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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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偏袒之意。
昨晚的大雨冲刷了慈宁宫中外的宫墙与汉白石的廊柱,垂花门也露出本来的色彩,这倒显得无比通透。
太后手握佛珠,熟练的在两指间转动,她听见奴才通传后,手中停滞了一下,虚抬眼望着走进来的弘历,唇角凛然一扯动,“皇上来了。哀家看近日的雨水甚多,正打算让染秋去养心殿告诉皇上添些衣服。”
“儿子又不是小孩子了,皇额娘还为儿子操心。”弘历靠近太后坐着,话语甚是亲切。
“皇上龙体康健,才能指点江山,黎民百姓才能食保穿暖。先帝爷留下的万里江山,在咱们母子手里可容不得有半分差错。”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端起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皇额娘说的是,所以朕便想着早些立了太子,也好让大局稳定。”弘历虽是重提旧事,但仍旧细心留意着太后面色的变化。
“是朝中大臣的意思吗?”
“朕是打算秘密立储。先帝爷在世时,钦赐二阿哥名为‘永琏’,琏者,宗庙之器也,永琏聪明贵重,朕认为他可担当大任。”弘历的语气像是已经将一切策划的万无一失。
太后看见弘历决议如此,更可况先帝既然亲自赐名,她不能背了先帝的旨意,她本是希望待永琏大一些,也可看出其为人秉性,毕竟事关江山社稷。昔年圣祖爷在世时,因宠爱赫舍里皇后,将刚满周岁的二阿哥立为太子,期间经历两立两废,而弘历待皇后情谊深切,她是恐怕这样的悲剧重复上演。
乾隆元年七月,皇上召总理事务王大臣九卿等,宣谕密书建储谕旨,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扁额上。弘历看着藏在匾额后的锦盒,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他是一定要立他们的孩子为太子的,那日,他看着病中的墨心,心里如刀绞般疼痛,这样知书达理,温婉秀慧的女子,他所能给的,定会倾囊相送,这样的一个女子也定会不负所托,教出一个气宇不凡,雄才大略的一代帝王。
短短几日如浮云掠影般翻过,静娴忙着操办贵妃生辰一事,她知晓宫中妃嫔才华横溢,当然在此时此刻不可错失机会,而皇后与贵妃的风寒也渐渐好转,沁雪知晓这事之后,先是婉转拒绝,而后知晓是奉旨意操办,才勉强接受,但却告知静娴不可操办的太过华丽,省的树大招风。
静娴托腮坐在桌旁正在发愁,他是想让沁雪在寿宴上可以看见师父,奈何现下无法让师父知晓此事,她本打算让小信子偷偷送封信出去,但又害怕情况有变,半路被人截住,她又想着自己可以装扮成小太监亲自去一趟荣亲王府,但深思熟虑后,又怕皇上会来永寿宫,此事若败露株连九族的罪也不为过。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好法子,她蹙着眉坐在桌前继续冥想。
“奴婢刚去御膳房时,听说皇上急急召见各位大臣前往乾清宫呢!”落微放下手中的一盘桃核酥。
静娴灵光一现,怕是南方水患严重,皇上才急召群臣赈灾,既然上次皇上便与弘轩商议要事到深夜,想必这次时辰也不会早。她忙让落微出去打探了下口风。
夜幕渐渐垂下,一轮弯月如约而至,静娴早早用了晚膳,见落微满脸喜色的回来禀告,便麻利的换上了落微的衣着,悄悄走了出去。
第45章 (四十四)拜向月宫千岁寿
抚辰殿很少有人看管,但是也算清幽静僻,静娴左右环顾见无人,便偷偷从偏门走进去,躲在殿内的宫墙下偷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站的静娴双腿发麻,她蹲下身轻捶着小腿,心里庆幸还好不是前几日的下雨天,否则自己就要变成落汤鸡了。正满脑子奇思怪想间,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一个激动没站稳,踩着脚底的青草,险些滑倒,伴着自己的一声“啊”后,便听见另一个强有力的声音震彻在夜空中,“谁?”
每次见到弘轩都是这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情形,她这次索性大大方方从树木后走出,绵言细语的说道:“静娴见过王爷。”
弘轩吃惊一愣,扫了眼她的装束后,面上甚是好奇的浮上一丝笑意,那笑颜倒比月光柔和唯美,他转而又饶有兴趣的说道:“怎么又是你?”
此话一出口,两人皆是对视一笑,相逢若是缘,相聚是否要惜缘。青石砖上倒影着两个身影,女子发丝迎风飞舞,男子腰带随风起舞,好似一副空灵的剪影。
弘轩不胜欣喜,想着静娴在抚辰殿等着自己,他的内心便渐渐膨胀难抑,他透过漆黑的夜深深盯着静娴的娇容,心中起起伏伏,缓儿想起了事出必有因,才慢慢道出一句:“你怎知我今夜会留宿在宫内?又是何事让你这身装扮再次犯险?”
