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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琥珀年华-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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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气愤无比地把整个水桶朝她扔过去。
在徐瑛的惊叫声中,盛了尿的水桶在她床铺上着陆了,桶里的尿液泼了她一身,这也是算是一种“完壁归赵”。然后秦昭昭重重地摔门而去,另买了一只新桶去洗澡。
这是秦昭昭第一次在宿舍里大发脾气,一反往日面团般任人搓揉的绵软脾性。不错,她一直都是好性儿,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也基本上都是忍让。但这忍让是有底限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是一个人。
谢娅从杭州回来听闻此事后,比秦昭昭还要气愤:“这死三八,你应该再扇她两耳光。要是我,至少还要踹上她几脚。她倒不傻,拿别人的水桶当尿桶使,简直岂有此理!不行,我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下。”。
谢娅这个湖南辣妹子说到做到,某天趁宿舍里没人,她也在徐瑛的水桶小便了。尿完故意不倒,就那样盛在桶里等徐瑛回来发现。她应该是心知肚明的,拎着水桶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扔掉另买了一个新的。
夏天来了,太阳像金色的火轮在天空滚动,天地间都充满了它的无形热焰。因为经常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奔波,秦昭昭晒得更黑了,而且还有脱皮现象。谢娅让她去买点防晒霜搽一搽。
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秦昭昭也不愿把自己晒成黑人一个。虽然她一向用钱用得节省,可买可不卖的东西一律不买,但这瓶防晒霜她决定不省。这天在商场完成促销工作后,她在玉兰油专柜买了一瓶玉兰油三重美白防晒露。玉兰油这个品牌是她最早得知的护肤品品牌,在实验高中时听凌明敏说过后就一直根深蒂固地记在心里。小小的一瓶要五十多块钱,她还是头一回买这么贵的东西搽脸,不是不心疼的。
谢娅说:“你呀!才买一瓶五十多块钱的玉兰油就心疼。你知道方清颖用的碧欧泉要多少钱吗?小小一瓶就好几百块,这若换成你还不得心疼死了!”。
怎么能跟方清颖比呢,她一瓶面霜好几百,一条裙子好几千,一块手表好几万。都是秦昭昭想都不敢想更勿论买的东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为什么不能跟她比?大家都是人,都一样的两只眼睛一只鼻子,难道她就比我们多长了眼睛鼻子不成?”。
每次一说到方清颖,谢娅就总是没好声气,她实在很不喜欢她。。
学校喜欢方清颖的男生却很多。她虽然不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之一,但绝对是全校最受男生欢迎的女生之一。很多男生追求她,因为她长得不错家境又好,谁要是能把她追到手,不说少奋斗二十年吧,起码可以少奋斗三五七年。上海男生这方面很精明务实的,所以她的追求者多如过河之鲫。
像谢娅以前主动要过电话号码的那个上海男生,也曾经跑来她们班给方清颖递过一封情书。当时谢娅也在场,脸色难看极了。从那以后她更讨厌方清颖了。
秦昭昭不讨厌方清颖,但也不喜欢她。家庭环境太过悬殊的两个同龄女生,很难培养出友情。同窗快一年,她们还只是点头之交,基本上都不太说话。
在学校里,秦昭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谢娅。但更多的心事还是只能写信向虎门的谭晓燕倾诉:课余打工很辛苦,经常骑着旧单车掐着时间赶工,顾不上吃饭就随便买个馒头包子什么的填饱肚子;冬天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冷得发颤;夏天又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苦水全部倒给她,因为只有她能分担她的所有烦恼。
