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的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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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啦。”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要,每次都你请,我不好意思了。这次我请,啊对了,我想到一个地方!”
“什么?”
“师兄,我请你去吃上海最好吃的手抓饼!”
车子下了高架,开到长长的肇家浜路上,在从南向徐家汇行驶的方向上,右手边有一个非常普通的手抓饼店面,门口一个顾客也没有。
Max停下车,有些疑惑:“这家最好吃?没什么人嘛。”
“别人不懂欣赏。这家最好吃的是它的——保密,你吃了就知道了。”艾芙笑着从车里一跃而出,率先走到店门前。
“老板,我要两份手抓饼,原味的。”
“小艾,我想吃肉。”
“师兄,吃肉不健康。这家最好吃的是原味的。”艾芙一本正经地看着Max垮下的脸,忍不住好笑。
手抓饼老板是个六十开外的老爷爷,瘦而有精神,做起手抓饼来手法娴熟,全程都很干净讲究的样子。
金灿灿油乎乎的饼装到纸袋里,很有些烫手。艾芙在街边,很满足地咬了一大口:“好吃!”
Max将信将疑,咬了一小口。
“嗯,”他的眉毛飞扬,“确实不错耶。好像跟其他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吃出来了?就是他用的番茄酱不一样。别人用的是超市里买的,像是‘味好美’之类的,这个老板说他是自己做的!”
Max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里塞满饼。
回到车上,Max回头对艾芙一笑:“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我欠你这么多顿了。”
沉默了半晌,艾芙突然又说:“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是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一碗3块钱的小馄饨可以不再在乎20块的打车费,那你就是富人了。”
“是吗?”
“嗯,今天我们为了3块钱的手抓饼,开了半个上海的车。呵呵,师兄你是富人了。”
Max顿了顿,说:“我其实很穷的。”
“哪有?太谦虚了。”
之后一路上,Max便以沉默为主,艾芙心里有些诧异。
只是他送她回到学校后,仍像以往那样玩世不恭地笑着道别,于是她也没怎么太在意。
而且她也已经太累,回到寝室甚至没刷牙,就扑倒了。
直到两周后,艾芙才明白为什么Max在那个时候去找她,以及为什么他的表现有点反常。
四.绿色(6)
[那是属于你的虹彩吗?]
三月上旬,艾芙的补实验再次完成,文章这次由老板提议,投了个4。0分的杂志。
这初看很令人惊讶,怎么3分都不中现在反而要投4分呢?其实不然,每个杂志审核的都有所不同(也有运气的成分,艾芙的第一投本来比较有把握,但是运气不怎么好),再加上经过对编辑评语的仔细分析和详细地补充实验数据,这次的选择并不偏高。
紧接着的便是3月10日的新托福(iBT)考试。艾芙从考场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这两个月左右的拼博突然到达告一段落的时刻,她的心情仍停留在以往。
直到在寝室大梦不醒12小时后,她才慢慢地回味——原来,终于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连阳光都灿烂。快到春分,校园里樱花开遍,小道上落满花瓣,红、白、粉红,梦幻得掩去一切过往的凄寒冷冽。好些女孩子在樱树环绕下拍照,快乐得像春天的鸟儿。艾芙突然觉得,许久心情都没有这么晴朗过,一切都可以让她发笑。
有意慢慢走到实验室——难得不用赶着做什么,那就让自己恣意地迟到一回罢。刘师姐迎接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艾芙,昨天考得好吗?”
“还行,”艾芙环视了一下显得空荡荡的实验室,“人呢?大家都哪里去了?”
刘师姐扑哧一笑,面貌如花,说:“师妹啊,你忘了今天是礼拜天了?”
艾芙“砰”地一敲额头:“我都很久没这个概念了!天哪!”
刘师姐继续笑,看她的表情比平时要柔和很多:“最近太累了吧?连大师兄都偷偷说你要再这样,他看着都要崩溃了。”
“哪有那么严重!呵呵,现在终于暂时忙完了,我一定要休息一段时间!”
“老板下周出国,你尽可以偷偷歇一段。”
艾芙立刻上前拉住刘师姐的手臂,神情惊喜得像个小孩子:“真的?真的?太好了!”