静娴每每见到弘轩的笑容,便觉得温暖如朝阳照身,清爽如微风掠面,“皇上急召各位大臣九卿,定是有国事相商,一时半会儿定是不能谈完,静娴今儿这身装扮是有事要王爷帮忙。”
弘轩看着殿内明亮的烛光,本想邀她进去一聚,但细细一想,毕竟此时是在宫中,两人处于黑暗中倒比在明亮的地方有安全感,他疑问的盯着静娴问:“何事?”
静娴悄然一笑,娓娓道来,弘轩听罢,思忖了良久,才低沉说道:“我只能姑且一试,但是……你在宫中可好?这事……不会惹上麻烦吗?”
静娴望着他有些担忧的眼神,轻轻说道:“无事,这是皇后娘娘让我一手操办,我只不过想让宴会更热闹些,而王爷门客各有所长,更不乏技艺高超之人,为此出力添彩又有何不可?不过……王爷定要说是礼部相求。”
弘轩抿唇负手,顺溜的发辫清扫着玄青的长袍,听着她口中字字称“我”,他便觉得亲切,“呵呵,这是当然,你我便这样说好了,可当局者依然蒙在鼓里呢。”
“雪姐姐自然是不能知晓的,这也是我想送给她的生辰之礼,师父那里,便拜托王爷了。”
“你何须如此客气,子乔亦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换了种语气,复问:“你这样跑出来,不怕皇兄去宫内找不到你吗?”
静娴看着明俊从殿内偷偷伸头张望了下,便愈发觉得有种罪恶感,她食指拨弄着袖边,柔柔说道:“皇上既然商议要事如此之晚,各宫早早便歇息了,除非事情紧急,他定是不会再去别的宫殿的。”
弘轩抿笑点头,他看着静娴往门前瞟了几眼,便知晓她心中所想,两人的脚步向门前移去,弘轩有些不舍的说道:“夜里路滑,你小心些。”
静娴颔首应了下,从虚掩的宫门挤出,渐渐走远,弘轩侧身一腾,轻巧的落在宫墙上,他顺着前方浮动的人影方向拈声走去,直到看着他安全的进入永寿宫,他才安心返回了抚辰殿。
有一种感情叫做情不自禁,有一种淡然叫做生死由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不知是好是坏?
今夜天公甚是做美,璀璨的星星在夜空中闪闪萦绕在皎月旁,殿内早早便扯上了盏盏寿仙捧桃的彩画宫灯,整齐的檀木桌上亦是整齐的摆放了盘盘瓜果点心。
时辰即到,皇后一袭凤舞长空踏祥云的百褶旗装,头上一颗东珠彰显凤仪之态,贵妃一袭喜庆的嫣红攒金丝芍药烟笼裙,外罩白纱小褂,清新飘逸不失典雅,她坐在皇上侧下方含笑望着殿下众人。各位王侯早已落座,因着今日非比寻常,是继先帝崩逝后第一个喜庆的日子,皇后便特许嘉贵人可以出场。
“贵妃生辰一事,可是由娴妃一手操办的,朕看今日布局景致,简洁不失贵气,喜庆不失隆重,接下来的节目,朕拭目以待。”弘历眼角含笑,冲殿下之人平缓说道。
静娴着了一身月华白绣着朵朵夹竹桃的云纱裙,外披一件短及腰间的对襟长纱外卦,落菲偏霞的发髻横坠在侧脸庞,稀疏的刘海自然垂在额间,她起身时正巧看见对坐的弘轩,便颔首抿笑,错开眼光的交汇,对皇上说:“臣妾谢皇上夸奖。”
静娴落座间,冲沁雪一笑,笑里明明暗藏蹊跷。
嘉贵人倒是规矩多了,她坐在纯嫔身旁,只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是并不言语,这倒让旁人不习惯。
管弦丝竹声起,阵阵悠扬缥缈,沁雪眼含笑意举杯冲弘历一饮而尽,“谢皇上为臣妾举办这次生辰宴,皇上日理万机,但仍挂心对宫眷的情谊,实乃百姓之福,姐妹们之福,臣妾斗胆,愿献出半年的例银用作赈灾之款,希望皇上可以成全臣妾为百姓献出的这份绵薄之力。”
弘历是个顾念旧情的人,他密立了永琏为太子算是成全了皇后,但贵妃也是勤恳温婉,他总想着权衡左右,不想让太后甚至各位大臣说他专宠一人,于是,他便让皇后选人为贵妃办了一场生辰宴,可真正宠爱谁,他心里清楚的很。
沁雪甚怕树大招风,南方水患,皇上却为自己庆生,不知百官心中何想,她索性捐献例银,封了百官的口,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有力的立场。
