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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烟花易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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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惊恐盯着那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的男人,从他口中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让她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你关在家里这几天不知道,我已经和霍展鲲那小子翻脸了,我弹劾他以军压政,背弃民主,有力证据就是几份从他办公室里偷运出来的绝密资料。除了他的几个心腹,进过他办公室的人就只有你了,而你又是我的女儿,在他出事前刚好回了娘家,你说他会联想到怎样的过程?如果霍展鲲这一次大难不死,他还会不计前嫌让你回到霍家吗?如果霍展谦知道你这样设计害他弟弟,害他们霍家,你说他还会要你吗?你还想做霍家大少奶奶——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雪落坐在地上目瞪口呆,脸上的疼都麻木远去了,全身已经簌簌抖起来——竟然是这样的阴谋,竟然是这样的阴谋!他居然让霍家这样误会她,他居然再不给她留一点余地,他居然会这样地逼她!

如果展谦知道在他们回来这几天里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知道是她的爸爸出手整他弟弟,整霍家,再以为……再以为她也是内应,她嫁过去就是一场阴谋,他会怎么想她?他会怎么想她?

她一翻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她要拉住展谦,告诉他这是钟世昌的阴谋,他不能相信,他不能误会她,就算霍展鲲误会她也没关系,他不可以,他绝对不能误会!

她跑出两步便被钟师长的大手拽了回来,他紧紧箍着她,居然还能装模作样:

“雪落,其实爸爸真的为你好,霍展谦形同废人,现在霍家又水深火热,你再留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你心疼他,爸爸也不会伤害他,今天就打发了他走,你以后就再也不要见这人了。爸爸帮你找的这位司徒总长真的是百里挑一,你好好和他相处,你真的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她已经害怕到极点,再也无心和他争论,手脚死命挣扎着,口中厉声高呼:

“展谦,展谦,你不要走,我在这里,你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

就隔着这一扇门,这样近,这样近,求求老天让你听到我在喊你,不要走,不要误会我,展谦——

凄厉的喊声尖锐刺出,霍展谦手扶着旁边的腊梅枝看着蔡妈说话,这时那极粗的腊梅“呲啦”一声折断,一蓬积雪碎开溅落,蔡妈狐疑看了对面的人几眼,见那俊朗眉目仍是温润,可能天太冷了,那温润的面庞也有了几分僵硬,她都说了几遍“大小姐应该在房间里了,请姑爷先回去吧”他却仍旧站着不动,那眼睛微眯,藏住了无数下雪时灰色冷意的云团一般,她不自禁觉得寒气袭人,心中也更是疑窦,恰在此时有人声传来:

“好像是大少奶奶的声音,看看她和大少爷在不在这里。”

是李牧。

钟世昌立刻捂紧了她的嘴,外面的蔡妈也很是机敏,伶俐笑着:

“李副官,你们怎么也找过来了,大小姐不在这里的,你们还是先带大少爷回去吧,这天晚了可别冻坏了!”

李牧自然狐疑,只走到霍展谦面前恭敬问道:

“大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他在袖口下的手指根根收紧泛白,脸上却微笑,一如既往。

然后摇头。

随他们转过身的那一刻,那个声音似乎又在耳边低而快地说了起来:

“霍展鲲找人查过当年送你去云南的人,他对你已经起疑,还请谦少爷不要像上次耀安那样轻举妄动。”

“少爷隐忍多年,暗中促成霍展鲲钟世昌今日局面,眼见鸟蚌相争,少爷即将可以拿回当年被他们母子夺去的一切,也可以让格格含笑九泉,这最后一步至关重要,还望少爷千万谨慎,绝不可再出一点纰漏!”

绝不可再出一点纰漏!

冬夜,寒气逼人,处处雪覆大地,银装素裹,冷光茫茫,所有的寒冷都是沉沉压在心头的那一块巨大的冰,每走一步便甸甸地往下坠,压得他几乎再也负荷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磨磨蹭蹭到这个时候才更时,都想给自己一刀,太吐血了!

取谁舍谁(二)

一步一步踏雪回房,自是孤灯冷影,夜寒霜重,雪落不会在,她被钟世昌囚禁着,她正在惊恐害怕之中——他慢慢走到书桌之前,指尖死死抵在冰块似的桌面上,仿佛要嵌进桌子里去,然后僵直而缓慢地写字——霍展鲲,钟世昌,霍展鲲,钟世昌!

