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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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耕造先生那混杂着侮辱与讪笑的攻击,菜种小姐严厉表现出「我已经有洁先生了」的态度,彷佛不惜贬损我也要捍卫自己的立场。
哦?没想到菜种小姐居然是反对党一,真令人意外……才怪。没有啦,这种事不应该夹带私人情感。
言归正传。照这么发展下去,这两人很有可能会互踢皮球踢到球上沾满脚垢,于是汤女便迅速出来主导局面。
「将你监禁起来后,我们便留下哀叹分离之苦的女主角,暂时解散。」
「解散?」伏见的事情待会再问,现在要紧的是先查询关键语句。
汤女用着已挑去苦味的虚假苦笑,开始述说他们的失败。
「爸爸命令洁先生去修理电力系统,而我们因为考虑到电灯可能已被破坏得无法修复,于是便去寻找可供照明的器具……大概是因为不假借勇者之手便能将你这种不定时炸弹封印在地下深处,所以使得我们的紧张感一下子舒缓了吧?现场气氛不自觉变得悠哉,于是演变成可以允许单独行动的状况。」
「……喂喂,至少也该两人一组……好像没办法。」
人数已经不够了。扣除我跟桃花,屋内只剩下六个人。再加上应该没有人想跟伏见一起行动,于是就变成奇数的五人。
而且,虽然关错了人,但毕竟他们首次具体将身为「凶手」的我关了起来,也难怪会掉以轻心。效果之大,八成就像阿道带给小麻的影响一样吧。
「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便前往事先约定好的集合场所——餐厅。但是,洁先生跟伏见并没有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汤女的解说已经完毕,没有必要再按下播放键。
「哦……」
洁先生有十分之一的机率已经遇害,若真是如此,嫌犯就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不对,如果我没办法证实自己回到地面上的时间,最后我还是会沦为候选人之一。早知如此我就乖乖装成蝉算了。骗你的。
若不是顾虑到伏见,或许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在大家分散之后,有人曾见过伏见吗?」
这段话就某种意义来说,既是主题也是眼下的难题,但却不是命题。
首先,我将希望放在一旁看似无聊听着谈话内容的茜。她食指指着脸颊,骨碌碌地转动眼球,回溯自己的记忆:「俺先是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接着就出去找桃花了,但不确定她在不在。」
「……这样啊。那你有看到桃花吗?」
「没有耶。她到底躲在哪里呀?」
她烦恼的样子,俨然一副躲猫猫的鬼在过了黄昏之后依然无法找到最后一人的模样。我终于明白,这恐怕就是茜的极限了。
接着是菜种小姐。她紧闭双唇,彷佛晃动的烛火般简洁地摇头否定。耕造先生也半斤八两,而汤女甚至还打了个呵欠。她似乎完全不打算遮掩,态度有点瞧不起人。
我想,这就是排除了腐败的笑容之后,大江汤女真正的举止。
……没办法,虽然有限制,但也只能行动了。不过在这之前——
「耕造先生,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指名耕造先生之后,站在他的立场。
「你本来打算把我拘役在地下室多久?」
很遗憾,我不记得自己曾跟你借钱。
很自然地,我的台词演变成了包含攻击性的尖锐成分。肚子饿得要命,我根本没办法避免发怒。以我仅存的理性所能区分的幻觉与现实,只能办到不将耕造先生看成天妇罗、不将茜看成寿司,以及不将菜种小姐转职成艺妓小姐。
「这……当然是等事件解决……不,等到有人来救我们为止。我完全不打算杀你。」
少骗人。你是打算放我自生自灭,以不弄脏手和地毯的方式杀了我吧?
看到耕造先生想藉由条理分明的发言以保有一丝威严的模样,让我多少对他萌生了钦佩之意。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问号。
耕造先生所指的「事件」解决,是什么意嗯……?
