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状元-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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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书生,已经席地跪坐,将笔墨纸砚都已经展开备好。林子陌却弯下身子,解下身上的衣服,给地上的蓝十三盖好。
阿史思那梁云笑道:“好,阿穆得,备刀!”
那护卫阿穆得将刀呈给阿史思那梁云。阿史思那梁云握着刀,虚劈了两下,笑道:“砍起人头来,一定很快!”随后一击掌,那边突厥士兵,立即带着一个少年过来。
少年步履,微微颤抖,他的性命,现在就掌握在我的手上!
耳边,却传来深秋那低低的蝉鸣声。
听着耳边传来的似有似无的蝉鸣声,心中有感,阿史思那梁云笑话,今天就先来一首《咏蝉》吧!
“第一首,《咏蝉》!”我斜着眼睛看着阿史思那梁云,“听好了!”
阿史思那梁云目光居然沉凝下来,说道:“本王子一直都在听!”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你说我靠的是别人捧场捧出来的,我先告诉你,咱们是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语音刚落下,城头之上,就响起了如雷的叫好声!其实我声音不响,那城头之上是听不见的,城头上的人,只是看到了我的口型,知道我已经作诗,所以,马上就叫好!
林子陌激动的说道:“兄长的诗,开局就高洁清华,不是一般人可比!”
我吟咏完毕,突厥士兵押着那少年不过是走了三四步路。远远听见我这边吟诗完毕,远远听见那少年是欣喜若狂,跌跌撞撞,三脚做两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还没到我跟前,就跪倒在地,哽咽不能成声。
阿史思那梁云鄙视的看了少年一眼,说道:“你可以走了!”
那少年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哆嗦,几乎不能发出声音。好久才镇定下来,对我重重磕了两个头,才跌跌撞撞往后面城门方向去了。
这边少年还未走,那边突厥士兵,又带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老人,白发苍苍,走路迟缓,而那突厥士兵,却嫌他走路缓慢,拖延时间,大声呵斥。
“西路蝉声唱,南冠客思深。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不求表予心!”这首《在狱咏蝉》,是骆宾王所作,最后两句,有失颓丧,因此我改动了几个字。
“无人信高洁,不求表予心!……”阿史思那梁云拍着手掌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因为我不理解你而感到郁闷么?”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四王子殿下,玉同尘眼中有天有地有苍生,唯独没有你。因为……你连畜生都算不上!”
阿史思那梁云吃了我一憋,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大声笑道:“想不到,我在玉同尘心目中,位置特别到了这般地步!”
说话之间,那老人已经到了我跟前。老人老泪纵横,却也没用别的话,跪下磕头,我急忙扶起。老人道:“小老儿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从今之后,家中常设玉公子的长生牌位!”
我急忙说道:“老人家,这不可以。”
阿史思那梁云斜着眼睛看着老人,说道:“兀那老头,你想耽误时间,耽误了下一个人的性命不成?”
老人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往后面去了。
第三人已经开始走了过来!
我扫了阿史思那梁云一眼,冷声道:“这一首,就算是送给王子殿下的。”
阿史思那梁云笑道:“送给我?”
我朗声道:“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韩信羞将绛灌比,祢衡耻逐屠沽儿!君不见曹孟德,英风豪气今何在?”
阿史思那梁云摸了摸头,笑道:“我读了不少汉人的书,不过你在其中用的两个典故,却不是很熟悉,能为我解释一下吗?最后一句却是听明白了,玉秀才居然将我比作曹孟德,实在是荣幸之至。”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我现在没有时间。”
阿史思那梁云大笑起来。猛然之间,笑声止住,厉声喝道:“快一点,将下面一个人带上来!”
那边,突厥士兵驱赶百姓的步伐,明显加快!
脑子陡然之间紧张起来!
这边,是阿史思那梁云那猖獗的笑容,这边,是百姓们凄惶而又带着希冀的面庞!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脑子轰隆隆的,无数悲悯的诗句,就像是被禁锢在山中的洪水,就要冲破一切的阻碍,要冲出来!
“去年战,夏州城,今天战,关内道!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秦家筑城备胡处,汉家还有烽火燃……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最后一句落下,却见城头上下,哭声响彻!
林子陌俯首记录,抬起眼睛,含着眼泪说道:“兄长词句,大有悲天悯人之心!”
低低的,是还留在城头上的书生们,一起吟唱:“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听着城头上的声音,心中却猛然一动……目光转向突厥士兵,那边,丝毫不为所动!
心中一动,目光看着阿史思那梁云,厉声说道:“下一首,就送你——”目光再转向最近的突厥士兵,说道:“也送给你带来的几万突厥将士!”
不等阿史思那梁云回答,我又看着正在记录的几个书生:“谁能将它译成突厥语言,传给突厥士兵们听听?”
我话音还没有落下,就有一个书生站了起来,长声回道:“在下能翻译!”
我长声笑道:“好!我念一句,你翻译一句!尽量大声,让那些突厥勇士们都听得见!”
那书生朗声道:“敢不从命?在下能尽力!”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突厥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念君远战实可哀!别时纵马入兴朝,遗此虎纹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李白这首《北风行》,我稍稍改动了几个字,将它用突厥思妇的口吻,念了出来!
那给我翻译的书生,显然是极其善于煽情的。先是用突厥语言,一句一句翻译出来,又生怕突厥士兵们听不懂,有用突厥语言,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的解释!
即便是改用了突厥语言,这首《北风行》的强大艺术感染力还是极其的巨大。即便是习惯了征战与杀戮的突厥士兵,遥遥想起家乡,想起倚门而盼的亲人,也有脆弱的人,忍受不住,开始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即便相隔遥远,我也能听见——而且,啜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阿史思那梁云知道不对,厉声道:“你写出来就可以了,何必浪费时间!”