同样,谭晓燕的烦恼她也一起分担。5月的一天中午,她刚从食堂回到宿舍就接到谭晓燕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不在那家酒店干了。
之前谭晓燕就有对秦昭昭说过她在酒店干得越来越不开心,因为她工作的西餐厅换了一位新主管。或许是新官上任急着树立威信,新主管特别喜欢批评员工的不足。一点芝麻小的过错也可以夸张成西瓜那么大。谭晓燕年轻气盛,忍不住顶撞过她几句,她就怀恨在心公报私仇,动不动就以各种理由扣她的工资。
谭晓燕受不了新主管时时给她穿小鞋,决定不干了。但她不忿被无理扣掉的工资,而且提出辞职的话还得继续工作一个月才能领回工资和当初交的服装押金。她一来不想再受主管的气,二来也想报复一下她,于是发了一回狠,趁上夜班之际偷拿了两瓶洋酒离开,就此和这家酒店彻底拜拜。那两瓶洋酒她转手卖了两千块钱,她的扣发工资欠发工资和押金全部收回还有节余,算是没有任何损失。
秦昭昭又是惊愕又是后怕:“晓燕,酒店的洋酒怎么会被你偷出来?”。
谭晓燕说酒店员工进出虽然一律被要求走员工通道,帽保安检查是否有携带酒店的财物,但她找朋友帮忙直接拎了那两瓶酒大摇大摆从大堂出去了,哪个保安会拦住客人检查呀?丢了两瓶洋酒,那位主管的责任不小,这个月她的工资估计也要扣上一大笔了。想想她就解气。
秦昭昭很为她担心:“晓燕,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偷拿了两瓶洋酒他们会不会报警啊?如果让警察来抓你那就麻烦了。”。
“让他们报警去吧,有什么用啊!我只是一个打工妹,拎起行李就走人了,他们上哪找我去?几千块钱的小案子当地派出所也不可能派人跑去江西抓我吧。”。
“晓燕,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最好先离开虎门避一段时间。”。
“我知道,昭昭,我不打算继续呆在虎门了,我准备去深圳。我爸以前有个徒弟现在在深圳混得不错,要我到深圳后就去找她,她还能帮我介绍工作。我这会正背着行李在汽车站等候上车呢。”
谭晓燕要去深圳了,秦昭昭记得初中毕业时她就曾向往过能够去到那座美丽的特区城市,现在她终将满足当年的心愿。
秦昭昭衷心地为好友送祝福:“晓燕,你要去深圳开始新生活了,我预祝你在深圳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5
通过学校的勤工俭学部,秦昭昭又接了一桩派送牙膏新品试用装的活。和她一起搭档干活的又是邓洁。勤工俭学部的人说兼职打工的学生中她们是最有耐心也最能吃苦的两个,所以像这种辛苦又麻烦的差事一般都首先考虑她们俩。
的确很辛苦,要背着沉甸甸的牙膏挨家挨户地逐一派送,派送的同时还要做一份调查表。缺乏耐心不能吃苦的人是做不了的。秦昭昭最初一看到那摞调查表就头都大了,这意味着又得一家家地去敲门、陪笑、扮楚楚可怜状。有经验的邓洁却让她放心,说这次有牙膏送,会比上次的市场调查要好做得多。白送的东西谁会不要?要了就不好意思不配合填调查表了。
果然这次的试用品派送很顺利。每敲开一扇房门后,秦昭昭依然是先自报家门,某某大学的学生在勤工俭学,然后微笑着送上牙膏试用装。有些人家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上门做调查或派送试用品的事,很顺溜地配合她完成了基本调查。有些人家,尤其是老人家来开门时,就会满脸狐疑:“真的是白送,不要钱?”
秦昭昭再三强调的确是白送的不要钱,老人家高高兴兴地接了牙膏后还想多要几支。可以呀,反正送一支牙膏得填一份调查表,填几张就送几支,而调查表中最重要的资料就是被调查人的姓名地址电话。于是阿婆们往往把儿子女儿的资料统统报出来让她填表,走一户就相当于走了好几户,无形中省了不少力气。。
一扇又一扇的房门,敲开,微笑,问候,赠送样品,填调查表。仿佛在进行话剧排练般,秦昭昭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台词动作。又一扇房门应声而开,一个扎着围裙蓬着头发身材如水桶般肥硕的中年女人当门而立,满脸不耐烦:“找谁呀?”
