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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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却立了一男一女,正在道别的样子。她连忙闪身树后,再悄悄探出头去。
这一看,立时怔住——
那女子眉目清灵,长发半挽,肩后长剑上挂着一只青布包袱,此时正满脸泪水地向那男子絮絮说着什么——
这不正是谢倾眉!
而那男子背对苏寂,一言不发,苏寂只看见他长发披落如散墨,雪白的襟袖被谢倾眉拉扯着,背影清寒如一杆等候了太久的孤竹。
她听见自己的心弦刹那迸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明天周一,以及周三,随榜会有加更哦~!
其实我发现文下的评论里,说公子的比说和尚的还多呢。心里还有点小得意,想至少这说明公子这个人物是有血有肉的,塑造得还比较成功XD而我对公子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人物终究会随着剧情的推进而不断深化,每一个人不到完结都不能盖棺定论(包括和尚!!!),这是我的基本态度~
《人间世》里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大反派。只有一个又一个为自己的追求而挣扎的普通人。鞠躬!
☆、所剩是沾衣
谢倾眉走了,一步三回头。
那个白衣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往谷中走去。苏寂心头一动,拔足便要追上,两侧山巅上的守卫却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泛着冷光的刀剑拦住了她:“姑娘止步。”
她紧紧盯着前方那个步态沉静的背影,夕光自林叶间漏下,他的白衣清澈如流云,便那样一步步地消散去了。她仓促低头去翻找柳拂衣给自己准备的名帖,好像是不敢再看了,可是却在心里不死不休地唤着:回头啊!你便回个头,至少让我看看你,至少让我死了心,好不好?
那人没有回头。
她找出名帖交给守门者:“我是苏门后人,苏采萧。”
守门者便进去通报,未几,方前来放行道:“君侯在翔鸾阁上相候。”
她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去。
可是姹紫嫣红,山林苍翠,哪里还有方才那个素白的影子?
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神仙谷中。去翔鸾阁的一路上,苏寂见谷中一例地飘着白幡,好似在办丧事的样子。日光照进素帷飘动的翔鸾阁之中,恰映出孤竹君瘦削的影子,他一手展着那方名帖,正在仔细端详,见她走入,微微一笑,延请道:“苏姑娘请坐。”
苏寂便在茶案前坐下。
孤竹君缓步而来,坐于案前,将那张名帖折了几折,丢进了茶缸之中。苏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便见那缸中的茶水将名帖浸泡成一团绵软,水是不能再喝,字亦不可复认了。
孤竹君回过头来看着她,温和地笑道:“苏姑娘来谷,哪里还需要这样的见面礼呢?”
苏寂静静地道:“借花献佛而已,叫君侯笑话了。”
孤竹君笑着摇头,“这《既明谱》害人不浅,实在也不足为佛前供物。”
苏寂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却仍是态度诚恳地道:“不知贵谷为何悬挂白幡,采萧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孤竹君道:“原来苏姑娘不知?敝处新近殁了一位弟子。”
苏寂面不改色地应承道:“哦?”
孤竹君掠了她一眼,“说来,你们或许认识。是敝处的小弟子,名唤谢倾眉。”
苏寂的脸色陡然变了。
就好像她真的很惊讶一样。
“谢姑娘?”她沉声道,“谢姑娘怎会……”
孤竹君淡然摆了摆手,“倾眉是染病去的,寿数有定,天命无常,那也没什么好说。”
苏寂不做声了。
孤竹君微眯起眼睛观察她的表情,“恕我直言,苏姑娘此来,是何名目?是投奔,是交涉,是探访?苏姑娘报说是苏门后人,看来,是将沧海宫那边的干系都撇清了?”
他问得直白,苏寂便索性也直白对答:“沧海宫是我的仇人。”
孤竹君淡淡一笑,“是么?孤只知道公子养育苏姑娘十年以至成人,还听闻公子对姑娘素有聘娶之意——”
“那是君侯听错了。”苏寂平静地道,“柳拂衣杀我夫君,拘我孩儿,君侯一查便知。”
孤竹君沉默了。再抬眼时,偏西的暮光洒在女子抿成一条线的唇角,隐隐然透着男子一般的坚忍。
他过去竟没发现,沧海第一杀是个有大勇略的女人。
她敢将自己的死穴都向他和盘托出,就说明她此来有足够的诚意。
也有足够的底气。
孤竹君招来下人,“给苏姑娘安排一处安静的院子,好生招待。”
五大门派密盟殄灭沧海宫——柳拂衣只告诉了她这一件事情,剩下的,都要她自己去查探。
僻静的院落中有一株槐树,淡白嫩黄的槐花落了满地。她倚着槐树,看天边日影渐渐沉落,一轮冷峭的弦月缓缓升起。
五大门派——神仙谷、飞镜仙宫、宋门,这三派近年来风头无两,是必要参与的;再勉强算上已被灭门的灵山派,那也只有四家。还有一派是何处呢?
