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世家的传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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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了诧异。她得意的扬扬头。岂料他却问,“谁是茵茵?”
“你的初恋!”她吼,讨厌他的装糊涂。
他看着她,温和的笑道:“看来,你知道我的不少事情,再说说吧!”
她就一股脑儿的把从彭姐以及一些长舌妇处听来的叙述一边。他耐心的听着,没有皱眉,没有反驳,没有羞恼。他平静的听,仿佛她说的是旁人。
在她的院子门口,他停住脚步,“回去,用盐水泡泡脚,小心一些,不要发炎,我明天会来检查!”仿佛她罗嗦了半天,他只在乎这件事。她很气馁。
她双手摇摇高跟鞋,刚才,她实在忍受不住,只好脱下,直接赤脚走路,结果感觉非常有趣。她决定明天继续赤脚走路。
那一夜,周老太爷辗转难眠。脑海中翻腾着过往的岁月。
周家的一位远祖,在乾隆时代,因为镇压农民起义和平定准噶儿叛乱,鲜血染红顶子,一品当朝。富贵几代。道光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840年),另一位高祖,英军攻破他任提督的城池,他就效仿先贤“自刎以谢君恩”。他的夫人带着年仅七岁的幼儿,扶棺返乡,其悲壮情景,记忆在几代人的脑海里,成为故乡的一个传奇。道光皇后赏赐并接见了这位夫人和孩子。
那是个炎热的夏季,圆明园也阻挡不住那股热浪。年轻的皇后,掩饰不住衰弱和疲倦。其时,在遥远的南京,浩荡的长江上,中英正签订一个改变整个中华帝国的条约。皇帝愁肠百转。皇后伤心绝望。
她淡淡微笑着,遥望戏耍在水边的两个孩子。那是王朝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他们一个是未来的咸丰皇帝,一个是将要掀起“洋务”的恭亲王奕訢。
入宫觐见皇后,周夫人的孩子,没有一般孩子在这样的场景,会有的胆怯与拘谨,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也随着皇后的目光,望着那两个快乐的孩子,露出渴望的表情。
“去玩吧!”皇后对可爱的孩子说。
孩子望了一眼母亲,得到母亲的首肯,他就快乐的加入到那欢乐的游戏中。
这个孩子后来成了恭亲王的心腹,轰轰烈烈的搞起了洋务。他不喜欢西方,确切地说,他咬牙切齿的痛恨西方。可是,他头脑清醒,明白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认为他自己可以看到帝国的“中兴”,可以“为父报仇”。最后,他在无奈的绝望里死去。他留下了几个儿子,如今只有周老太爷在世。
恭亲王本来是要把一个女儿许配给他的,可是那个小格格在16岁时,夭折了。周老太爷从未见过那个小格格。可是他始终保存着小格格托人送给他的画,压在箱子底的深处。
周老太爷取出了那幅画,清淡的月光洒在毛笔淡淡勾勒的一枝寒梅,朦胧的月色里,栩栩如生!
第 4 章
他又进入到她的生活中,这一次,他似乎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民国20年春天,梦莲又跟随父母返回南京。金兰到上海的一家教会医院做了医生。他经常来南京,她也经常跑上海。开始有哥哥或者副官陪伴,后来,她就单独去。
他们是非常难得老朋友,彼此不讨厌,又时常有新鲜感。她的脑袋瓜,在某些时候,非常迟钝。这非常有利于他们的“友情”。假如她是个“早熟而且敏感”的“小姐”,金兰一定逃的远远的。可是她是个傻傻的“快乐丫头”,在心智上,还未成熟。他很安全的和她一起说说笑笑,而不必担心“心的沉沦”。
她不知道,她是何时爱上他的。反正等到她发觉时,已经难以自拔。
他比她早发觉,可是他试图装傻。他以为自己够聪明,其实他比她更像一个“傻瓜”。一个人眼睁睁的看自己跳进自己看见的“深渊”,难道不是“傻瓜”?
