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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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回来?”话毕,静娴竟有些坐立不安。
弘轩心里溢出一丝小小的欣喜,想故意逗逗静娴,“有可能……就留在边关了。”
黑暗中的凉风穿进她的耳膜,她眼眸瞬时间有些失落,本以为一年半载,三年五载,“有可能”这个词语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让人漂泊无定,苍凉无所依。
“哦,那……福晋怎么办?”
“我与她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有名无实的位份对她是不公,但我只能这样。娴儿,你想不想去烟雨朦胧,乱红飞渡的江南?”这样的话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无法自拔。
静娴语塞,望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绯红的蔻丹像是她血淋淋的心,想,怎么不想,那样的日子,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弘轩见她不语,深情的眼光久久注视着她的面颊,郑重其事说:“娴儿,你可不可以许我一个来世。这样我便心满意足。”
“弘轩,你……我……其实……”要怎样开口呢,其实什么呢,即使告诉了弘轩她一见钟情的人是他,又有何用?只不过又加深了相见恨晚的痛苦。
静娴温柔一笑,眼角的泪水像是秋露般滴下,“弘轩,来世若是能遇见,我便跟你走。”
弘轩激动的站起,时而双手合十,时而仰头大笑,他突然转身紧紧抱住静娴,她并没有挣脱,银白色的月光下,他们像是相会鹊桥的恋人,这样一句话,便成了弘轩日后的念想。
第91章 (九十)恨不相逢未嫁时
浅浅的溪水中漂浮着几片秋叶,微微露出的石尖被晒得有些泛白,马车慢悠悠的踏在石子路上,颠簸的让人犯呕,她是厌倦了那样尔虞我诈的日子,一旦又要踏进那座牢笼,便厌恶的想吐。
弘轩远远站在山上,久久不动,直到视野中的东西变成了一个黑点,才不舍的转身,踏着那干枯的枝叶,像是踏着那颗凋零干枯的心。
静娴回宫后,亲自去了养心殿请安,却听奴才说皇上去了长春宫看七阿哥,她一直避讳孩子这个话题,也曾怨恨过上天不公,她是有些嫉妒皇后,更不想对她讲出那些虚伪奉承的言词。
明亮的星星爬满了天空,闪闪烁烁像是他醉人的眼眸,怎么又想起了他?溪薇的一声轻唤竟吓了她一跳。
“奴婢可是吓到主子了?”
静娴面色微红,立即摇了摇头,问:“可是有事情?”
“奴婢只是告诉主子一声,今晚皇上留在了长春宫,主子舟车劳顿,早早歇息吧。”
“好。”静娴痛快的答应了一声,没有以往的失落,竟多了一丝轻松。
溪薇心里蹊跷,正遇上迎面走来的织锦,两人在院中耳语了几句。
“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就你大惊小怪。”织锦点了下溪薇的头,抿笑说道。
“那姑姑便早些歇息,奴婢和子衿去服侍主子。”
“好。”月色下,织锦凝眉望月,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切,已经悄然的起了变化。
乾隆十一年十二月,皇上终于看不惯张党一枝独秀,以张廷玉年逾古稀为由,准他不必早朝,遇天热,或刮风下雨,可以不必入内,在家办公就可以了。张廷玉的内阁首辅位置由讷亲取而代之。
张廷玉在官场几十年,皇上的意图他不是不清楚,当他亲自上疏要辞去身兼职务时,皇上并没有同意,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张党再也不是他们的靠山了,一时间,人人避之不及,人情淡薄,世态炎凉,便是如此。
鄂党与张党的渐渐瓦解,足足表明了皇上用心颇深,且看康熙帝待明珠,雍正帝待遏必隆,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这个九五至尊的深谋远虑一时间让朝中重臣心有余悸,也渐渐消除了他们心中植党结私的念头。
晌午的阳光暖意融融,静娴坐在廊下,问溪薇:“皇上可有去过承乾宫?”
溪薇摇了摇头,“自打上次落常在一事后,皇上倒是许久未去承乾宫了。”
“皇上也许久未来这里了。”她自嘲一笑,“本宫与嘉妃不过半斤八两。”
“主子哪里的话,皇上在长春宫多半儿也是去看七阿哥,皇后的身子骨儿大不如前,这宫中琐事若不是主子从旁协助,怕只怕早没了规矩。”溪薇站在一旁,边倒茶边说道。
静娴在心里一笑,又叹道:“本宫只不过无意说了一句话,你何必绞尽脑汁从旁安慰,若是真在意这些事儿,气也被气死了。叹只叹人家膝下多子,本宫倒不知是作了何孽,八成是要孤独终老了。”
“呸,呸”溪薇转头吐了几下,佯装皱眉责怪道:“主子竟说这些晦气话,倒让奴婢也打不起精神了。”
静娴忍俊不禁,扬起丝帕甩向溪薇,“好了好了,本宫不说就是。”
溪薇咧嘴一笑,“好事不怕晚嘛。”
“主子,这是内务府新呈上此月各宫的开销。”织锦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静娴。
“皇后可有过目?”