夜色降临时分,她提剑而去。
她必须去见一个人。
月华如练。
赵无谋的院落广阔,苏寂自后园潜入,偷偷藏身在他卧房的窗外,屏住了呼吸。
烛火扑朔,将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投映在单薄的窗纸上。房内传出对话之声。
“赵公子。”一个声音淡漠而平缓地发出,“这是谢姑娘的遗物。”
苏寂蓦然捂住了口——这个声音……
陡闻“铿”地一声,是长剑出匣的响动,而后,才是赵无谋幽沉的语声,“果然是好剑。”
那立着的人身形修长如竹,长发披落,三两发丝随烛风拂起又飘坠下来,他轻轻地道:“这是谢姑娘以性命相护的秘密,望赵公子早做决断。”
赵无谋话音清冽,“原来是他。”
那人静了很久,慢慢地重复道:“是他。”
赵无谋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沉木桌面,于夏夜中发出闷闷的声响,好像一种不甘的躁动。
“都说柳拂衣擅长借刀杀人,”赵无谋渐渐寥落地笑了,“其实哪里比得过他。”
那人没有回答,却是道:“老太君还在宋门。”
似乎不愿在谈下去,赵无谋站起身来,烛火一时飘摇不定,“算来算去,我们都是他人手中之刀罢了。”他笑道,“便再聪明又如何呢,萧公子?”
戛然一声,门扉微开,那萧公子离去了。苏寂在窗下呆了许久,蓦然抬手敲窗。
房内的赵无谋显然有些惊愕,“谁?”话里带了危险的戒备。
“苏寂。”她冷声道。
赵无谋推开窗,她便窜身而入,烛火刹那间暗去,又慢慢明亮起来,燠热的夏风自半合的轩窗透入,月光洒在银霜般的地面,女子手握长剑,身躯笔直,眉目凛冽,声音冷定。
“刚才那人是谁?”
赵无谋凝视她许久,却抬步,首先去关上了窗。回过身来,对她阴阴一笑,眉心那一点朱砂痣更鲜明如血,“难道公子不曾教你,暗室密谋,首要关窗?”
苏寂将手指一分分展开,又一分分聚拢,掌心的汗水濡湿了剑柄。
“刚才那人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
赵无谋道:“他还未走远,你可自去问他。”
苏寂环视四周,方才那柄所谓的好剑已不在了,她默了片刻,抬起清明双眸,“他给你看的,是不是沉渊剑?”
赵无谋惊诧地敛了笑。
“你如何知道——”
“让我来猜一猜。”苏寂话音淡淡,眸光亦淡淡,方才那片刻失态的人仿佛根本就不是她,“谢倾眉料知了什么秘密,却不慎被孤竹君‘杀’了,‘杀’之则已,谢倾眉却偏偏还留下了遗物,并将这遗物交给了萧——那个萧公子,萧公子此来,是告诉你,当年杀你的人,不是柳拂衣,而是孤竹君。”
赵无谋低眉垂眸,仿佛是被那颗血痣所按抑下去的。他以手抚额,仿佛要拼命压住那跳跃的筋脉——
“这一切,还不可轻下定论。”
“无谋,”苏寂忽然宁定地唤他名字,“你如要杀孤竹君,我可助你一臂;你如要杀柳拂衣,我也可助你一臂。”
赵无谋闭眼,“凡事须有先后。”
“先杀孤竹君。”苏寂不假思索地道。
“那便无法了。”赵无谋轻轻道,“我只能先杀柳拂衣。”
苏寂紧紧皱眉,“可是他根本不曾害过你——”
“苏姑娘。”赵无谋道,“你为何不能明白呢?但有柳拂衣在这世上,我便摆脱不了‘赵无谋’这个名字。”
苏寂惨笑,“你难道不是本就叫这个名字?”