据我了解,这栋宅邸里半个事件都没发生呀。
只是不可燃物的问题多到让人头痛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懂了,十分感谢您详细的解说。」
理解的话语大声回荡在餐厅里,同时也传达出记忆回溯已告一段落。
那么,在解决「事件」之前,我们先解决一个「问题」吧。
「我们来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可以吗?」
开门见山。我停顿了可眨眼三次、吸鼻子两次的时间,但依然没有人表达异议。
不知不觉中,我似乎掌握了现场的主控权,不过却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假如由我一个人寻找伏见,想必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所以呢,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洁先生和桃花?」
是因为人数没有多到可议论纷纷的缘故吗?餐桌上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只是,很意外地,赞成的声浪没多久就出现了。
「俺没差啊。反正闲到不行,而且桃花又不在。」
茜举手附和我的意见。她毫不犹豫地重新穿上那件以大量血粉染色的上衣,但却面色凝重地低头看着红色与灰色的搭配组合。
「那个……我也想去找洁先生,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菜种小姐战战兢兢地跟着附和。这下就过半数了。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集中在耕造先生与汤女身上。面对大家的视线,窝囊废不知所措地僵在一旁,而魔女则幽雅地撇了撇她的薄唇,看来正打算发挥她的本领。
「爸爸,你有办法和我两个人单独坐在这静静等候吗?」
汤女露出缺乏人性的笑容,相当坏心眼地提出了选项外的疑问。她知道耕造先生没胆子在这屋内和她两人独处,所以才想藉此让他早点下决定。
再怎么说,扣掉已确定死亡的人,其他人可都是嫌犯呢。对了,我今天忘记观察那具尸体了。夜已经深了,明天再过去吧。
宅邸内的长者虽然清了清喉咙,依然选择和大家一同行动。
以某种意义来说,只要转换状况和境遇,就可以朝着感动路线直冲了说。
「……我明白了,大家一起找吧。」
宣告完之后,耕造先生终于站起身来,但样子看来却很不沉稳。
他的脸颊凹陷,显示出害怕所带来的压力弄得他身形憔悴。
心情沉重的人还真辛苦呢。
我们依序走出餐厅,最先出去的是我,在我旁边的是汤女。茜漫无目的随处乱走,而耕造先生和菜种小姐则跟在最后头。这真是一副显示心理状态的明快构图。
我在走道上和汤女小声交谈。
「没想到除了提供讯息之外,你还开出救生艇呢。现在流行动物保护令吗?」
「因为小女子我喜欢开着竹叶船出来游览呀。」
汤女「呵呵呵」地假笑,看起来游刀有余。她以漫画代替扇子掩住唇瓣,连一丝紧张感都不容在外放养。
……嗯~算了,趁现在问吧,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这只是我的直觉啦,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打开地下室门锁的人……是你吗?」
因为耕造先生不可能把钥匙交给伏见,所以我就用删去法选了个人出来。
汤女温柔地阖上眼帘,接着微微一笑。她嘴角向上勾起,接近嘲笑。
「因为我找到了可能会很有趣的东西嘛。为了让它起化学反应,需要你的成分。」
她用那廉价的笑容,滔滔说出了扭曲的肯定与动机。
「真想知道你会选择哪个时机抽身。」
接着我们走上二楼,很轻易地发现了伏见。
但是她位在一个只能透过门扉确认她安危的危险地带。
走上楼梯绕到左手边,接着再右转数次之后,可以看到她就被关在走道上三间串连在一起的房间正中央。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门已经上锁了。伏见在门的内侧拚命敲门以强调自己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可以这么快就得知她的所在地。
「伏见。」
我一开口,伴随着敲门声的殴打声响便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听起来是从下方传出来的,精疲力尽的伏见已经累得瘫软在地了吗?