钟世昌率先发难,霍展鲲绝不会坐以待毙,这些天的隐忍退让必是他的缓兵之计,他现在对雪落另眼相看,把她推入虎口无非是想试探自己,定不会让她真正吃亏,现在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出手也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了吧!

他正定定凝思,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是钟世昌带着几个亲信急急出门,这边也有人举枪团团围住了李牧他们的房间,外面汽车发动,尖利的声音刺破黑暗,又飞矢般远去了,他手指骤然停住,黑瞳缩紧!

钟世昌深夜出门却是因为一通紧急电话——大总统府的特派员带人突袭检查十九师的军火库,查获了大量走私军火,钟世昌只听了几句话便一把摔了电话,立刻带人匆匆赶去!

民国政府军队现在统一使用的都是德国造的M1896毛瑟枪,俗称驳壳枪,由政府指定的进出口贸易公司统一采办,而在十九师军火库发现的这一批驳壳枪却是最新式的M1912式,这样的枪支目前只有通过黑市才能弄到,仅仅是这十几箱枪就足以说明十九师私囤军火,有图谋不轨之意了!

钟世昌心中雪亮,清楚一切定是霍展鲲做的手脚。他知道霍展鲲会回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那样神通广大能够将这批军火偷运到他的军火库中来栽赃嫁祸!这样一来他肯定会反咬一口,说自己的弹劾纯粹是包藏祸心贼喊捉贼——他本来处心积虑进入内阁便是希望获得大总统府的支持,伐霍出师有名,日后操控易军不会落人口实,没想到这黄口小儿居然使出了这一招,如果被他驳斥回来他岂不是竹篮打水?

他匆忙往军火库赶,而绝不会想到他前脚一走,另外几辆车直接便停在了钟府门口,只拿着盖印的特别文件要求进府搜查,留守的是钟世昌素来倚重的心腹张进重,他知道李牧钟雪落等人是钟世昌特别交代过要小心关押的,更有那位司徒总长在府上,在时局这样紧张的时刻让人知道了也是把柄一件,他清楚今天的事肯定有蹊跷,因此表面虚与委蛇着,背过身早已吩咐立刻调兵。

来的一行人等了片刻仍旧被阻在门外,自然也猜到其中猫腻,言辞愈加激烈,两边都存了杀心,说上几句双方已然动手,钟府周围的全部兵力立刻集结,密集枪声已经炮竹般绽放在寒气深重的夜里!

钟府里的家眷佣人惊慌失措,尖叫声惊喊声响成一片,煮沸了这白雪覆盖的静谧之夜,而那枪声一响,养精蓄锐多时的李牧等人也立刻同时发难,里应外合,一时间乱影幢幢,敌我混杂,枪落如雨,鬼哭狼嚎,钟府里鸡飞狗跳已经乱到了极点!

混乱还在持续,而停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另一辆车子已经发动了,无声地驶入黑暗之中。车上的雪落惊魂未定,却拉住带她出来的那个人连连问他展谦在哪里,也救出来没有,这些人闯进来的时候只对她说了一句话——送她回霍家,她立刻知道这是霍展鲲的人,也不管他是不是信了那些流言误会要对她怎么样,几乎是毫不犹豫便跟着他们走了,出来没看到展谦自然又是心急如焚,那人只安慰她道:

“大少奶奶放心,我们是分头行动,大少爷肯定在别的车上,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醒了说不定就看到他了!”

她也知道现在着急无用,唯有祷告他定要平安,忧心忡忡地撑到了深夜,惊吓疲乏下的睡意已经阵阵涌了上来,车子碾过积雪的单调声音连绵不断地传到耳中,慢慢的也变作梦中的模糊声响了!

车子再停下的时候是在离顺德很远的一处偏远小镇,过得一刻又有另一辆车子从后面追上来汇合,车灯照得白雪光芒刺目,先前车上除了雪落其余的人都还没睡,这时全部下车要敬礼,霍展鲲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眼光往那车里一瞟,立刻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大家轻声交谈着情况,冷得受不住又纷纷躲到车上去了,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刚才同去的另外几辆车齐集,除了警卫兵,所有的人等着等着也都趴下了,霍展鲲下车,拉开这边车的车门,脱下身上的大衣,轻轻覆在那歪头靠着玻璃的女子身上。

极静的夜,这天地似乎都空蒙虚无了,车灯熄灭了,四周却是亮的,茫茫无尽的雪色,茫茫无尽的月光。雪色冷,月色更冷,落在她微微侧着的脸上,也镀了一层清冷之色,仿如古玉一般,照得她整个人都不真实起来了,可他看得分明,那眉头微颦,也许梦到了什么害怕的事,小扇子似的睫毛还在颤颤扑着,鼻子在脸上落下侧影,一直勾勒到淡淡粉色如蔷薇的唇上,她鼻息微动,那轻轻的呼吸声一起一落,似乎就是这静夜之中唯一的声响!

