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上]-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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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宫野先生,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他向池春树朗声问道。
池春树抬起头看向他,温柔的眼眸立即喷火。“搜查!”他只说这两个字,一打手势,聚拢在他身边的日本兵立即冲进院子里来。
尔忠国也不阻拦,尽管放人进去搜。
到处乱哄哄的,堆满邮包的院子本就杂乱,加上疯狂的日本宪兵覆盖了这里的每个角落,让人心神不宁的同时更感觉神经衰弱。
我以为池春树会过来找我,但他好似没看到我,忙着跟大门口一个先于他们到此的日本宪兵交谈。那个鬼子看样子是个头儿。
突然,一个日本宪兵冲着一只拆开的邮包叽里啦哇地大叫,将同伴招来不少,一起对准其它邮包乱戳。
尔忠国面色一沉,松开我疾步走过去。
现在已经分不清这些日本宪兵谁先到、谁后到,是谁带来的,全混在了一起。
被勒令原地不动的男仆们紧张地看着日本兵野蛮地拿刺刀挨个捅开邮包,内置物品散落一地。有药品,白报纸,棉布,火柴……几乎每包都是禁运品。
一个日本宪兵口齿不清地用中文对院子里的中国人问道:“你们的主人是谁?”
“我。”尔忠国站到他面前。
“你的良民的不是,这里的人都有问题,人和东西,统统的带走!”他朝周围日本兵一抬下巴,
立即上来四个鬼子围住尔忠国。其他日本兵也纷纷举枪瞄准男仆和搬运工们。
气氛顿时异常紧张。
我想糟糕,一定是尔忠国偷梁换柱的事情露馅了。他之前不慌张可能以为有那个叫梅野岭人的日
本视察员在场压轴,日本宪兵不会搜查已加封的邮包,没曾想池春树带来的宪兵借口搜查将邮包拆开检查,误打误撞,现在所有的日本兵都发现了违禁邮品。
这可如何是好?事情闹大了。
正寻思着如何提醒池春树,却见楼里又冲出来几个日本宪兵,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几本书朝大院的地上一扔,拉着脸喊道:“三楼最边上的一间住的是什么人的干活?”这个日本兵朝三楼东向某处一指。
什么人的干活?有语病的话听着很别扭。我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呀,那是我的房间。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从我屋里搜出违禁书刊来了?可我从没买过任何书。
再朝地上一看,果然全是抗日书籍。栽赃啊!
好在我发懵之后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一计,池春树的计。他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以突袭检查违禁
物品为由抓捕我这个有“抗日倾向”的人,然后堂而皇之地押走。
日本人的问话没人回答,于是他拿枪对准一个男仆:“你的赶快说,不说死啦死啦的!”
男仆缩着脖子,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我。
“你的良民的不是,带走!”那个宪兵朝我一指,两个宪兵扑过来抓住我。
“慢!”尔忠国叫道,“你们抓我就行,我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只是个烧饭丫头;根本不识字,何须藏这些书?”
“谁说她不识字?”池春树的声音随即响起。“你说他不识字就不识字了?带走!”
“喂,我的确不识字!”我一边说,一边冲池春树蹙眉咬唇眨眼睛,希望他明白我有话要说。
“她自己都承认不识字,你们抓错人了。是我把书放在她房间里的。”尔忠国说道。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一定不想让池春树带走我才故意揽下这项指控。
“你的过来!”池春树假装不认识我,冲我招招手,两个日本宪兵立即将我押到他面前。他一把揪住我将我拖到门卫的小屋内。“拾伊,你做什么?跟我配合一下嘛。”
“你把事情办砸了!”我焦虑地看着他,“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尔忠国是重庆方面派来的人,他不可以出事,而且事关很多卧底的生死。”
池春树张着嘴,异常吃惊,但他反应很快,立即说道:“不是我办砸了,先到的那些宪兵不是我带来的人。”他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我带来的这些宪兵是花钱买来的日本侨民装扮的。刚才我好不容易搪塞过去,赶紧走吧,再迟就露馅了。”
“等等等等!”我更觉不对劲,“那批鬼子跟你无关?”
