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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烟花易冷-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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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大的点数了,那藤先生愁眉苦脸叹道:“黛绮丝小姐今晚上非要看我出丑,那我也只有豁出去碰碰运气了。”他犹犹豫豫放手一掷,那三颗骰子滴溜溜在骰盅里打转,停下来居然是两五一六,正好多出她一点,立刻博得了满堂喝彩,他满口叫着运气运气,笑嘻嘻地揽住黛绮丝便又去喂她喝酒。

他那一出手她立刻知道今天遇上了扮猪吃老虎的骰桌高手,果然接下来的五六次她都会落后那么一两点,眨眼间已经又被灌下五六杯去,她脑中已经有些迷糊,立刻便撒着娇不干了,qǐsǔü借口去洗手间便要避一避锋芒,岂止刚刚站起来却教那藤先生大力一拉又跌坐在他怀里,他眯着眼睛笑道:

“酒还没喝完怎么就想着要走,我反正不管,今天你可是要陪着我一醉方休的!”

包间里灯光昏暗,满屋子的乌烟瘴气,男男女女的嬉笑嗔怒声中只有霍展鲲由始至终淡笑喝酒,似乎冷眼看戏。他一手提着酒杯,手在那杯子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数个轮回之后,那被逼迫喝酒的女人还是再没有看他一眼,没有向他露出哪怕一个眼神的低头求救。他忽然想起似乎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两年多以前他第一次遇到这个叫黛绮丝的女人,也是这样的包间,也是这样的放肆的动手动脚,他一怒之下几乎开枪打死那个抱她的男人,强迫她跟自己走,为她兵围梦都皇城,不顾一切将她禁锢在身边,小心翼翼努力想让她真心笑出来,甚至亲自为她安排照顾那个孩子,做尽了一切傻事蠢事,可是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要求,从来不希望他做这些事,娇媚面孔下从来对他冷漠防备,她希望的便是他远远滚开,永远不要插手她的生活,或许从头到尾他唯一做对的那件事,便是说从今以后和她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吧。

藤先生并不知霍展鲲曾经和黛绮丝好过,是以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趁她半醉半醒间已经越加得寸进尺,龚老板见着霍展鲲脸色有些不对,初时还担心他是舍不得黛绮丝,却见他后面完全移开了眼睛去和薇薇安说话了,这才笑自己多心,不过是个随便玩玩的烟花女子罢了,霍展鲲这样的人看似多情实际无情,他怀里搂着新欢,哪里还会记得曾经的旧爱。

藤先生抱着黛绮丝,嘴巴已经亲到她脸上去,而此刻薇薇安不知说了什么话竟突然惹怒了霍展鲲,他将酒杯重重一甩,怒喝:

“你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这些事也是你该说的吗?”

他一直表现得倜傥风流满不在乎,这时突然莫名发怒只将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去看何事,薇薇安自然更是惊惧害怕,手上的酒杯哐啷一声坠下地来,她实在不知道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让他突然翻脸,却哪里还敢多嘴去问,只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开始嘤嘤哭着博可怜,那龚藤二人连忙出声打圆场,霍展鲲见到她眼泪似乎更烦,声色俱厉喝道:

“谁想见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要哭滚出去哭完了再回来,免得在这里扫了大家的兴致!”

薇薇安立刻掩着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了,那筝筝小姐也用带了几分害怕的眼光看他,他再一皱眉:

“看什么看,全部都给我滚出去!”

薇薇安和筝筝忙不迭站起来往外走,霍展鲲看也不看她们,只向藤先生说道:':。。'

“藤先生,叫这些女人都滚出去吧,刚刚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藤先生心中一喜,对怀中女人说了几句敷衍的话立刻便将她往外送,黛绮丝本已经晕晕乎乎,却陡然被霍展鲲这句话惊得酒醒大半,她怕他真的在酒酣之际和日本人定下什么承诺来,只犹豫着不肯离去,藤先生当她还在撒娇,口中温言哄着,却还是硬将她推到门外紧紧关上了门。

薇薇安还在外面抽抽噎噎地抹眼睛,横眉竖眼将气撒到底下人身上,黛绮丝再也不看她,只抓着旗袍前襟一步一步踱到盥洗室中,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她一直觉得胸口翻腾,将那冰冷的水拍到脸上才略觉好些,她抬头从那镶嵌了藤蔓花边的镜子里看,华美璀璨的背景中只有一个她呆呆立在那里,赤红了脸颊,唇上的殷红已经掉落了,露出苍白的唇色来。

她知道霍展鲲会从哪个出口离开,她独自在僻静的侧门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两个警卫跟着他往这边走来。他目不斜视,从她面前擦身而过似乎也视而不见,她拉住他手臂:

“等一等好吗?”