赵无谋缓缓摇头,烛火映着他那艳红的朱砂痣,好像即刻就要渗出鲜血来一般,便连那素来阴沉的眼眸里此刻也燃起了幽冥的火光,“不,苏姑娘,这只是我在地狱里的名字。”
仿佛被触动到什么,苏寂蓦地咬住了唇。
“我在人间的名字,叫赵存信。”
回到房间,苏寂只觉满心疲惫。
那个宁静的声音,仿佛不属于人世的飘渺,令她心神俱丧。
揉了揉额角,她自怀中拿出一本佛经,随意翻到一页——
“一情之生,诸苦所系。梦作梦受,何损何益?……本来无事,理宜忘情。情忘即绝苦因,方度一切苦厄……”
女子念经的声音渐渐模糊在烛火之中,仿佛融成了窗纸上一痕单薄的剪影。
唯有忘情,方能绝断此间诸苦。
她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就好像她真的已做到了忘情一般。
窗外月影朦胧,一庭如水,不知隔了多远,男子静默的侧脸隐在千山暗处,没有一丝表情。
许久,他终于举足离去,雪白的衣角沾染了草上的清露,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一情之生,诸苦所系。梦作梦受,何损何益?……本来无事,理宜忘情。情忘即绝苦因,方度一切苦厄……”摘自《师资承袭图》,有改动。
你们都在说公子!都在说公子!!!和尚表示出场压力好大啊嘤嘤嘤嘤嘤嘤。。。
☆、白阁他年别
深夜的窗外,蓦地响起一声冷笑。苏寂陡然扑灭烛火,拔剑立在床边,冷眉道:“何人?”
“小苏,”那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竟开始念佛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寂的眸光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执剑的手缓缓地放松了。阎摩罗的身影渐渐在烛火中浮凸了出来。眼窝深陷,头发乱蓬蓬的,一身长衫却是浆得笔挺,教苏寂看得好笑,“这是什么打扮,你去教书了么?”
阎摩罗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多时不见,她好像更清瘦了,便连笑影里都带了嶙峋的苍冷。苏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床头坐下,低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阎摩罗哑着声音道:“小苏,公子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她全身一震,“你——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阎摩罗定定地凝视着她,“小苏,你背叛了,可我没有。”
苏寂沉默了。只一下下以手指梳理着自己微乱的长发,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那卷了边的佛经,轻轻地道:“公子让我去探听他们的计划。”
阎摩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万事小心。”说完便要离去,竟是毫无留恋的样子。苏寂终忍不住叫出声:“你呢,你这又是作甚?”
阎摩罗道:“我是孤竹君请来的大夫。”
苏寂看着他,“阎摩罗,公子如此待你,你怎么还——”
“小苏,”阎摩罗/干脆不走了,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声音清凌凌地,“你会不会去想以前的事情?”
苏寂皱眉,“以前的事情?”
阎摩罗微微一笑,那笑容竟似是凄凉的。“你怪我死不悔改,是不是?可是小苏,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我的命是公子捡的,武功是公子教的,技艺是师父传的,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东西是我自己的。我如果离开沧海宫、离开公子,我还能到哪里去呢?”顿了顿,又道,“我当然也恨公子,可是……我总会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公子并不是如今这样心狠手辣的。”
苏寂冷笑起来,“阎摩罗,你也太没种了。”
阎摩罗别过头去,“我听闻你要嫁给公子了。”
苏寂咬牙,“好事不出门。”
阎摩罗低低地道:“你看,如果在四年前那个正月初七,你杀桓迁回宫时,不曾击断公子双腿而逃出宫去,你或许……早就成了公子的妻子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可是因果轮转,一切终究都是一样的。”
苏寂突然抓起瓷枕朝他扔了过去——“你胡扯!怎么可能一样!我——我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
烛火猛地摇撼了一下,阎摩罗倏忽消失了,他没有再辩解,也不需再辩解了。苏寂听见那瓷枕砸在地上,磕碎了一角,其声钝重。她突然双手掩面,好像不能再面对那刺目的烛光。
怎么可能一样呢?
四年前的正月初七,她是孑然一身;四年后的今日,她还是孑然一身。
有谁能知道她在这四年里得到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有谁能证明呢?
身躯猛然一颤——她还有弃儿!
死也好,活也罢,她一定要拿回她的孩子!
数日后,神仙谷中又来了几位客人。据丫鬟言道,飞镜仙宫和宋门的人都来了,连带宋少爷那位灵山派的媳妇,五大门派已经到齐。
“你怎么算数的?”苏寂冷冷地道,“这哪里有五个门派?”
丫鬟忙道:“姑娘有所不知,萧门的人早已到了。”又抿嘴浅笑,“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