他从来觉得她闹腾得慌的,可是这一刻却也被这份温婉静谧魇住了,忘记了刚刚的枪林弹雨,忘记了如今的风云诡谲,手情不自禁触到那玉石般的肌肤上,想要抚平她皱着的眉心,她的呼吸落在他的手腕上,仿佛落了痒痒的小虫子,他小心抚了一次,又一次,也许是弄痒了她,她手突然抬起来握住他的手,头歪着动了一动,口中喃喃念出两个字:

“展谦……”

他的手突然僵在她手心里,定定看她,漆黑眼珠的柔软光芒褪去了,漫天清冷的雪色映进眼中!

极低的声音说出口,只有他一人听见:

“钟雪落,你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和以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的秋风终于又回来了,高兴中!

取谁舍谁(三)

第二天的凌晨车子便到了骏都,天还是锅底一般的黑,可是一进城门便是重重的探照灯,重重的关卡,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哨兵,竟是全城戒严,他们这一行车队倒是畅通无阻,一直驶回了霍公馆。霍家的花园洋房也是灯火如昼,历经这一劫后再见这房子,雪落竟觉得无比的熟悉亲切,大概在不知不觉间,她也早已经将这里看做是她的家了!

霍家周围的警戒比往日更加严密,来回巡查的戎装哨兵,几辆车上下来的护送人员,还有霍府中迎出来的佣人,一时间也有些混乱,她抓紧身上淡淡烟味的大衣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终于在纷杂人影中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展谦,他和霍展鲲并排而入,霍展鲲正转头在和他说着什么,她一晚上都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这才扶着来接她的习妈先回了小洋楼。

放心了展谦她又开始担心钟世昌说的那些话,不禁先问一问习妈老太太和二少爷说她什么没有,习妈却是摇头不知的,她暗自思量,虽说钟世昌有心陷她于不义,可是霍展鲲定不是那么好愚弄的,否则也不会也将她一起救了回来,而展谦,无论外人怎么说展谦肯定都会帮着她的,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害怕简直多余,不由得又高兴起来,放下心来才觉得全身酸软乏力,习妈端上来的精致早点吃了两口也觉有些恶心反胃,索性就不吃了,洗去了满身的风尘躺在床上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踏实安稳,也不知过了多久觉着鼻尖酥酥在痒,最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就在呼吸的吐纳间,她眼睛还没有睁开便伸手抱住了俯下身的人,头蹭在他的胸口,娇声唤他:

“展谦……”

蜻蜓点水的细吻落在她的面颊上,她懒得睁眼,却哪里满足,一边笑一边寻到他的唇轻轻去咬,他的呼吸急促了些,隔着棉被抱紧她,舌尖撬开她调皮的牙,辗转深吻。

他向来温和,即使情事之间也一样,从来对她循循善诱,温柔怜爱,可是这一个吻却抵死缠绵,烈火般灼烧着她,仿佛要吸尽她胸腔中的最后一丝气息,她察觉他的改变,却哪里还能思考更多,完全在他的热情中柔软了,沉沦了,融化了!

终于吸进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她望着他幽深渺杳的黑瞳,软软述说:

“展谦,我好想你!”

其实不过一夜未见,可是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会失去他了,可是天见可怜,一切如初,幸好一切如初!他坐在床边,她也坐了起来,拉着他认认真真说道:

“展谦,我知道这次是我爸爸不对,也许……也许别人会说我也和爸爸是一伙儿的,可事实不是那样的,他做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没有害你弟弟和霍家,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只沉默着不动,那样的沉默让她心生不安,她再要说话,他却将带来的一个檀香木雕盒子送到她手上,那盒子书本大小,上面雕着莲花并蒂鸳鸯交颈,小小的金锁挂在上面极是精致好看,她立刻忘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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