脾气不好的中年妇女在秦昭昭的经验中是最难应付的人,她笑得有点怯,声音也有点怯,怯怯地介绍了自己,双手奉上牙膏:“阿姨,请您抽空试用一下吧,谢谢。”
好在中年女人接了那支牙膏,她肯接事情就好办。秦昭昭赶紧掏出调查表:“请您留个姓名和联系电话好吗?公司可能会打电话向您核查。否则就不能证明我们确实把样品派送给了您。”
中年女人嘴一张正想说话,突然屋里有人叫唤,含糊不清的苍老声音,她眉头一皱:“等一下。”
她在门背后消失了,房门虚掩着,秦昭昭耐心等在门外,清晰地听到门内不耐烦的女声:“不是他,他还没回来,他回来了我会不让他进门吗?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我让你亲眼看看。”
门又被拉开了,中年女人对秦昭昭说:“你进来一下。”
秦昭昭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她在上海敲开过无数人家的房门,但还没有哪户人家曾打开门让她进去过。这是一个人与人之间戒备森严的城市。。
这户人家的屋子面积不大,装修也有点旧了。秦昭昭局促地站在客厅,看见一扇卧室门开着,屋里有张老式木床,床上半倚半躺着一个老太太,正一边朝外面张望一边口齿不清地咿咿呀呀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看见了吧,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学生在敲门,不是你的宝贝外孙。”。
老太太这才安静了,嘴里不再咿咿呀呀。秦昭昭摸不着头脑,尴尬地站在客厅不知如何是好。中年女人走过来说:“没事,老人家有些糊涂了,以为是她外孙来了我不让进。你刚才说要留什么给你?”。
秦昭昭把心思放回她的正事上来:“哦,请您留个姓名和联系电话。”。
中年妇女报出她的姓名联系电话时,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与此同时,里屋的老太太又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唉呀姆妈您别叫了,我这就去开门。”中年妇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拉开房门,门一开,她夸张地哈了一声:“乔穆你总算来了,你外婆可盼了你半天了。”。
乔穆——秦昭昭霍然扭头,看着门口修长挺拔如乔木的身影呆住了。
乔穆也看见了她,意外之极地睁大眼睛:“秦昭昭,你怎么在这?
是偶然还是必然,秦昭昭背着一大包牙膏试用装在这个居民小区挨家挨户地敲门派送时,无意中敲开了乔穆外婆家的门,又见到了已经许久不见的乔穆。。
去年相见,是黄叶落索的深秋,她顶着一脸厚白浓妆在他面前出丑而不自知;今年再见,是绿荫深浓的仲夏,她背着沉甸甸的一包牙膏在烈日下奔波良久。满身大汗,连鬓发都被汗湿了,一绺一绺地粘在额角。她十分窘迫尴尬,都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乔穆很热情地留秦昭昭做客,还带她进里屋介绍她认识他外婆。外婆对她视若无睹,只是很开心地抓着乔穆的手不放,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她一句都听不懂。
乔穆解释:“我外婆去年中风后一直瘫痪在床,脑子也有些糊涂了,话也说不清楚,现在她的话只有我最听得懂。”
那个中年女人是乔穆的舅妈,她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插嘴:“姆妈最疼你,她的话要是你都听不懂那可就白疼你一场了。”
乔穆默然不语,舅妈却还有话说:“对了,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回来,你女朋友呢?”
“她学校有事。”
“又有事啊!”
舅妈拉长声调,很明显话里有话。乔穆只当没听见,撇开她只跟秦昭昭说话。他说有回路过她们学校时曾特意进去找过她,但是问来问去都说没有秦昭昭这个学生,他奇怪极了。
秦昭昭没想到乔穆居然也来学校找过她,可怎么会说没有她这个学生呢?详细问了几句,才弄明白乔穆找去的学校并不是她就读的那所,他记错校名找错地方了。
“原来是我记错了,难怪找不到人。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弄错学校了,还问明敏记不记得你的学校和专业,她也说记不清了。没想到今天回来却看见你在客厅里站着,真是意想不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是你外婆家,还在这里遇见你。你经常回外婆家吗?”
“嗯,我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外婆。”。
舅妈在一旁听了半晌可能觉得无趣,起身出屋了。她一出去,乔穆就无声地一下长吁,仿佛胸口移开一块石头般地松一口气。他外婆又看着他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哝着。秦昭昭听不懂,只是乔穆柔声安慰她:“外婆,您放心,舅妈对我挺好的。”。
他话音未落,外头舅妈的声音响起来:“乔穆哇,我要做饭了,卫生间还有一盆你外婆的尿布没洗呢。你赶紧洗了晾出去,不然晚上就没得用了。”。
瘫痪在床的病人因为大小便失禁,都“返老还童”地用起了尿布,以防尿屎横流弄脏床单被褥。
她叫乔穆洗尿布?!秦昭昭听得有些发愣,乔穆的双手从小就只和琴键打交道,标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现在他舅妈却叫他洗尿布。如果他妈妈还活着,他回外婆家无论如何不会被人吆喝着去洗尿布吧?
乔穆却面无愠色,很温顺地应道:“好,我就来洗。对了舅妈,我想留这位老同学在家吃顿饭,您多炒两个菜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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