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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琥珀年华-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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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乔穆才打来电话:“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到短信的声音,火车站太吵了。”
“你在火车站干吗?”
“路过,顺便去看看放假那几天的票好不好买,我过年要回去一趟。”
秦昭昭一愣:“你今年过年打算回去吗?”
“嗯,和明敏一起回去过年,顺便也给我爸扫一下墓。”
秦昭昭知道,春节一过凌明敏就要启程去香港,如果假期不在一起过,乔穆等于年前就要跟她分别了,他当然舍不得放弃这最后的相聚时刻。
乔穆要回小城过年,秦昭昭很希望放假时能和他坐同一趟火车走。想问他打算买哪一天哪一趟车的票,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出口。一来因为她知道凌明敏一定会反感她的同行;二来,他俩即将分离,乔穆也一定想跟她尽享二人世界。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寒假越来越近,秦妈妈特意打长途电话来问女儿回家的火车票买好了没有?秦昭昭说:“放心吧,已经买好了,不过我不会告诉您是哪一天哪一趟车。免得您挂念着我晚上又睡不好觉。”
秦昭昭每次从上海返回家乡小城,十几个钟头的火车总免不了要在车上过一夜。这一夜,对于秦妈妈来说永远是心神不宁的一夜。夜里总睡不踏实,动不动就醒了,醒了就按亮手电筒看表。几点了?现在女儿乘的火车该到哪里了?一晚上可以折腾好几回,有时候醒了就睡不着了,牵肠挂肚地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秦昭昭得知后,再买车票回家就不肯告诉妈妈具体的日期车次了,免得她又因为她而悬着一颗心睡不安稳。
“你这孩子,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哪天回来,岂不是好几天都别想睡踏实。快说吧。”
这倒也是,秦昭昭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了日期车次,反复强调:“您不用担心,我在火车上很安全,您就好好睡觉啊!”
话虽如此,秦昭昭回家那天,秦妈妈依然是挂着两个黑眼圈迎她进门的。虽然头晚没睡好,但她精神却很好,喜笑颜开:“回来了,饿了吧?快放下行李去吃东西,妈给你煮了饺子。”
饺子是秦妈妈自己动手包的。虽然超市里各类速食饺子品种齐全,但她嫌那些机器制造的饺子料不足不好吃,宁可自己不怕麻烦地和面擀皮剁馅,包出来的猪肉饺子货真价实,吃一口香喷喷满嘴流油。秦昭昭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妈,太好吃了。”
因为秦昭昭这两年都是春节才回家,一年在家满打满算也呆不上一个月,所以被秦妈妈秦爸爸当成贵客般招待。每天都做她爱吃的菜,虽然也只是一些家常小菜。比如她喜欢吃苋菜,尤其是小城本地的冬苋菜。那种冬苋菜她从小吃到大都吃不腻,回家后秦爸爸就天天买来给她吃。冬苋菜要菜梗很肥又很嫩的炒了才好吃,附近的菜农们如果挑了这样肥嫩的冬苋菜来卖,很快就会被人抢光。所以想买把好冬苋菜一定要起得很早才行。秦爸爸为此天天早起去菜市场转悠,就为买上一把好菜。
有天秦昭昭还在睡懒觉,迷迷糊糊听到外屋爸爸在跟妈妈说话,喜孜孜的声音:“你看我今天买的这个冬苋菜好吧,这菜梗都快有小指那么粗了,又嫩得一掐就出水。我买了两把。”
“这两把冬苋菜是好,我中午炒一把,晚上再炒一把,让昭昭吃个够。”
秦昭昭蜷在热被窝里听着,一颗心暖暖的,说不出的幸福感觉——有爸妈在,真好。
和妈妈一起在厂家属区的马路上散步,遇到圆圆时秦昭昭都快不认识她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已经长开了,杨柳抽条似的亭亭玉立起来。她和几个同龄的女生走在一起,别人都欢声欢色的,她却不说也不笑,眉眼间有一层明显的忧伤。
秦妈妈叹着气告诉秦昭昭,圆圆的妈妈乔叶去年年底检查出患了子宫颈癌,现在他们那个家已经完全被愁云惨雾笼罩了。
“当年乔叶的妈妈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据说这病会遗传,看来是真的。乔叶真是命苦,她妈妈就是在她十一岁那年检查出有病的,现在她女儿十一岁这年又查出她有同样的病。太可怜啊!”