中学毕业,她选择去上海读大学,而非母亲设想的去北平找她的哥哥。哥哥的吸引力远远不及金兰。她出人意料的去学医科,也是为了金兰。那时的她,头脑简单,只是因为喜欢和那个人一起玩耍、觉得和他一起有趣,就想当然的去接近他,至于其他的那些现实问题,她从未思考过。事实上,她甚至没有想过她的未来。她只是在尽情的挥洒她的年少、无知和无畏。
彭姐万分不舍得她。父母也不放心她,父亲不放心,是因为他一直把她当作七八岁的孩子;母亲不放心,因为她担心她太无法无天,会惹出大乱。最后的事实证明还是母亲了解她。这是后话了。那时,母亲决定让彭姐跟她去上海。
“哪有上大学带着佣人的?”她冲着母亲叫嚣。
母亲一派冷静,绝对是威风的“军阀夫人”,“她不是佣人,你们到了上海,你得听她的。”
“没道理!”她吼,恨不能掀翻房顶。
“我无须和你讲道理!”母亲威严的说,“你这个小土匪,我要是不找个人看着你,你还不知道给我闯出什么祸患来!”
“你可以委托金兰监视我!”她说。
母亲冷笑,“你是小土匪,他是大土匪!”顿一下,母亲目光如利剑盯着她,她骄横的迎上。
“我还要警告你,离那个金芷庵远一些!”母亲凶狠的说,“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哪一天,你是为他哭,我绝不可怜你!”
“我才不会哭,只有堂姐那样的胆小鬼,才动不动摸眼泪!”她回答。
彭姐很得意成了母亲的“全权钦差大臣”。整个去上海的路途,梦莲不看她一眼。她想摆脱她,摆脱母亲,摆脱家族,摆脱她流着的血液。但是她无从摆脱。一切是她的宿命。
金兰到车站接她。他已经为她安排了住处。在法租界,一处安静的小公寓。距离他的房子,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他亲自为她布置了公寓,简单、实用,不像个女孩子的住处,但完全是她的风格。他很了解她,在他的面前,她像是个透明人,根本无从掩盖。
他的房子在霞飞路上,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墙上爬满蔷薇等藤蔓植物,远远望过去,犹如一块绿色的草坪,当各色花儿开满院墙,则似是一幅画,令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在心中赞叹主人的细心与情趣。院里却空落无物,清清的草坪,种了两棵腊梅。屋子里,是完全的西方化。精致的壁炉、枝形的水晶吊灯、印象派的油画、罗可可风格的餐具、土耳其的织有中国风情的地毯。一切布置都过分讲究,让人摸不出主人的思绪。仿佛是紧紧追随潮流的,却又有些缅怀旧日时光;是纯西方的,却还夹杂着东方的色彩。矛盾却又天衣无缝的糅合在一处,构成了一个整体。
彭姐一进他的屋子,就赞叹不已。根据她对梦莲的忠心,她和周太太对待金兰的态度不同。周太太是从本质上,完全的否决金兰;而彭姐则为了世俗的目光,从表面上质疑金兰。
梦莲在上海上学的第一顿饭,就是在金兰家里吃的。彭姐和李嫂下厨。
这里还要再简要介绍一下金兰的女管家――李嫂。她因为家乡闹水灾,带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儿,逃到上海,被金兰收留。她勤快,而不像彭姐那样罗嗦,有些怕生,头脑单纯,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柔弱女人。她把金兰当作“现世的菩萨”,对他无比敬重。她对梦莲也很好。每次她去那里,她都费时费力的热情的为她做一种她家乡的“卷饼”,香脆可口,她非常喜欢吃。
第一次看到穿着医生白袍的金兰,梦莲觉得滑稽,仿佛他是在演戏。他胸前挂着听诊器,在他的身旁,环绕着医生和护士,他们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病人躺在病床上,像注目上帝那样,凝望他。
她不知道,那时他已经是个出色的医生,在医学界,已经崭露头角。他的专业素质无人质疑,他受到同行的一致赞誉。她的头脑里,还保留着彭姐的那些“道听途说”,仿佛他永远是个为了戏子而逃走的花花公子,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有价值、品格高尚的人。
她在病房门口的探头探脑,吸引了一个医生的注意力。她很年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找谁?”她走出病房,问她。
她指指里面,“金兰!我找金兰!”
