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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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我希望是这样。”
“为什么?”
“那个地方很有名气——坏名气。”
“食人吗?”
“差不多。甚至食人族都不能在这样一个上帝遗弃的地方生存。可是不知为什么,海员们很在意这个地方。你注意到了吗,今天船员的神经都稍稍有点紧张。”
“他们那会儿是有点奇怪,现在你说到了这一点。连内尔森船长都是这样。”
“是啊,连那个意志坚强的老瑞典人都是这样,他是敢跟魔鬼打交道的。那双蓝色的鱼眼睛露出的目光,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我从他那里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个地方在海员那里名声不好,先生。’然后,他会庄严地说:‘难道你没感到什么吗?’哦,你不要笑,我觉得有点凉,可是没有风啊。我觉得是——这不是肉体的寒冷,而是一种恐惧。”
“纯粹的想——,”雷恩斯福德说,“一位迷信的船员能让他的恐惧感染整船的同事。”
“可能是这样吧。有时我觉得船员有一种特异功能,这能使他们辨别是不是处在危险之中……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我能把这说出来了。哦,雷恩斯福德,我要上床睡觉了。”
“我还不困,我到后面的甲板上去抽管烟。”
雷恩斯福德坐在那里,夜寂静无声,只有游艇的发动机低沉的震动声,还有螺旋推进器的嗖嗖声。
雷恩斯福德靠在一把椅子上,抽着他钟爱的石南烟斗,一阵困意上来了。“天太黑了,”他想道:“我不闭上眼就能睡着,夜晚将会是我的眼皮……”
突然有一个声音惊醒了他。他听到声音就在他的右边,他的耳朵在这方面有特长,不可能搞错。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又是一次。在黑暗之中的某个地方,有人开了三枪。
雷恩斯福德跳起来,迷惑地跑到围栏前。他尽力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张望,可是就像是隔着一张毯子在往外看。他靠在围栏上,保持着平衡,尽力抬起身。他的烟管从嘴上掉下来,打在了一根绳子上。他俯身想要抓住它,马上意识到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失去了平衡,他的唇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喊叫。就在他的头被海水淹没时,他的叫喊声也被加勒比海的波涛淹没了。
他努力浮出水面,大声喊叫着,可是全速前行的游艇击起的浪涛冲刷着他的脸庞,咸咸的海水冲进他张开的嘴里,把他呛住了。在游艇的尾灯光里,他绝望地拼命击打着水面,然而,他只游了五十英尺就停下了。他的头脑冷静下来,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处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之下。船上的人能听见他的叫喊声的机会越来越渺茫,随着游艇继续向前,这种机会更加渺茫了。船上的灯光微弱下来,像萤火虫一样消失,最后完全被夜色吞没了。
雷恩斯福德记得那几声枪响。他顽强地朝着枪声响起的那个方向游去,他慢慢地游着,保存着自己的体力。他和大海搏斗着,像是没有尽头。他开始数自己的动作,他可能还可以游一百下,然后——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声高声的尖叫从黑暗中传来,那是一个处于极度痛苦和恐惧之中的动物的叫喊。他不知道发出声音的是哪种动物。他的体内又重新注入了活力,继续向它游去。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被另一声脆响切断了。
“有人在开枪。”雷恩斯福德嘟哝着继续往前游。
经过十分钟坚强的努力,他听到了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热烈的欢迎声,他游过大海到了布满岩石的海岸。他看到海岸时,几乎已经到了上面。要是没有海水冲击海岸的声音,他会被撞得粉碎。他竭尽全力地从水流中脱身出来。参差不齐的峭壁出现在夜色中。他一步一步地努力往上爬。他手上的皮磨掉了,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峭壁顶上的一块平地上。浓密的丛林一直蔓延到峭壁的边缘,雷恩斯福德只知道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其余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扑倒在地上,沉沉地睡着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熟的一次。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从太阳的方位知道已经是下午了。睡眠给他补充了体力,这时他觉得自己饿极了。