刘师姐笑着摇头:“至于嘛?好了好了,我到楼下做实验了,你没啥事随便玩玩,或者干脆回去休息吧!”
艾芙在屋里转了一圈,心情起伏,好不容易坐下来看看窗外,只觉得心里有只鸟儿像要飞出去。
她的眼神略过桌面的一张报纸,随手拿起来翻开,发现是经济版,正想跳过——
一行粗体字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节约开支,花旗拟于4月大幅裁员”。
艾芙皱眉,这行字中有个词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却一时想不出为什么。然后,一瞬间,她明白了——花旗的投行部,不正是Max待的地方吗?
她立马抬头看报纸的标签,发现是个影响力颇大的报纸,不禁有些不安。
Max会有事吗?裁员会裁什么样的人?大幅是什么意思?Max在花旗已快两年,而投行的晋升一般是两年一次,不能升职的话很可能要面临艰难的选择。而他似乎说过这一年业绩不是特别好——
上次兜风时Max的表现,依然历历在目。艾芙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她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Max的号码。
响了十几声,依然没有人接。艾芙立刻再拨,又响了五六声,Max终于接了。一个完全没睡醒的声音说:“喂?”
“Max,我是艾芙!”
“哦,”声音迟钝了一下,猛然一个拔高,“小艾!”
“是我。”
“你怎么了?”这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清醒。
“我没怎么,你——”艾芙咬着舌尖停了停,突然觉得难以开口。
“我什么?”
“我刚才在报纸上看到,花旗4月份要裁员——”
“哦。”Max的语气立刻低沉了下去。
“是真的吗?你——没事吧?”艾芙抓手机的手指捏得更紧了些。
“这个,”Max的回答有点迟疑,“报纸上说的不确切。不是四月份裁员,是四月份开始有一个较长期的幅度比较大的裁员。”
“那——你没事就好了。”
“我,”Max轻嘘口气,“形势不是很妙。”
艾芙又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Max吹了声口哨,答:“就是这个意思。小艾,你在哪里?”
“你要干吗?”
“告诉我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哦——我在学校。”
“我到实验楼下面——这样吧,实验楼草坪的南面,半小时后我到那里找你,行吗?”
“嗯——好。”
没等艾芙再多问一句话,Max飞快地掐断了电话。
她对着由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愣了愣,摸不着头脑。
实验室下面的草坪,南边——那里有很大的几颗樱花树。
艾芙在树下徘徊良久。微风吹过,有花瓣落在她肩头发上,她轻轻拍了拍,一抬头——正看到Max向她走来。
“我把车停在前面了,”Max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眼神有些奇怪,“小艾,你没等很久吧?”
“没有,你电话里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很急?”
“也没有,”Max停下,仰头看了看树梢,手在后面撑着腰,几秒钟后才对着半空轻声说,“小艾,我很喜欢你。”
声音很小,在和煦的风中却很清晰。
艾芙愣住,轻声问:“什么?”
“小艾,”Max双手放在体侧,轻吸一口气,平视她,用一种冷静到平淡的语气说,“我很喜欢你。”
艾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抑制住后退的冲动,不成字句地问:“为什——怎——”
Max闭上眼睛,对着空气提高了音量:“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四.绿色(7)
[男人和女人成不了朋友。]
“我很喜欢你。”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这一刻的Max显得那么陌生。时间颠倒,花落枝折。越是美好的事物,似乎越是短命。
挽留不住的,原来已经成为暧昧了。
艾芙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用了最老套的三个字。
“对不起。”
Max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皱了眉,说:“是因为林查?”
“不是,”这一刻听到这个名字,艾芙没由来地烦躁,“为什么要是因为他呢?”
“哦,”Max惨笑,“原来是因为我不够好。”
“不是,你很好,只是——”
Max抱起臂,抬起下巴看天:“小艾,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一直把我当哥哥。”
他的这个动作眼熟得刺目,一如她自己倔强的样子。
但这曾是Tracy的幸福。这是她未曾有过一丝想念的幸福。
“不是,”艾芙答得斩钉截铁,“我把你当作师兄。”
Max的唇角弯成一个惨烈的弧度,没有回答。
艾芙闭上眼睛,一字一句:“你一直是我的偶像,站在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有着我曾以为最难能可贵的友谊。所以——”
师兄,为什么要破坏呢?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没有看到此刻,Max瞬间几乎要哭泣的表情。
他轻叹一声,舔了下干枯的嘴唇,微抿起嘴说:“我现在,大概能决定了。”
艾芙抬眼看他。
“我拿到雷曼兄弟的offer了,”Max笑得不很自然,“但是职位在日本。”
“啊,那很好,”艾芙立刻说,“这太好了。恭喜你!”