池春树点点头。
“可是……他们的确是三点十五分准时到的,而你却迟到了,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我来时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耽误了一会儿。至于得知你的下落也是极凑巧的事情。前几日有一批日本宪兵搜查过这里,其中有个家伙脚上长了鸡眼在医疗部治疗时说他看到一个非常美丽的支那女人,并描述了样貌,我感觉就是你,后来跟他套出地址过来查看发现正是尔忠国的住处。现在别管那么多了,他那么坏,算他倒霉。”
他说完,掏出手铐将我铐起来。“忍着点,就一小会儿。”将我拉出小屋。
可外面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那个叫梅野岭人的视察员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露面,这会儿出现在众人面前。大门也被关上,暂时出不去。
“尔忠国,怎么回事?”梅野岭人厉声问道,身边站着刚刚跟池春树说过话的宪兵头头。
“唉,您也看到了。”尔忠国一脸沮丧,“我自认倒霉,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梅野先生跟太君说说不要为难我的仆人们,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情。”
“你太贪心了!”梅野岭人拿拐杖直捣地面。“挣钱不能不要命”看他那神态很替尔忠国惋惜。
尔忠国垂睫不语,满脸的懊悔。“看在我忠心耿耿、尽心尽职的份上,请梅野先生答应我一个请求。”他说完跪下地。
“只要不是太难办,你说。”梅野岭人爽快地说道。光看着一个高大威猛的支那人跪在自己面前就能让他愉悦很久吧。
只是我没料到这个日本人这么慷慨,居然愿意帮他,看来尔忠国脱身有望。
“这个丫头是我亲戚,年纪小不懂事,我希望梅野先生跟太君说说能不能让她跟我关在一起。反正我们都犯了一样的过错,要审理也归同一个部门。”
梅野岭人立即用日语小声跟身旁的宪兵头目咬耳朵。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大日本帝国对偶尔糊涂、犯了错的支那人还是很宽容的。你先跟他们走,我会想办法保你出来。”
宪兵头目随即跟池春树带来的伪冒日本宪兵交涉,不想起了冲突,双方虽未动手,但彼此唾沫星子乱飞,估计在为我这个“非良民”的归属权问题争执不下。
尔府顿时变成超级口水大战场,从一开始的一对一辩论赛,变成二对二、三对三、四对四的群舌乱战。
我紧张地拿胳膊捣了捣池春树,向他使眼色。他正愤怒地看着尔忠国。
“春树,不能蛮干。”我悄悄对他说,“快带着你的人撤吧。”
“我答应这些侨民事成之后给钱,他们不会甘心就这么走。”
“你傻了呀?事不成也可以给钱,打个折嘛。万一露馅都走不了了。”
“可是,拾伊,我不放心你,能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春树,”我狠狠地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发现他倔起来也是一根筋的人,“他是不可能放我离开的,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就算你现在成功地带走我,他也会想方设法再找到我,甚至杀了我灭口。我留在他身边反而不会有事。他跟这个日本人关系不错,应该很快就会被保释出去,我也会没事的。”
“拾伊!”池春树的眸中闪动着痛苦和不解,“他是恶霸,坏透了,可你为什么总在帮他说话?”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只能告诉你虽然他很可恶,但他是爱国的中国人。”我对他说,知道这话会刺激到他。
果不其然,池春树薄唇紧抿,无奈而抑郁。
“春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可是,在你没有脱下那身可鄙的制服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我这人在这方面非常狭隘,没法不计较。我还是那句话,照顾好淼玲,代我向她问好。上次的事情我是迫不得已,很抱歉。这次——也一样。”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拾伊,你等着,我会想办法做回自己,你要等我。”他打开我的手铐,眸里满是温柔却不便过分泄露,于是匆匆垂了睫,握住我的手用力几下又松开。