“哪里有枪声,哪里就有人;哪里有人,哪里就有食物。”他想道,可是透过草丛和树林结成的密密的网络,他看不到一点点痕迹,到海边要更容易一些。在离他上岸不远的地方,他站住了。
有什么东西受伤了,落在了树林下的草丛中,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动物。雷恩斯福德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闪光的东西,他把它拾起来。那是一个空的弹药筒。
“一个二十二,”他想,“真是古怪。一定也是个相当大的动物。这个猎手能带着一支轻便枪来对付这样的动物,真是斗胆。很明显,这个畜生一定是发起了反击。我想,我先前听到的三声枪响,一定是猎手惊动了他的猎物并把它打伤了。最后的一声是他追到这儿,把它结果了。”
他搜查着近处的地面,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东西:猎手的靴子印。它们沿着峭壁去了他去过的那个方向。他急忙跟了上去,因为夜色就要降临到这个岛上了。
在雷恩斯福德看到灯光之前,黑暗就笼罩了海面和丛林。他向灯光走去,在海岸线上绕了个圈,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来到了一个有许多灯光的村庄。可是当他再往前走,才看见所有的灯光都是在一个建筑物上——那是一个立在高高的绝壁上的城堡。
“海市蜃楼,”雷恩斯福德想。可是石阶是真实的,他举起门环,它发出涩涩的吱吱声,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用过。
门开了,透出一线耀眼的光亮。一个高个子男人握着一支连发左轮手枪立在雷恩斯福德面前,他身材魁梧,黑髯及腰。
“别慌,”雷恩斯福德微笑着说,他希望能消除对方的戒备心理,“我不是强盗,我从一艘游船上落水了。我是纽约人,我的名字叫桑格·雷恩斯福德。”
那个人没有任何表示,不知他是不是听懂了对方的话。那把险恶的左轮手枪固执地瞄准着,似乎那个巨人是一尊雕像。
另一个人正沿着宽阔的大理石石阶走下来,那是一个身着晚装的身材纤细笔直的男人。他走上前来,伸出手。
他彬彬有礼的语调带着轻微的口音,这使他显得更加细致和深思熟虑,他说:“非常高兴也非常荣幸地欢迎著名猎手桑格·雷恩斯福德先生到我家里来。”
雷恩斯福德机械地握着那个男人的手。
“我读过你关于在西藏猎取雪豹的书,”那个男人解释道,“我是扎罗夫将军。”
雷恩斯福德的第一个印象是,这个男人非常英俊,第二个印象是他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品质。将军是一个过了中年的高个子,他的头发白了,不过眉毛和胡子都是黑的。他的眼睛也是又黑又亮。他的脸一看就是那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人。他转向那个身穿制服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个人把手枪拿开,敬礼,撤退了。
“伊凡强壮得令人难以置信,”将军评论道,“可是他很不幸,又聋又哑。他是个简单的人,只是有一点儿野蛮。”
“他是俄国人吗?”
“他是哥萨克,”将军说,微笑从他红红的嘴唇和锋利的牙齿中间露出来,“我也是。”
“来吧,”他说,“我们不应该在这儿聊天。你需要衣服、食物,还需要休息。你得有这些东西。这是一个极其宁静的地方。”
伊凡又出现了,将军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的嘴唇翕动着,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雷恩斯福德先生,要是你愿意,就跟着伊凡吧。我正打算吃晚饭,不过我会等一会儿。我想我的衣服你穿正合适。”
雷恩斯福德跟着那个人进了一间巨大的卧室,里面有一张上面遮着罩盖的大床,足够睡下六个人。伊凡拿出一件睡衣,雷恩斯福德在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注意到它是伦敦的裁缝做的。
“可能你会奇怪我知道你的名字,”他们坐在一个像是封建时代的大厅里吃饭时,将军这样说:“不过,我读过所有关于狩猎的书,英文版的,法文版的,俄文版的。我在生活中没有别的兴趣,只有狩猎。”
“你这些头颅真不错,”雷恩斯福德盯着墙上说,“这个南非黑水牛头颅是我见过最大的。”
“哦,那个玩意儿啊?他逮住了我,把我往一棵树上扔过去,我的骨头都折断了。不过我把这畜生收拾了。”
“我一直在想,”雷恩斯福德说,“南非黑水牛是所有大型狩猎中最危险的。”
将军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然后,他慢吞吞地说,“不,南非黑水牛不是最危险的。”他呷了一口酒,“在这个岛上我的领地中,我进行着更危险的狩猎。”
“这个岛上也有大型的狩猎吗?”