Max摆摆手:“不用安慰我。”
“师兄,其实你并不很喜欢我。”
“嗯?”Max挑起眉。
“我远远没有Tracy好。就象我以前说的,你只是遇到了一时的困难。但这次你又遇到困难了,不是吗?如果你勇敢一点,那么异地异国都不是问题;如果你再勇敢一点,那么对于你最爱的人,工作忙一点不顾家一点,或是家里人再不赞同一点,又怎么样呢?”
“我跟Tracy,已经结束了。”
“我只是Tracy的影子,以前是她的跟屁虫。然而以后,我总有一天也要飞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的艾芙,站在一地花瓣中,瘦削却坚定,那么认真地问着他。
Max一时怔忪,他抬起一只手,想去触摸一个易碎的幻像,却又慢慢放下。
“让我抱抱你好吗?”
艾芙一愣,面前人的表情里有抹让人不忍拒绝的伤痛。
她却摇摇头:“不好。”
那丝惨笑又游上Max的唇角,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小艾——我走了。”说着便转身。
“一路顺风,”艾芙望着他的背影,“珍惜——珍惜以前和以后该珍惜的人好吗?”
Max稍一停步,左手挥挥,便又接着向前走。
走啊走,离开了艾芙的视线,就像也离开了她的世界。
远处迟迟没有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艾芙没有再等待,转身离去。
这时的她不知道,今后她会那么关注财经新闻,那么关注一家叫做雷曼兄弟的排名世界第四的投行,那么为一个于遥远国度拼博的人默默加油;她也不知道,Max终于打算做回那个让人羡慕的师兄和前辈,在之后雷曼因次贷风暴连连裁员的大冲击中,屹立不倒,终于成为资深分析师、高级经理。
这时的她,只是很难过。
再没有宜家一日游、再没有那个味道的手抓饼,在短短几分钟里,她失去了一位热情的朋友、一位值得信赖的前辈、一个原本单纯的仰视。
或许还多了一份不敢去面对的友谊——Tracy,呵。
艾芙突然想起电影《当哈里遇到萨丽》。里面的男主角哈里吊儿郎当地对萨丽说:“男人和女人成不了朋友。”
四.绿色(8)
[当幸福来敲门,但求问心无愧。]
4月的一天。
艾芙在路边揪着一串树叶:“出,不出,出,不出,出,不出——算了,我还是先去宣讲会看看吧。”
林查笑她“穷忙”。有些人天生闲不下来。
新托福成绩出来了,艾芙拿了个不错的分数,就在这一天,她的邮箱中还飘进了一封论文的接收信。好事来得扎堆,让人应接不暇。但紧接着,她开始纠结于一个搁置了几个月的事情——出国。
本可以混吃等死地混完研二——当然在实验室帮忙做做实验是必不可少的,老板的意思是文章你现在也要发了,没甚么后顾之忧了,那就加入实验室主攻大项目的流水线吧,好好干再出份力,不要急着指望也不用担心这个能不能很快出文章了。按照比较简单的理解,就是教育要完整,要知恩图报,报效老板报效国家;或者再世俗一点,拿人钱财,与人办事。但艾芙绝对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要她没有目的地混,那感觉好比摸黑,她会觉得恐慌。她一定要给自己找桩事情出来考虑,在现阶段那便是出国,或是不出国。
本就拖了很久。这次北欧三国留学宣讲会也是机缘桥合,远在瑞典的莫莫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还给她发了一箩筐“内部”资料。
宣讲会场外面有些很会做生意的在发传单。艾芙拿到一张,上书“伯乐留学”,是个留学中介机构,她本想随手丢掉,顿了下还是胡乱塞在包里了。
一周之前的一个晚上,刚刚午觉起床的莫莫在MSN上召唤艾芙。
――我们系的一个老师最近和很多其他瑞典知名大学的教授们一起去中国做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