他扫她一眼,终于停下脚步,示意两个警卫先走,然后玩味看她等她说话,她再也绷不起那一层虚假笑脸,小心翼翼拉着他开口:

“藤先生说的那些事,你答应他了吗?”

他淡淡一哼:

“黛绮丝小姐,这些与你何干?”

她确实觉得自己此刻实在多管闲事,可是居然还是忍不住试探问出口:

“那个藤先生他是日本人,你……你不会和日本人合作吧!”

“黛绮丝小姐刚刚不是还对人家投怀送抱殷勤得很,怎么现在也要学学那些进步青年关心政治局势了吗?”他点起一支烟开始笑,她并不理会他的揶揄,只将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我不知道什么政治局势,但是日本人现在处处都不讨好,如果你和他们合作就算得了一时胜利,日后也必定会为其所累,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他嗤笑出来:

“真是笑话,我霍展鲲要和谁合作,也轮得到你一个舞女来说三道四吗?”

她仲怔片刻,手慢慢从他手臂上松下去,也笑了出来:

“大帅教训得对,是黛绮丝多嘴了。”她笑一笑便转身要走,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怒意:

“钟雪落,你不必为他来探我口风,他叫你做这些事情,难道也受得了你坐在别的男人怀里打情骂俏吗?”

她仍旧往前走着并未答话,只留他一个如往常那般冷漠的背影,他将那截烟狠狠攥进手心里,咬牙说道:

“好,钟雪落,索性你就帮我带句话给他,当年他可以借穆军来对付我,如今我得了机会自然要以牙还牙,我和他的这笔账也是时候算清楚了!”

他说得决绝狠毒,她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脚步顿住,片刻之后才继续慢慢开始走,他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小动作,这时额上的青筋都要爆裂出来一般,咬牙切齿已经恨到极致。

正在此刻那薇薇安却急急忙忙从里面小跑出来了,一连声的娇唤打破了怪异的沉默:

“大帅,大帅,你怎么先走了,也不等等我!”

她陡然看到迎面走过的黛绮丝,心中立刻起了警觉,却碍着霍展鲲在面前不好发作,只得乖巧投入他怀中,娇弱可怜地和他道着歉,她察觉到他此刻情绪似乎更加不善,心中咯噔一下,那语调便更加柔顺了,他一声不吭搂着她要上车,本来都已经转过身去,却又听得身后一阵慌乱脚步声,然后是某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哎哟黛绮丝小姐,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可算让我给找着你了,府上都挂过三次电话过来找你了,说什么小孩子……”

薇薇安一直叽叽喳喳在不停在说,压得来人后面那半句话听得不甚分明,他不由自主凝神细听,却陡然听到女子近乎啜泣的一声惊恐低呼,蓦地回头,已见那从来妖娆淡定的影子慌忙跑了起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全是方寸大乱的调子。

他立刻明白应该是丫丫出事了,那一瞬间什么怒气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便要去追她,跑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来,在原地站了一刻,然后转方向去了经理办公室,当即给李牧挂了电话。

乱世红颜(五)

丫丫这一场高烧突如其来,只把习妈和所有的佣人吓得魂飞天外,连着给黛绮丝挂了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几个人慌忙将小孩子送到医院时已经烧到快四十度,额头烫得火炉似的,医生立刻将孩子送进了急诊室,黛绮丝忙不迭赶来时第一件事便是问谁在给丫丫看病,丫丫的主治医师陈医生是霍展鲲专门找来的这方面权威,这两年也是他在给丫丫开药调理身体,他最熟悉孩子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如果他在这里事情定要好办得多,可是她记得这段时间陈医生正在休假,果然一问急诊室里面的医生另有其人。她压住一阵一阵涌起的锥心之痛立刻去给陈医生打电话,可是打来打去却都找不到人,她看着那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匆匆忙忙进进出出,好不容易抓住一个问情况也是面有忧色连连摇头,她只觉得似乎心脏都要濒临碎裂了,不由自主想起了重复多次的那个可怕历程——咳嗽、高烧不退、肺炎、呼吸衰竭、生命垂危 ——她陡然呜咽一声,泪水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