“皇后正在操办和敬公主的婚事,便让陈公公送来给娘娘过目。”
静娴犹豫了一下,慢慢翻开,她的眼眸凌厉的跳跃在字里行间,缓儿,轻轻合上折子,郑重说:“永和宫的开销竟超过了承乾宫,皇后竟然只字未提?”
“愉妃昔日救驾,有功在身,旁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她每日补身用的人参便是价值不菲,更何况殿中的檀丝香是回疆的良药。”
“织锦可去回了内务府,不必再给永和宫提供檀丝香,把这些个银子省着给愉妃做几套新衣,留着和敬公主大婚时用吧。”
织锦看见静娴胸有成竹,便颔首退了出去。
几日后,静娴在沁秀园望天发呆,却见令嫔与愉妃相挽走来,她坐在原地,明显感觉到了愉妃带着敌意的目光直直刺来。
“臣妾见过娴贵妃。”
“起来吧,两位妹妹真是好兴致。”
愉妃抚了抚胸口,故作无奈道:“臣妾心里透不过气儿,只好到处逛逛。”
“你这心口疼的毛病倒是难调理,天气凉些,便又容易复发。”
愉妃转着食指上的黑玛瑙戒指,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贵妃如此见多识广,倒也该知晓有何良药能缓和臣妾此病?省的臣妾浪费了宫中的银子以谋私利。”
令嫔尴尬一笑,解释道:“愉妃姐姐救驾有功,又深受旧病折磨,情急之下说出此话,娘娘勿怪。”
凉风扫着静娴的眼角,与生俱来的慧黠让人有些望而生畏,“愉妃的意思本宫是知晓的,檀丝香确是缓和此病的良药,可久而久之,大有折阳损精之弊,你且可以不顾五阿哥的安危,何不曾要落下伤及龙体的罪名?你今日的地位如何得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两人大吃一惊,互相望着对方。
愉妃惴惴不安,用迟疑的目光打量着静娴,“臣妾不明白,贵妃有话便直说吧。”
“本宫只是提醒些妹妹,她人有的,你都有,何必为她人做嫁衣呢?以你今日的功勋,地位自是不可动摇,你又何必以身犯险,接近那些日趋日下的人 ?'…'”
愉妃听闻此话,已经明白静娴指的是“嘉妃”,她大胆一笑,说道:“臣妾知晓皇上也是许久未宠幸娘娘了呢!”
落花点翠的凤钗流苏随风摇摆,柳叶纤眉轻轻扬起,静娴举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开口:“可本宫依旧有权利让内务府不给永和宫供香料。”
令嫔沉沉低头,不敢言语。
娴贵妃的手中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是众人都忌讳的,愉妃细细想了想,自己已经稳坐妃位,又何必搅在她二人中间,以后的事情,若是可以渔翁得利当然是好,若不能,不受牵连便罢了,毕竟娴贵妃这个人不好对付。
愉妃笑颜如花,刚刚的怨气消散在风中,“臣妾身染旧疾,只求安度余生,哪里还有闲暇操心旁事呢。”
静娴满意一笑,“那是最好。”她看着令嫔一言不发,面色沉沉,便缓缓起身,说:“坐了一会儿,倒有些凉了,本宫先回去了。”
二人起身,“恭送娘娘。”
渐落的夕阳铺洒在幽深的宫道中,斜影折射在朱红的宫墙上,说不出的魑魅孤凉,织锦低头不言语,心里有些疑虑,只听静娴先开了口:“你是看不透本宫为何当着令嫔的面儿说这些话吧?”
