译官和成卓凡向这边走来。
周玉升见他们走到自己面前,竟重新往椅子里一坐,从从容容地从身边小丫头手里接过水烟壶,又慢悠悠的抠出一撮烟丝,最后“噗”的一口吹着纸媒子“咕噜咕噜”地抽起烟来。
站在他身后的吕决对老秀才的表现大为赞赏。咱们在自己家里可以悲痛欲绝,可以不吃、不喝、不走、不睡、不说话,但在小鬼子面前不但不掉泪,还得把谱摆的最大。你可以砍我的头。但绝对不可以让我低头。
日本军官看到周玉升的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微微地笑了。他一把抓住正准备冲过来地翻译官,就那么双手拄着军刀静静地看着老秀才,那表情似乎是在看一场有趣的表演。等周老爷子把烟抽完,水烟壶交到小丫头手里后这才让翻译官过来问话。
“皇军问你,你就是那个书法很不错的周玉升吗?”
老秀才双眼半开半阖。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听你的意思,应该说的就是周某。”
吕决估计这是老秀才这辈子头一回这么不谦虚。
“皇军说他也很喜欢书法,并且也曾经看过你地几幅字。还说如果你现在能说服你儿子不反抗皇军。他不但找最好的日本医生帮你儿子把伤治好,还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老爷子眼睛乜斜着看了看翻译官,又用文明棍指着成卓凡说道:“和日本人交朋友?估计是你们这帮子没有祖宗的家伙最巴不得地事吧!可是对不起,我有祖宗。我要是和他交了朋友,怕天底下的中国人会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戳散了。”
翻译官狠狠地瞪了周玉升一眼。也不知他是怎么翻译的,那个日本军官一边听脸上竟然还是笑吟吟的。
“皇军说了,在他们日本也是很尊重老人的,特别是有学问的老人。可是就凭你刚才这句话,他就可以把你杀了!”
周玉升站起身来。仰天哈哈一笑说道:“那我让你告诉他。其实我现在对我的儿子是七分羡慕三分嫉妒。”
日本军官一脸的困惑,他回头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周秉新然后让翻译官说道:“实在想不出。他都是个快死地人了竟然还有人羡慕他。”
周老爷子双眼一瞪说道:“你告诉他。我是在羡慕我儿子地年轻。如果我现在像他这样的年龄……哦不!如果我能年轻个十岁,呵呵。小鬼子,那我们就不会在这样地场合下见面了!”
“那会在什么样地场合下呢?”
“战场上!”老秀才斩钉截铁的说道。
日本军官微微一笑,竟慢慢转过身一付要离开地样子。就听“呛啷”一声,他突然拔刀拧身向周玉升劈去……
“不要!”吕决和成卓凡一起喊了起来。
就听“喀喇”一声,刀光贴着老秀才的鬓角滑过,站在旁边端水烟壶的小丫头已经身首异处。
“当啷”一声水烟壶掉在地上,同时鲜血犹如喷泉一样向上喷出,又犹如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
站在老秀才身边的人惊叫着四散开去,不动的唯有吕决和坐在太师椅里的周玉升。
吕决知道眼前的一幕他无法制止,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可能救得下周秉新,但他知道自己要动手了。而让他动手的动机就来自于天上撒下的这一阵血雨。
“……”鬼子军官没有再回头,而是向鬼子兵们吩咐着什么。
那两个架着周秉新的日本兵拖着周秉新就要往坑边走去。只见周秉新好像突然生出一股子力气,用力的甩开鬼子兵的手,自己转身向坑里跳去。
“好样的!”浑身上下沾满鲜血的周玉升大声喊道。
鬼子军官似乎现在才开始生气了,就见他东洋刀猛力地往下一挥。站在坑边的鬼子兵们铁锨一抡,铲起土向坑里填去。
四周的乡亲们汹涌起来,虽然没有人说话,但都不约而同地向中间挤去。
鬼子的机枪响了,虽然不是射向人群,但也足以制止人们的脚步。
站在坑里的周秉新一动不动,任凭飞扬的黄土砸在他的头上、身上,他那血肉模糊的脸上经黄土一掺和,显得更加的不可名状。
土渐渐埋了上来,他的双腿已经全部的埋入黄土里,可周秉新竟然一副沉思的样子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天异
渐渐埋过了周秉新的小腹,胸口也被埋住了一半,明出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把头抬了起来,似乎刚才他真的是在沉思。
只见他一只独眼朝站在坑顶的人群扫来扫去,脑袋一边艰难的左右转动着,一边躲避着飞来的一锨锨黄土。
一开始周秉新对飞来的黄土无动于衷的时候,人们大都在小声议论着。
吕决对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姿态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想什么呢?吕决自己甚至都很难去做换位思考——一个从没尝试过活埋这种新鲜体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被活埋者最后关头的心理变化。他吕某人并不是真正的心理学家。
就在人群当中“嗡嗡”声愈演愈烈时,周秉新突然抬起头在人群当中搜寻起来。站在四周的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
外围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想挤进去看个究竟,而里面的人又怕被挤到坑边的鬼子兵身上甚至是被挤到坑里去,便也用力往后退。人群猛烈地晃动起来,就像暴风雨中的麦子地,忽而涌向这边,忽而又涌向那边。但是谁也不说话,听到的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鬼子兵们铲土的声音。
此时人们看到周秉新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并且从他那只被黄土迷得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射出一股异样的光芒。人们顺着周秉新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的是他那个嘴唇已经咬出血的小媳妇。
起风了,呼呼啦啦的西北风吹乱了小媳妇的鬓角,也迷离了她的双眼。
黄土已经淹没了周秉新地颈部,只见他地脸因为血液上涌的原因已经变得赤红。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似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突然,周秉新和他的小媳妇一起爆发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