沁雪此话一出,皇后眉间一动,笑颜逐渐扩散在韵容上,她冲弘历说道:“臣妾也愿略尽绵薄之力。”
殿下众人面色各异,皇后与贵妃都开了口,自己当然不能落了后,弘历眉开眼笑,嘹亮的嗓音响彻夜空,“南方水患的确严重,众人心系百姓,两全其美之策可以缩减宫内的开销,这也是老祖宗从开国便奉行的勤俭理政之道。”
“皇上此意甚好,那臣妾便着手去办了。”皇后轻声细语的说道。
“贵妃可以从旁协助皇后。”弘历喝了口酒水,锐利的眼光闪着比群星还璀璨的光芒。
皇后眼神一滞,笑容不改。沁雪却是意想不到,她有些忐忑不安的手持酒杯谢恩。
静娴偷偷冲沁雪竖起一根大拇指。徐风轻扬,美食美酒,美人美舞,与昔日无所不同,甚至有些人面色露出了一丝“毫无新意”的鄙夷神态。
几个奴才将殿内的烛火熄灭了一半,众人皆是狐疑之时,却见台上一盏硕大的走马灯旋转,月影斜纱,一弯婀娜的身姿映在旋转的灯罩上,走马灯每每换转一个画面,倩影便随乐而舞,时而如浮云般轻柔游动,时而如蚕蛹般破茧成蝶,殿下可听环佩叮当之声,又闻百花齐放之味。
静娴见弘历微醉,眼神迷离的望着台上一抹倩影,心中不知是何味道,她透过昏暗的烛光朝对面望去,却见弘轩手杵额头冲自己点头一笑。此时,乐声突变,静娴忙转头向沁雪望去,见沁雪失魂落魄的绞着丝帕,急切的寻声望去。
弘轩的确聪慧,他让子乔坐在乐师身后,别处望去看的并不真切,但从沁雪的落座处望去,透过几支明晃晃的烛火,可将子乔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沁雪偷偷望去,心中波澜起伏,她看着静娴刚刚冲自己点了点头,便知道这都是她亲手安排的,她除了感激更多的便是害怕。她带着这份惶惶之心听着这样熟悉的乐声,更是百感交集。便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古筝,通过他的双手轻弹,亦是让人流连忘返。子乔的筝音如泣如诉,沁雪的心底如痴如醉。
静娴偷偷抹了眼角的两滴泪,她起身时看见身旁的落微颔首轻泣,便趁着昏暗的灯光向殿外走去,在这样的氛围中她太容易受感染了,她怕自己一个冲动失了方寸,索性还是去殿外走走。至于落微,便让他在殿门口听完再赶上来吧。
临近殿前的假山旁流水潺潺,千奇百怪的石头错落堆积,越是故意营造出一份天然的感觉,便愈发显得做作,借着一丝清风,倒让有些微醉的静娴清醒了几分,她欲转身看落微是否跟上来了,谁知竟看到了弘轩迈着散漫的步伐跟了上来。
静娴一个机灵,欲急走几步避开。
“娘娘怎么见了本王便要走?”弘轩加快了几步追上来对静娴说道。
静娴面色酒红,窘迫的颔首答道:“夜里风大,本宫是想回去多添件衣服。本宫并未见到王爷在此。”
弘轩皮笑看着静娴撒谎后更加绯红的脸庞,忙换了个话题:“你倒是聪明,在宴席的后半场让子乔给庆贵人配乐,如此一来,皇兄定是不会多问子乔的乐曲,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场中的美人起舞,后半场人人微醉,又岂会再去纠结乐曲的圣境,这样一来,不会引起祸端,也让庆贵人一枝独秀了,可……我终究是疑惑,你竟要帮庆贵人 ?'…'”
静娴侧头,完美的鼻尖沾着一丝柔和的月光,唇角出笼罩着一丝浅笑,“若不是庆贵人,终究也有他人,何况庆贵人为皇上钦点,这是早晚的事。要说到聪明,本宫自是比不过王爷。”
弘轩抚弄着腰间的洞箫浅笑,他知道静娴是在说自己安排子乔坐的位置,笑意渐落,他想起静娴刚刚说庆贵人时落寞无奈的眼神,感叹道:“宫内的女人的确苦。”
“自是比不过贵妃苦。”静娴回忆着刚刚的画面,他们两人相距如此近,却似隔着万水千山,沁雪不能泪流,甚至于低泣都不可,因为她身旁有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