将军点点头,“最大的。”
“真的吗?”
“哦,不是这个岛上土生土长的,我得自己进货。”
“你进什么猎物,将军?是老虎吗?”
将军咧嘴笑笑:“不,自从我把它们折腾得差不多,猎老虎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了。老虎不会让我发抖,这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我是为了危险而生的,雷恩斯福德。”
将军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烟盒,给他的客人递了一支长长的黑色雪茄。有一圈银线商标的雪茄发出像熏香一样的香气。
“我们将会进行一次绝妙的狩猎,我和你。”将军说。
“可是,猎什么?……”雷恩斯福德这样说。
“听我说。你会开心的,我知道。我想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做了一件罕见的事。我发明了一种新的耸人听闻的东西。还要再来一杯吗?”
“谢谢,将军。”
将军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然后说道:“上帝让有的人成为诗人,有的人成为国王,有的人成为乞丐。而他让我成了一位猎手。但是在经过了快乐的日子之后,我发现打猎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你也许能猜到是为什么吧?”
“不,为什么呢?”
“没有别的,打猎不再是你说的那种‘运动’。我总是能猎取我的猎物,总是,没有比尽善尽美更难的了。”
将军重新又点燃一支烟。
“动物除了腿和本能,一无所有。而本能不是智力的竞赛。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悲惨。”
雷恩斯福德靠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听着主人的话。
“我突然获得了灵感,知道了什么是我必须做的。”
“什么呢?”
“我得发明一种新的动物,然后猎取它。”
“一种新的动物,你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拿打猎开玩笑。我需要一种新的动物。我找到了一种。于是我买下了这个岛屿,建起了这座房子,我在这儿狩猎。这个岛正合我意——这里的丛林中有魔宫一样的曲径,还有群山和沼泽……”
“扎罗夫将军,可是那个动物……”
“哦,”将军说,“这是世上最有趣的狩猎。我每天打猎,而且再也没有感到厌倦,因为我有了一个可以进行智力竞赛的对手。”
雷恩斯福德脸上现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需要完美的猎物,于是我说:‘什么才算得上是完美的对手呢?’答案当然是这样的:‘它必须有勇气,必须狡猾,还有,首当其冲的一点是,它必须能够思考。’”
“可是没有动物能够思考,”雷恩斯福德抗议道。
“亲爱的朋友,”将军说,“有一种可以。”
“可是,你不会是说——”
“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想你不是认真的,扎罗夫将军。这个笑话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我不会是认真的呢?我在谈论狩猎。”
“狩猎?天啊,扎罗夫将军,你说的是谋杀。”
将军嘲弄地看着雷恩斯福德,“当然,你在战争中的经历……”
“不要让我宽恕冷血的谋杀者,”雷恩斯福德坚定地说完了这句话。
将军笑得抖了起来,“我跟你打赌,一旦你和我一起狩猎,你就会忘了自己的观点。你会体验到一种新的真正的战栗,雷恩斯福德先生。”
“谢谢你,我是一位猎手,而不是杀人犯。”
“天啊,”将军平静地说,“又是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字眼。可是我猎取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渣滓——不定期的航班上的水手,东印度水手,黑人,东方人,白人,蒙古人。”
“你怎么弄到那些猎物的?”
将军的眼帘垂了一下:“这个岛叫船舶陷阱。跟我到窗子这儿来。”
雷恩斯福德走到窗前,朝海上望着。
“看!看那儿!”将军一边喊一边摁了一个按钮,雷恩斯福德看到外面很远的地方,灯光一闪即逝,“它们指示着那个地方有一条路线,实际上这条路并不存在。蜷缩在那里的岩石像剃刀一样锋利,它们就像海怪一样。它们能把一条船碾得粉碎,就像碾碎一只坚果。哦,是的,那是电。我们努力做得文明一些。”
“文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