我冷笑了一声,不理他。
阿史思那梁云厉声吩咐那书生:“住嘴!”
那书生还要继续,阿史思那梁云疾声命令:“将下一人带上来!”
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正中,虽然是深秋的太阳,今天竟然也有几分炎热。站在烈日底下,一首又一首的作诗或者背诗,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却来不及擦汗!因为阿史思那梁云的命令,那突厥士兵,简直是驱赶着百姓,拼命的往这边走!原先做一首诗,我还能歇一口气,可是现在,歇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多少首诗了?一百首?一百二十首?我记不清的,我只知道,那边,半里路外,突厥士兵还在不停的将百姓驱赶过来!
李白诗已经用光了,突然之间,想起了杜甫!
《三吏》《三别》《北征》……
太长了!
选取其中经典,也能独立成诗!
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却没有时间照顾我的肚子!
力气一点一点的被抽光!我靠着那阿史思那梁云轰塌了一半的城墙站着,而那十个给我做笔记的书生也换了几种姿态。而突厥士兵已经给阿史思那梁云搬了小马扎过来,那四王子,就端端正正坐着,笑眯眯的看着我,时不时的抚摸一下手中的马刀。
太阳已经西斜了……多少诗了?背诵的胡诌的修改的……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即便我乱写也有一片叫好声……
肚子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这才想起,我已经一天没有进饮食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一日都是两餐制。我却是前生养成的习惯,一日一定要三餐。即便是住在天香楼的时候,母亲也照顾我的肚子,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给我做一点小点心。
所以现在,其他的人还没有饥饿的感觉,或者没有多少饥饿的感觉,我的肚子,却是开始翻江倒海的闹腾了。
太阳沉沉的下坠,暮色四合,寒鸦乱啼。十个书生也露出了疲倦的神色,然而——被我的诗歌刺激着,他们也没有放松!
我浑身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然而,阿史思那梁云还是笑眯眯的坐着,看着我,我不能示弱,不能服输!
一首诗完毕,有突厥士兵跑了过来,给阿史思那梁云送来了一条烤的喷香的羊腿,还有一坛子马奶酒。阿史思那梁云大口大口的啃起来,一边含含糊糊说道:“你们继续,玉同尘,你的才华……确实是天下少见……”
“且住!”我再也忍受不住,说道:“我们也要进食!”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赌赛,之间没有说过可以拖延的……嗯哈,进食可以,顶多就是在你吃饭的时候,我多杀两个人罢了——你们那边,是可以将饮食送过来的!”
我气得浑身颤抖。庆州城里,的确有士兵跑出来,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还有火把。没有火把照明,记录的书生根本无法继续。
只是,这十个帮我记录的书生,还可以换班,我,却是没有人帮我换班!林子陌拿起一个馒头,才递给我,那阿史思那梁云,就厉声呵斥自己的士兵:“怎么了,怎么不快点将下面的人押过来?”
我将林子陌手中的馒头推开,只呷了一口酒,又开始作诗!
应景?不应景?也顾不得了。我现在要做的事,是在阿史思那梁云的屠刀之下,挽救人命!
一钩弯月升起来,清辉照耀,远处的人影已经模糊。靠着一块石头,我终于吟完了四句,也没有力气去与前来道谢的百姓说话了。
却听见一声颤抖的声音:“尘哥哥!”
一怔,我睁大了眼睛,终于看见了朦胧的光线下,那个瘦小的人影:“冬儿?”
冬儿站在我面前,努力的踮起脚尖,冰冷干燥开裂的嘴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低声说道:“尘哥哥,我就知道,你能救我与母亲!……你是最厉害的!”
我问道:“你母亲?母亲安全了吗?”
冬儿道:“我母亲在我前面一位,已经往城里方向去了,她不能说话……”
我才想起来刚才的确有一个不说话的女人在我面前磕了一个头。还要与冬儿说话,却听见阿史思那梁云不耐烦的声音:“下一个,现在距离这里,还有二十几步路!”
二十几步路!一惊,连忙抬起眼睛,只对冬儿说道:“你快走!”脑子再次急速的运转起来。
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夜已经深了。
也曾向阿史思那梁云提出今天休息明天早上继续的要求,阿史思那梁云却是翻翻眼睛,笑道:“你回去,有了一个晚上的准备,你庆州城里的无数无聊书生还不赶紧帮你作弊?再说了,我们赌赛之前,并没有说过中间可以休息……你不能休息,我也不能休息,大家公平,是也不是?”
我咬着嘴唇,实在说不出话来。都说草原人粗豪,却想不到我竟然遇到了一个无赖!超级无赖!
阿史思那梁云板着手指头笑道:“现在那边大约还有一百来个人吧……你回去休息也可以,反正这一场赌赛,你是赢定了,不过剩下的一百来个人,咱不客气了!”
我厉声道:“你敢!”
阿史思那梁云笑道:“我是敢的,就怕你不敢!”喝道:“将下面一个人,带过来!”
深秋的夜风,异常寒冷。我只能抽空吃两口东西,而到了凌晨时分,那些吃的东西,也已经被夜风冻得僵硬。我拿过酒坛,触手冰冷,抿了一口,却急忙吐出来,原来那酒,已经结冰了。
这个时代的黄酒度数很低,基本上不含酒精,因此,稍微冷一点,就冻上了。我将酒坛子放下,林子陌悄无声息的接了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下一个人又被押过来了,我继续作诗!然而——脑子已经干涸,我嘴唇蠕动,好长时间不能发出声音!
阿史思那梁云哈哈大笑,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抖动着手中的刀,虚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