织锦暗暗称赞她心思细腻,“什么都逃不过主子的眼睛。”
“令嫔进宫数载,侍奉皇后,极得圣心,本宫想看看她是会把这些事情说给皇后听,还是会添油加醋的说给皇上听,到那个时候,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便一目了然了。”
在宫里呆的久了,自然而然是学会了先下手为强,织锦缓缓说:“主子是在试探令嫔,不过这倒也好,毕竟要在这宫里活得好,是该要琢磨着每个人的心思。”
翌日清早,妃嫔去长春宫请安,皇后亲自赏赐给了静娴一串西藏土司进贡的冷水玉溪耳坠,令嫔并没有诋毁她,而是在皇后面前称赞她戒奢以俭,慧黠细致,既免去了永和宫的开销,又避免了身体的危害,让人钦佩不已。
当小八子如实相告之后,静娴竟然有些惊讶,她沉思片刻,默不作声,直直望着杯上的青花瓷纹。
一场寒雪洗去了弥漫的烟尘,净霜般晶莹的水滴挂在树杈上,调皮的颤动。
清冷的寒气钻进脖领,静娴忍不住缩了下脖子,物是人非的感觉便是这样不经意的流淌在心尖,沁雪走了,像是一株圣洁的白梅,印在了她的心尖,柔儿的纯洁在许多年前便已经不复存在了,有些东西一旦出了隔膜,即使修补得了,也回不到最初的感觉了,她说的是柔儿,也是落微,这两个让她最心痛,又最无法舍下的人,让她拼命惦念着旧岁月的柔情。
乾隆十二年三月,乾隆帝最最宠爱的和敬公主下嫁给了色布腾巴勒珠尔,史无前例的便是皇上命人在京城中建造了一座公主府,以便可以时时见到公主。这不仅仅是得天独厚的恩赐,也足以表明皇后在皇上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众人唏嘘,皇后诞下的公主都如此得圣宠,更何况不足周岁的七阿哥了。
满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堂文武百官的朝贺,琳琅满目的嫁妆,奢华的府邸,这些都比不过她身边站着的是他——色布腾巴勒珠尔。
犹记得几人在冰上玩陀螺时,静娴无意见到和敬望着色布腾巴勒珠尔的眼神,春心荡眼的碧波中充斥着无尽的爱慕和钦仰,皇上皇后疼爱女儿,能如她所愿便是最大的赏赐。
静娴看着和敬披着凤冠霞帔,金线勾勒的绣纹贵重非凡,牡丹栩栩如生,双凤活灵活现,环佩叮当,金身溢香,喜娘手捧玉盆,金树上的玉叶子闪闪发光,这是皇上特意命人打造的,寓意“金枝玉叶”。
夜色朦胧,漫天的流光溢彩像是庆贺着她的出阁,静娴看不见盖头下和敬的面庞,她想,她一定是红霞满面,喜不自胜。这一世,可以嫁与心爱的人是多美好的事情,正如她当时所想,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错了,离谱的无可挽回。她羡慕她,正如回忆着自己豆蔻华年的少女情怀。
第92章 (九十一)旧事重现别离苦
红通通的灯笼散发着薄光,大婚的喜气飘散在黑暗中,为这浓厚的夜空添上了一抹醉人的光彩。
弘历睡在静娴身旁,黑暗中沉重的喘息扑在她的面颊上,她烦乱的转了个身。公主大婚,按理来说亲王自是不可缺席,可弘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荣亲王守卫边关,千里迢迢不便归来,这句极敷衍的话语,让她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弘历的手圈在她的腰间,却听见她轻咳了一声,便问道:“怎么还没睡?”
静娴遮掩道:“参加完公主的婚宴,有些兴奋。”
弘历轻笑一声,把被子顺势往上一拉,“那咱们便也找找新婚的感觉。”
静娴本能的用手挡了下,却正好触碰到弘历的肩胛,这样拒绝的姿势甚是不妥,她忙顺势抚上了他的脖颈,黑暗中,她依稀可以感觉到他渐渐凑近的面庞,可却没有了昔日的感觉。
“咳,咳”,她咳嗽了几下,把头偏向一侧,掩了掩嘴。
透过隐隐泛白的月光,弘历看见她皱着眉头,便翻身躺下,说了句:“睡吧。”
静娴心有不忍,便渐渐贴上他宽厚的后背,像是安慰着自己躁动的心。
“朕打算今年下江南。”
“什么?”
“你不是一直说那里的风景如画?那便去瞧瞧吧。”
这样一句话让静娴更是无意入睡,弘历不会因她而下江南吧?但听着他的意思,也曾把她的话放在心头,这小小的满足伴着她微翘的唇角进入了梦乡。
冬季一过,春季悄然而来,急切的像是一展温煦的风采。一些奴才将已经枯萎的花朵连根崛起后栽培了新的品种,有些人,有些东西,总会被新来的代替
。
紫禁城内的春天如青鸟掠过树尖般短暂,朝臣生怕惹怒弘历,都小心翼翼行事,皇后时不时便犯些旧疾,倒让静娴成为了后宫的主角,嘉妃一时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