正在此刻安静的医院里又响起一阵匆忙脚步声,她一扭头居然看到正是那位还在休假的陈医生带了两个助手匆匆走来,他刚刚换了白大褂,边走还在边戴口罩,看来也是慌忙赶来的。黛绮丝看到那如神灵般突然出现的医生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抹了眼泪迎上去,陈医生简洁安慰她一句:

“黛绮丝小姐不用太担心,我去看看孩子,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走入急症室忙碌去了,她这才觉得略微松了口气,扶着习妈坐在长椅上等待,这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往那门口张望,刚刚陈医生来的时候她恍惚也在门口看到李牧的影子,现在望去却是空空荡荡,一两个护士或病人走过,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人了,她心中微微一动,却又立刻被丫丫的病情占满了。

医生护士忙碌到深夜才出来,陈医生脱了口罩,脸色异常严肃,她慌忙站起来,心似乎都要从心口里飞出来了。

又是以往那样的原因,感冒引发高烧,再持续下去就会转成肺炎,虽然暂时将温度控制下来,可是也有随时反复的危 3ǔωω。cōm险,陈医生说道:

“你们知道丫丫的身体状况,每一次高烧都可能引起肺炎,继而是呼吸衰竭,我怕反复了多次她的心脏承受能力会越来越弱,所幸现在高烧已经退了一点,只要小心守着今天晚上不反复,撑过这几个钟头,明天应该会稳定得多。”

黛绮丝如临大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她不放心那个值夜的护士,自己非要在一边陪着,习妈自然也要跟着,她担心她年纪大了熬夜受不住,好说歹说将她哄了回去。护士每隔一小时来量一次体温,中间她却要用自己的额头去量无数次,只要觉得丫丫的脸蛋烫起来了便一遍一遍拧帕子为她擦小手敷额头,棉签沾了水不断润湿她干裂的唇,即使是这样入微的细致了中间还是有几次惊险,每一次医生护士急奔而入,她隔着玻璃窗望着他们忙碌,隔着玻璃窗望着那病床上昏迷着的小小孩子,都会摇摇欲坠痛彻心扉,然后止不住地恨自己——明明知道丫丫随时都可能陷入这样的危 3ǔωω。cōm险中,为什么没有再仔细一点照顾好她?为什么这样受罪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每一次她都只能这样远远站着,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真正是无能为力?

她唇中不断呼出气息,将门上那小小的一方玻璃氤氲了,她伸手去擦,擦来擦去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她额头触在那冰冷的玻璃上,脸上滂沱的泪水是与那玻璃一样的温度。

病房内是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病房外是母亲趴在那小小的玻璃窗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的眼睛,那眼睛一眨不眨看到玻璃窗里面去,却从来没有注意到那玻璃还反射着一个影像,那是高而僵直的一个影子,远远站在她身后的暗影中,未曾靠近,却也从来未曾走开。

那样反反复复折腾了整整一夜,天明之前她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丫丫的病床前迷迷糊糊地盹过去了,也不知在那昏昏沉沉的噩梦中折腾了有多久,忽然听到一点异样的动静,她本就警醒着,此时混沌的意识立刻便清醒了,眼睛刚要睁开,却觉出一件衣物极轻地覆盖在自己身上,扑到鼻端的气息里凛冽的烟气夹杂了淡淡的火硝枪油味,是她这两年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也是她从来都防备着的那种气息,她脑中似乎空白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竟然就那样闭着眼睛继续伪做假寐。

病床往下沉了一沉,似乎来人正坐到床边查看丫丫的病情,再过得片刻脚步又开始移动,向来踏得响亮的皮鞋声这时却像是羽毛扑在棉絮里,那极轻的脚步声停下时有水流轻轻淌进瓷盆中的响,她知道那是暖水瓶里的水倒出来了,然后脚步又移回病床前,水流细细地搅动着,是从水中拧起毛巾的声音,后来完全静默下去,只有极尖地竖起耳朵才听得到湿毛巾在皮肤上缓缓攒动擦拭那轻不可闻的一点动静。

这一晚她已经哭过很多次了,现在手撑着头保持着打盹的姿势,却又突然鼻酸,只觉得这几年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胸口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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