秦昭昭听得呆了。乔叶其人,虽然她一直以来并不是很喜欢,但她还那么年轻,女儿还在读小学,就患上绝症将不久于人世。这——真是太可怜了。
而乔穆,他是否知道这件事呢?就算他知道,应该也无动于衷吧。一直以来他和乔叶就几乎没有感情,而在父母去世后,他们姐弟更是反目成仇。仇人之间,是绝不会有关心担忧的。
18
大年初一上午,秦昭昭给乔穆发了拜年短信。他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同样祝秦昭昭新年快乐后,还特意请她代为向她父母拜年。
“本来我应该亲自登门来你家拜年的。那年我爸妈出车祸,我一个人守在医院,又慌又乱六神不宁,多亏你和你妈赶来医院陪了我半天。现在我难得回家一趟,理应来拜个年。但是因为有些事情让我不方便回长机,所以只有请你代我给叔叔阿姨拜年了!”
乔穆为什么不方便回长机呢?秦昭昭忖了忖,忍不住问道:“你不来长机,是不是因为乔叶呀?”
乔穆顿了顿:“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是吧?对,因为她。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回来了,不想让她来烦我。”
“她为什么会来烦你呀?”秦昭昭不明白了。
“她想要我卖房子给她治病,我偏不卖。”
乔叶查出患有子宫颈癌后不久,方正军就打电话去了上海的穆松家,想找乔穆商量卖房换钱给她治病一事。
乔家在城北新城区那套房子当年才花三万多买的,如今已经一再升值,如果出售至少能卖到十万以上的价格。乔伟雄去世后这套房子按例是属于姐弟俩的遗产,以前乔叶没提出要卖房分钱,因为知道乔穆肯定不会同意卖,两个人的产权一方要卖一方不肯的话就很难办成。再者房产留着有升值空间,比卖了分钱更赚钱。但现在情况不同,乔叶希望用卖房后分得的几万块现金加上家里的存款争取延长自己的生命。她舍不得女儿,丢不下这个家,想尽一切可能多活几天。所以详细咨询过律师后,她让丈夫出面和上海那边联系,要乔穆回来卖房。
穆松把消息转告给乔穆后,他一脸冰冷:“我为什么要卖房子给她治病,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穆,方正军可是说了,法律上这套房子是你和乔叶共享的遗房。她毕竟是你姐姐,这房子她有份。如果她一定要卖,你又拒不签字的话,他们就要去法院解决这件事了。到时候,要么就是你同意签字卖房,要么就是你出钱把她那部分产权买下来。”
乔穆一张脸更冷,冷若冰霜:“我就是不卖,他们要去法院就去好了。”
乔穆与乔叶,名义是姐弟,实际上关系却比陌生人还不如。他恨透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生死他毫不挂心,甚至暗中还有着一报还一报的解恨感:你也有今天,既然是身患绝症必死无疑,又何必再倾家荡产地去治病呢?用你自己的话来说吧,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空。
“秦昭昭,我回来过年的事长机只有你知道。不要让长机的人知道我回来了,否则她一知道肯定要来烦我,我实在不想被人打扰这个假期。”
“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挂了电话后秦昭昭一直在怔怔地出神。乔穆原来早就知道乔叶的事,但如她所料,他毫不在意她的病。
秦昭昭能理解乔穆,毕竟乔叶当初对他们母子的无情她都看在眼里。从那以后,他们空有姐弟之名,毫无姐弟之情,甚至像仇人一样彼此憎恨与仇视。这样恶劣的关系,乔穆如何会轻易点头同意卖房给乔叶治病呢?哪怕人命关天,他也冷眼旁观。
她不能说乔穆的做法是错,毕竟乔叶错在先,只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
乔穆回来过年的事到底还是被乔叶夫妇知道了。因为他们频频打电话去上海的穆松家,想要把乔穆找出来当面谈。还说已经找好了律师,如果他再避而不见,他们就去法院打官司等等。他舅妈终于不耐烦了,脱口而出:“他今年都回去过年了,你们还总打电话来这纠缠什么呀!”
