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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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怎么样了?”
“我本不想告诉你,就怕你担忧,宫中都是最好的太医,自然是全力以赴,只是永璂的身子底儿便不太好,两日了还未退烧。”弘轩并未隐瞒实情,一个做母亲的永远都最有知情权。
静娴忙不安的垂眼,心内如被猫挠般坐立不安,她忽然走到案几旁,提笔写了一行字,折好后忙交给弘轩,说:“让小喜子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太医。”
“这是?”
“雪姐姐当日留给我的一些医书中曾说过,紫草可以解毒透疹,虽然太医都深知药理,但用法不当,也无药效。”
弘轩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飞鸽传书。”
她看着弘轩转身出去,才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她觉得亏欠永璂,可每每看到弘轩这样体贴,做的面面俱到,更觉得亏欠了弘轩,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如一汪湖泊,永璂便成了唯一搅乱湖泊的一颗石子。
天色蒙蒙亮,织锦吹灭了床榻旁的几盏灯,叫醒了趴在桌旁的令妃:“娘娘,娘娘回宫中歇息吧,这儿有奴婢。”
令妃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床上的永璂问:“烧退了吗?太医来看过了吗?皇上去早朝了?”
“烧退了些,只是疹子还未全发出来,几位太医刚刚去商量换药方,皇上这会儿快要下朝了。这几日娘娘都未歇息好,还是快回宫里歇歇吧!”织锦一口气说完。
令妃舒了口气,担忧的眼神中尽显疲惫,她的确累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禀告本宫。”
织锦点了点头,让芯湘扶着令妃回了宫。
天边的云层层叠叠,像一片片鱼鳞,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她看见愉妃迎面走来,只微微一笑:“姐姐今日好早。”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愉妃轻轻蹙眉问道。
“主子这几日都在阿哥所里照看十二阿哥,没日没夜的操劳,奴婢看着都心疼。”芯湘看令妃不说话,便对愉妃直言。
愉妃撇了下嘴,眼光顿时暗了许多,说道:“妹妹,不是本宫说你,虽说养恩大于生恩,可这十二阿哥毕竟不是你所出,你这样操心劳肺,就怕他长大知道实情后,早晚有一天会与你疏远,毕竟你们身上没有连着骨血啊!”
令妃将碎发别到了耳后,说:“臣妾没有姐姐想的那么长远,他毕竟是一个孩子,就因他不是臣妾所出,所以才不能在臣妾这儿出什么问题。”
“你进宫多年,这肚子怎么?”她见令妃脸色忽暗,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本宫的意思是说,妹妹如日中天,若可诞下龙种,定是前途无量。皇上宠爱十二阿哥,它日有幸立他为储君,他若有心,尊奉你一声皇太后,那你便可以颐养天年了,可他若多心,哪里能容得下你的孩子?还是早生为妙。”
愉妃自认为很聪明,可她又怎敌得过令妃?令妃打心眼里鄙夷的笑了声,没想到,这个深宫中的确没有最纯粹的姐妹情,她故意应付道:“是该好好打算了。”
愉妃的嘴角立即闪现了一个掩藏不住的笑容,拉了下令妃的手说:“那妹妹快回去歇息吧!”
朝阳初露,金光洒在朱红的城墙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箔。令妃鄙夷的回眸望了眼愉妃的背影,昂头走在宫道中,愉妃话里话外,无不是在为五阿哥打算,只要十二阿哥出了什么问题,五阿哥的机会便多了一半儿,就算那时自己身怀有孕,可谁又敢保证一定是龙子?只怕生不生的下来都成了谜题。
小喜子环顾四周无人,忙从鸽子腿上取下字条,进房间看完后扔在了火盆里。忽听外边有人叫自己“小喜子”,他忙顺着窗户望了下,见是顺福,才打开了门。
顺福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子,张望了下,说:“你这大白天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小喜子指了指刚刚燃完的火盆,堆着笑说:“瞧您说的,奴才敢做什么事啊!不过是刚看完了家里的书信。”
顺福扫了一眼,只见火盆外缘有一块剩下的纸屑,他看着那个“紫”字十分眼熟,也并未多想便掏出了口袋里的银子,“还你的。”
小喜子笑着推脱:“就当是孝敬您好的吧!”
顺福靠在椅子上,笑着说:“一码归一码,你们家就指着你那么点银子,虽说我爱喝酒,但还不糊涂。”
“哟,听您这口气,可是最近没讨着赏?”
顺福突然满面愁云说:“十二阿哥的病不见好,太医急的团团转,皇上也是忧心忡忡,身旁侍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还讨赏呢!”