“请您先到金医生的办公室等一会儿。金医生正在查房。”她一边说,一边带领她到了一间办公室。
“你是护士?我叫周梦莲,你叫什么?”她问她。
“我叫林瑞恩,是实习医生!”她回答。
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无事可做,她乱翻着金兰桌上的资料夹和笔记。这是她第一次窥见他严谨、认真的一面,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一张又一张,一些像是临床观察和思考,一些是试验心得和体会。在这里,他完完全全是个医生,一个为拯救生命而努力的人。
忽然在一页纸的角落,草了的一句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只能拯救肉体,却无法拯救灵魂,我甚至无法拯救自己的肉体,也无法拯救自己的灵魂。
她呆呆的凝视这几行字,忽然门响动。她迅速的合上笔记,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似的,规规矩矩做好。
“大学第一天,就这么老实?”他把医生记录扔在她面前的桌上,脱下白袍,“起来,我带你去吃饭!”
“你不问问我学的如何?”她说。
“我又不是你妈!”他嘻笑。
她纳闷,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为了真正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上大学的第一天起,梦莲就开始满口谎言。她告诉她的同学,她的父母早逝,将她托付给一个远房的老姑――即彭姐照顾。她们生活艰难,彭姐依靠做针线活和给人家洗衣服维持她们的生活。同学们一听,对她大大的同情,很善心的将她拉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于是,在她孤独的生活了十八年后,她终于开始结交同龄的朋友。
她的第一个女性朋友霍敏,江西人,高高瘦瘦的,真像江西的竹子。“她和她同病相怜”。她的父母已经过世,她跟随着年长许多的大哥生活。
“我要做新女性!”霍敏宣称。
“什么是新女性?”她傻了吧唧的问。
她皱皱眉,“周梦莲,我要改造你,让你跟上时代的潮流!”
她说到做到,拉着她看电影、逛商场、做头发、参加PARTY,和许多无聊的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时不时来一点“追求与被追求”的小游戏。她晕头转向、糊里糊涂。难道这就是新女性?
梦莲打着酒嗝,疲倦不堪的推开房门,摸索着打开房灯,双眼朦胧,直直走向她的房间。忽然从另一个房中,冲出一个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你干什么去了?你自己看!”他用力拖着她,口气极度恶劣,仿佛是丈夫抓住了晚归的太太。他扭动她的脖子,手劲之大,让她的头脑因痛疼而稍稍清醒。他指着前面墙壁上的挂钟。
“十二点半!”他怒喝,“你去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吵醒了彭姐。她披着外套,打着哈欠,出来,惊讶的喊:“金少爷,你还没有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他正一只手握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部。他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可是他们谁都没觉出异样。她是茫然,他是愤怒。
“还有你,她母亲把她托付给你,你是怎么负责的?”金兰把矛头对准彭姐。
彭姐想反驳,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尽到责。这个不能怪她。她本来就是个“不受管束的土匪”。
他用力推开她,火气仍旧很大,“这就是你的救国救民吗?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大清国就是这么亡的!中华民族也要这么亡了!”
她愕然。
“你知道吗?日军仅仅用三个月就占领了整个东北,三千万中国人沦为亡国奴。再这么下去,就是全中国!”他凶狠。
她默不作声。第一次,她看见了他的怒火,看到了他的爱憎,看到他也是一个激情彭湃的人。
“你看你的头发!”他非常粗鲁的一把抓过她的烫过的卷发,“难看的要死。再看你的裙子。你简直就是百乐门的舞女!”
“我是新女性!”她回答。理不直,气不壮。
他不屑的“呸”了一声,“我看你是新式妓女!”
“你胆敢侮辱她!”她吼叫。
“你以为你是谁?”他冷然。
“你以为你是谁!”她叫。叫完,忽然巨大的委屈湮没了她。她一咬牙,推开他和愣愣的彭姐,冲进自己的房间,摔进柔软的被窝,拉过被子,蒙住头,号啕的大哭。
她也不喜欢那些“新潮”。可是她太孤独,金兰太忙,他每天都有手术,要不然就是值班。她不能成天和彭姐大眼对小眼。她希望有个朋友,她希望被人接受。她不想被周围孤立。所以她才跟着霍敏去玩、去疯。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谁能理解她?
外面下起了雪,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映衬着黯淡的黑夜。
她哭的声嘶力竭。门外,金兰抽着烟,站立在窗前。彭姐说,他就那样站了一夜。早晨,出去给她买了早点后,就赶去上班了。
“你就是欠揍!”彭姐骂她,“成天给我讲那些歪道理,原来都是胡说八道。我都被你骗死!”她也气。因为愚昧无知,被她欺骗。彭姐一向是“狡猾”,可惜,她的文化水平太低,随着她求学,她总会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