乔叶夫妇找上门时,乔穆已经事先接到舅舅穆松的电话,告知他舅妈说漏嘴一事:“乔穆,看来你如果不点头卖房的话乔叶他们两口子会动真格的闹去法院。你何苦非打这个赢不了的官司呢,还是私下协商解决问题吧。”
乔穆还是那五个字:“我就是不卖。”
乔叶显然很明白乔穆的不配合态度,她是带着律师一起登门造访的。律师一进门就有理有据地说开了,什么这处房产是他父亲乔伟雄遗留下来的财产,论理是他们姐弟共享云云。乔穆打断他的话:“谁说这是我爸留下的遗产?这房子是我的,一开始产权证就是办的我的名字。”
一语惊人,不只乔叶夫妇,连律师都愣住了。
乔伟雄当年买下新房从长机搬走后,旧房就留给了女儿乔叶。那套旧房子他已经花钱买下了,由没产权的家属房变成了有产权的私房。给了女儿后就产权过户改成了乔叶的名字。新房办理产权证时,穆兰因此提出直接办成儿子乔穆的名字:“你给了女儿一套房,也得给儿子一套。不然将来这套房子做姐姐的还有权利来跟弟弟争。”
乔伟雄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房产证办成乔穆的名字,儿子有保障,老婆才高兴。不过他知道女儿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不高兴,毕竟城里的房子比长机的房子要值钱得多。为免生事端,这事他一直瞒着乔叶,让她以为房产证是顺理成章办的他的户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乔穆拿出了一套产权证的复印件给律师看,律师仔细看过后,给了乔叶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如果这些复印件是真的,这套房子就是他的个人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乔叶不肯相信,嘴唇哆嗦着:“不,我不相信。复印件可以造假,你把产权证原件拿出来给我看。”
乔穆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的产权证为什么要拿给你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房管局查呀!”
说完要说的话,他直接拉开大门,一脸霜雪般的冰冷:“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寒假快要结束时,准备返校的秦昭昭听说了乔叶一家准备卖房的消息。他们打算把“中南海”那套房子卖了换成现金,然后去北京求医。这事让整排平房的邻居们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秦妈妈叹气:“那么旧的房子能卖几个钱啊!最多卖个两三万块。现在急着卖的话,还卖不到这个价。”
周大妈也叹气:“其实得了这种病真是没必要治了。卖了房子的钱又能治多久呢?何必落得人财两空,而且卖了房以后一家人住在哪呀!”
“说是打算在家属区随便租一套空房先住着。”。
长机家属区现在有很多闲置的平房,基本上都是搬去市区住的人家留下的空房子。因为平房不像楼房可以买下产权,依然是属于厂里的家属房,所以不能转手卖掉。但那些人也舍不得就这样归还给厂管理处,依然是占着这个户头,哪怕白白锁上好几年。方正军就打算卖掉房子后先找一户合适的空房租下来住。
有人说:“我要是乔叶我就不治了,宁可留着钱和房子给老公孩子。”。
又有人说:“乔叶也是想多陪陪女儿。那天我去看她时她一个劲哭,说她就是小小年纪没了妈,深知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想尽可能和圆圆生活得久一点。”
“唉,大人有病都罢了,最可怜的是孩子啊!”
这一句话赢得众人的一致点头认可:“对,最可怜的是孩子!”
秦昭昭听得满心恻恻然,的确,最可怜的是圆圆。如同当初穆兰躺在医院的生死不明,到最后的撒手人寰,最可怜的人是乔穆一样。
没过两天,又听说乔叶改变主意不卖房了。延长生命需要付出巨额医疗费,她最终还是不想让这个家因为她这治不好的绝症而倾家荡产。如果把房子卖了,以后圆圆跟着她爸连个安身栖所都没有了。她注定是要“走”的,何必把他们拖累得一无所有人财两空。
虽然一直对乔叶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听到她这个决定时,秦昭昭一颗心满是酸楚。乔叶起初尽一切努力想要活下去,是因为女儿;而她最终放弃求医等死,还是因为女儿。尽管她在做姐姐这方面一无是处,但作为母亲,她实在无可挑剔。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孩子过早失去母爱。如果当初穆兰躺在医院等钱救命时,乔叶能做到将心比心去考虑一下乔穆的感受,不那么冷酷无情落井下石地对待他们母子。以乔穆重感情的天性,瘫痪的外婆都不肯放弃,对患病的姐姐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切都有因有果,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所以,秦昭昭也能够理解乔穆在这件事情上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离家的前一晚,秦昭昭一定要跟妈妈挤在一起睡。以往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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