小喜子眼睛一转,鬼精灵的说:“要说这出疹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奴才小时候,也出过疹子,那时候村里人都习惯用紫草根擦身,透过皮肤发出的疹子要比食用药剂快的多。”
“此话当真?”顺福半信半疑问。
“奴才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您面前吗?”
顺福起身,拉着小喜子忙向养心殿跑去,只听小喜子时不时的大喊:“您慢着点儿。”
永璂的病日渐好转,小喜子立了大功,弘历赏赐他做了营造司的首领太监,也赏赐了顺福黄金百两。静娴得知了这个消息,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年的初冬十分冷,承乾宫院中静无一人,昔日枝头妖娆艳丽的纸花已了无影踪,只余下呼呼的北风刮着干枯的枝头,像岁月无声的叹息,又像死亡尽头的哭泣。
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嘉贵妃薨。她带着满腹的疑问与卧榻多年的不甘,挥手告别了浑浑噩噩的人生。人上了年纪,看开了一切,反而愿意原谅,皇上看着永珹与永璇跪在面前哭泣,触动了他早已淡忘的那丝感觉,这个女人,不择手段却娇媚百艳,他的眼里有一抹红,她始终是那抹无人能及的妖艳。
嘉贵妃追封为淑嘉皇贵妃,金棺暂安于静安庄殡宫,薄薄的一本金册承载了她骄傲不甘的一生。
第124章 (一百二十三)逝水流年等闲过
天气晴朗,无一丝清风,静娴和邻居麦红坐在院子里绣丝帕,刚想端起茶水喝一口,胃里却立即涌上一股酸水,她捂嘴干呕了几声,抬头却见麦红看着她坏笑,她顺了几下胸口,正若有所思间,却听到弘轩的声音“娴儿。”
静娴抬头,见是弘轩拎着一壶酒和一只喷香的烤鸭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说:“今儿你可是让那些孩子早早回家过节了?”
“是啊,麦红也在啊,那便留下与我们一起吃饭。”
麦红调皮的指了指酒坛子问:“这可是雄黄酒?”
弘轩笑道:“你是明知故问,端午节当然要喝雄黄酒。”
“这雄黄酒今晚怕是要浪费了,若是换成了酸梅汁她倒是能喝上一大罐。”麦红不时的瞥了瞥静娴,又带着坏笑看着弘轩。
弘轩忽然明白过来,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喜出望外的拉着静娴,兴奋说:“娴儿,你可是……可是……?”
静娴抿唇点了点头,偷瞄着看笑话的麦红。
“你这个爹爹怎么当的?哼,你是教书教的成了木鱼脑袋。”麦红打趣道。
“你再胡说八道,当心你嫁不出去。”弘轩回了一嘴。
“哼,好吧好吧,我不要在这里耽误你们一家三口儿团聚了。”她说完,便冲两人噘了下嘴,走出了院子。
弘轩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只小心翼翼的扶着静娴走向屋内,盯住静娴的肚子看了老半天,静娴的脸上情不自禁挂着幸福的笑,这样的日子平凡却温暖,平淡却温馨,她不禁问道:“轩,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弘轩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不假思索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静娴笑了笑,说:“我喜欢女孩儿,女孩子乖巧,懂事。”
“最重要是像你一样漂亮,不过那可糟了,我将来要为女儿拒绝多少提亲之人 ?'…'”弘轩换了姿势,杵着下巴打趣说道。
静娴傻笑了两声说:“那要是个男孩怎么办?”
弘轩故意咳嗽了两声,歪头对静娴笑道:“那就一直生到有女儿呗!”
“你想得美。”静娴嚷道。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甜蜜的笑,初怀永璂时,她心里抑郁,便一直活在阴暗的世界,也拼命想甩掉身上的累赘,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能与自己最爱的男人共同期盼一个生命的到来,这是何等幸福?