「你来……找我了?」
「是啊……你没有受伤吧?」
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我丢出了一个蠢问题。
「没有,但是……」
在哽咽的哭泣声之后出现的,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怎么办?」
「就是这个……这就是最伤脑筋的地方啊。」
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汤女说的「可能会很有趣的东西」啊。那家伙居然对伏见的处境视而不见。
其他人虽然也来到了这里,但每个人都只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人愿意伸出友善的援手。汤女捣着茜的嘴巴抱住她,以免她做出不识相的行为。
没有人妨凝我,但也没有人帮助我。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应该心存感谢。
「上锁的人是谁?」
我知道上锁一定会有理由,也知道不会有人站出来承认、开锁,因为这无异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明知如此,我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
「怎么样?菜种小姐?」
「这……你怎么会问我呢……」
「耕造先生?」
「不知道……真是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人们一下叹气一下别开目光,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真是忙碌啊。
汤女露出究极不搭衬的微笑,担任茜的护身符。
我无视这没营养的对话,再度往门的方向走去。这间房间的钥匙……对喔,我们没用过它。伏见从第二天开始就泡在我房里,加上她都是跟我一起行动,借住这间房间的当事人根本没必要留意钥匙的去向。
「你是被谁关起来的?」
愚蠢的问题又指向伏见。
「我不知道……有人在走廊上撞了我一下,把我关起来……」
伏见的声音极小,传到耳边时几乎都已变得含糊不清。没想到她这个胆小鬼居然能一个人走在黑暗中……对了,这条通道走到底右转后会接到耕造先生的房间。该不会伏见其实是想偷走地下室的钥匙吧……?
「怎么办……」
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从门边流泄而出,低语沉吟。
脑中一片混乱。沸腾的思考流到了下游,将胃烧得千疮百孔。
说起来,只要静下心来好好整理一下现况,就应该知道绝望是唯一的结论嘛。
少白目了,笨蛋。
门打不开、走不出来也逃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置之不理的话,里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挣扎、怨天尤人、饥肠辘辘……接着就是曲终人散,留下的只有伏见柚柚的白骨及皮囊——换个立场,这些事也有可能发生在门外的我们身上。
我只担心,若这房间的钥匙真是被某人藏了起来该怎么办?若真是如此,先不说伏见的体力能维持多久,她的精神是否会因此受到负面影响?如果我就这样离开这扇门,她可能会将这个行为解释为见死不救。这样一来,恐怕会让我们彼此的神经空出莲藕般的大洞。
「……怎么办?」
破坏这道门。的确,如果集合所有人的体重和臂力,再拿道具使出全力攻击,要破坏它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里并没有半个伪君子愿意开口要求大家救出伏见。
少了个嫌犯,对他们来说反而乐得轻松。
假如食客能再少一个就谢天谢地了。
至少耕造先生和菜种小姐的脸上是这么说的。
而我,现在则沦落为连翻花绳都做不好的宇宙无敌窝囊废。
我没有时间等它自然修复。
……我很没出息,但却又无法利用他人。
这样一来——
我不就得变成见死不救的杀人凶手了?
「………………………………」
额头不自觉敲向门扉。
糟了,反弹开始了。
而且还是朝着新鲜的方向进行。
到达了脑前额叶。
「……我没有杀人。」
真的不是我自夸,虽然我的人生崎岖坎坷,但却一次都没有杀过人。
我只是一路破坏过来而已。
那些东西并不是受到我的牵连间接毁坏,而是被我亲手毁灭并堆砌成我的过去、构筑着我的未来。
明明比起杀人,若无其事和坏掉的人相处更来得罪孽深重。
明明罪恶感正逐渐编织着死亡。
但我却若无其事地活着,而且此后还会继续毁灭他人。
连麻由也是遭我毒手的人之一。
只要阿道不在小麻身边,小麻的内心就不会被挖出来。
修补好的伤口就不会一再被揭开了。
真讽刺啊,我这样不就跟我爸没两样吗?
和我之间的接触,曾几何时对彼此都逐渐产生伤害。
虽然我和女孩子看来像是傻情侣什么的,但那也算是种破坏。
渴求对方的存在,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延长,要求对方对自己百依百顺。
这种行为只是让彼此含着笑慢性自戕罢了。
……然而,就因为我是这样的人。
唯一的一种使用方法才会如此简单地呈现在我眼前。
「……正好。」
这次我也要将它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