春去秋来,静娴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她喜欢坐在秋千上看着天上的云,弘轩怕阳光刺得她眼睛痛,便站在一旁为她撑着油纸伞,她喜欢坐在石桌前抚琴一曲,弘轩便以箫相伴妇唱夫随,她喜欢抚摸圆圆的肚子自言自语,弘轩便趴在她肚子上静听胎动。
乾隆二十二年的除夕夜,静娴万万没想到这个小淘气居然选择这样一天降生,稳婆都在家里团圆,还是麦红的娘亲自帮她接生,一回生二回熟,她这次倒是没费多大劲儿,可还是急坏了在门口翘首企盼的弘轩。
响亮的婴儿啼哭盖过了外面的鞭炮声,麦红娘高兴的打开门,冲弘轩笑道:“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儿。”
弘轩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想到有了传宗接代之人,也是兴奋的手舞足蹈,他毫无顾忌的直奔房里,看着满头大汗的静娴虚脱的躺在床上,忙上前抚了抚她黏在额头的发丝,欣喜的说:“娴儿,辛苦了。是个男孩,看来你还要继续生女儿了。”
静娴疲惫的眨着眼睛,只是一直笑着。
“娴儿,我们的孩子由你取名。”弘轩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婴儿,很不适应的轻手轻脚。
又由她取名?她十分不应景儿的想起了弘历当日的话。眼前的婴儿轻嘤了几声,将静娴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只见他皱巴巴的小脸有些红,娇嫩的双唇时而噘起时而吸吮,很讨人喜爱,静娴慈爱的一笑,说:“叫逸霖可好?”
“逸霖?”弘轩重复道。
“是,安逸的逸,甘霖的霖。”
他知晓她有多希望这个孩子平安的成长,过着安逸的生活,就像久旱逢甘般珍惜他们以后的日子,他温柔一笑,点头称好。
弘轩在那边幸福甜蜜,秋娘在府中几乎望眼欲穿,不知不觉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让一个女人苍老最快的方法便是守着一份单相思,这几年内,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竟也不予理睬勋达,她总认为这是勋达为了让她珍惜生命而撒的一个弥天谎言。
勋达也曾去过几次空灵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子乔不是不知,他又怎会透漏半点风声?他和沁雪此生未完的梦,便交给弘轩和静娴去完成。
三年复三年,沁秀园的梅花开了好几次,朱红的宫门有些陈旧,就连鎏金的匾额都不如往日铮亮。皇上的鬓边新生了几丝微白的银发,娇俏漂亮的佳人也终是被岁月无情的刻下了印迹。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妃被封为令贵妃,庆嫔被封为庆妃,颖嫔被封为颖妃,令贵妃已诞育一儿一女,但是未想到龙子福薄,在乾隆二十五年早夭。好在老天有眼,有得必有失,一个天大的喜讯将她从悲痛中挽救出来——她又有了身孕。
这一年,真是大喜大悲的一年,永璋因纯贵妃将孝贤皇后的亲侄女许配给永瑆而耿耿于怀,他认为纯贵妃偏心,虽然他的长子早夭,奉皇命以永瑆与其嫡妃富察氏所生之子绵懿为嗣,但也难以扫除她与纯贵妃的隔膜。
柔儿护的永璋一生,到头来却遭他埋怨,不禁火气翻涌,一病数月,竟然撒手人寰。而永璋因为愧疚也郁郁寡欢,仅在三个月后便追随其母而去。
许多年后,在某个下雪的夜里,静娴想起了三人谈天说地,义结金兰的画面,可终是落得她一人对影举杯。柔儿这一生,小心翼翼的活着,谁也没有想到,她死在了自己织就的牢笼里。其谥号纯惠皇贵妃,正如其人,纯良贤惠,而那些曾经针锋相对的人,也越来越少。
紫禁城的后宫,只剩了令贵妃盛宠不衰,颖妃更是宠冠后宫。自打十四阿哥早夭后,令贵妃便极重视肚里的孩子,一日三餐,各位奴才都是小心侍奉。
初冬及至,内务府已备好了各宫的绫罗绸缎,织锦去内务府取熏香时正巧看见愉妃身旁的言碧鬼鬼祟祟从内殿走出,她躲在一旁,待她走远,才在殿门口瞟了眼桌上的锦缎,看着从回廊走过来的首领公公,笑道:“公公的手脚利索,初冬刚至,便备好了各宫的锦缎。”
首领公公谦虚的笑了笑,指着殿内桌上的锦缎说:“这是给令贵妃的,上好的苏绣锦缎,每个颜色只这么一匹。愉妃听闻令贵妃喜欢这烟青色,便选了旁的颜色。”
织锦心生怀疑,与他一同走进了殿内,轻轻的抚了抚,却感觉锦缎有些潮湿,“近日并未下雪,也不知锦缎怎会如此潮湿?”
“呀,的确是有些,待我让奴才们晒晒后再给娘娘送过去。”
“上好的锦缎,可别晒掉了颜色。”织锦提醒道,随后又说:“我便先去取熏香了。”
“好,姑姑慢走。”
织锦闻了闻手上,分明是南天竹的味道,她跟随在孝敬宪皇后身旁时,便有人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