“赶紧带那些伪冒品离开吧。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催促他道。
他挤入吵架的宪兵人群里,对其中一个宪兵耳语一番。那人立即手臂一举,做了个撤的动作。十多个日本宪兵从人群里分离出来,跟随池春树一道离去。
我看向尔忠国,发现他正在看我,也不知在那里看多久了,此刻眉梢轻扬,嘴角弯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
不就是阴谋得逞了吗?我猜测那抹笑意的由来。
马上就要坐牢的人了,笑什么笑?我靠!我狠狠地挖他一眼,别过头去。
院子里的宪兵命令在场的仆人和搬运工将地上散乱的邮包全部搬到邮车上,并将我和尔忠国押上车。
不幸地,我和他被锁在同一辆车里,更不幸的是被同一副手铐铐住。
日本人这么节约手铐吗?总喜欢将两个人铐在一副手铐上?我想起初到汉口逃跑的那次也是被日本人拿手铐跟池春树铐在一起。
“不知不觉已经四点钟了。”尔忠国散漫地说道,居然躺了下来,“我想睡一会儿,记得五点钟叫醒我。”他躺下来不打紧,跟他铐在一起的我不得不往下蹲。
看着车外那些忙忙碌碌搬货物的人,我突然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尔忠国曾说我不会演戏,也不会看戏么,拖着我看所谓的戏,还说眼下的戏就不错,虽然后来徒生变故,但看他此刻气闲神定地躺下睡觉让我无法不惊觉。莫非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演的,否则他如何睡得着?
我拿脚踢他:“起来说话!”
“我想躺着就没人能叫我起来。”他闭着眼睛说。
“起来!”我又拿脚踢他,但没敢重重地踢,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脚倒霉。“我上当了。你别想拿睡觉当理由装呆。”
“你说错话了。第一,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装呆,装呆是你的强项;第二,上当的人不是你,啊,纠正一下更准确,上当的不是你一个人。”
“你欺骗了池春树!”我忿然说道。除了他,谁能将真正的日本宪兵引到这里来?除了他,谁能设计阻挠池春树的准时到达?都是他预谋好的。但他为何让自己也掉入陷阱呢?梅野岭人毕竟是日本军方的人,而他不过是被利用来干活的中国人,那个傲慢的日本视察员凭什么保他这个胆大妄为的“违法乱纪者”?
疑团太多。我需要问清楚,更迫切想知道答案。
“嗯,没错。”他仍然闭着眼睛,居然懒洋洋地大腿跷上了二腿,“你们都是棋子,但是为了稳超胜券,我也需要成为棋盘上的某个棋子。”
“你再不起来说话,小心我现在就揭发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威胁他道。
“不如躺下来说话吧。”他睁开眼睛,朝我忽闪了一下长睫,又闭上。“什么叫夫妻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嘛,哪有出卖的道理?唉,躺着说话真舒服啊。你蹲着不累么。”
混蛋!跟我玩阴招,就是不告诉我是吗?
我躺下,逼视着他的眼睛,故意粗重地呼吸,将热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看他还能睡得着?
他扭过头去,避开。
最佳明星
“尔忠国,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跟我装蒜。”我压低声音怒道。
他睁开眼,慢慢转过脸来,神情淡漠。“我是不是个男人你最清楚。有没有跟你装蒜是我的事情。我说过想休息一会儿,请你从现在起闭嘴!”他将自由的一只胳膊抬起,大手盖在我的脸上向后推,直至我的脑袋触到地上才撤回手掌。“不想被点穴的话就别来惹我,另外记得五点钟叫醒我。”
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但躺着的确比蹲着舒服多了,只是……跟他躺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想翻个身吧,可手臂一动便带动他的那只胳膊,死沉死沉的,只得作罢。
不过几分钟,身旁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居然真睡着了。
我也感觉很困,但是没法像他那样淡定地入睡,这可是在日本人的囚车里;再困也得把眼皮撑开了。
强烈的好奇心和身心的疲惫感交替折磨着我,而可以给我答案的尔忠国又以睡觉为由拒绝说话。
他是故意的,我这么想,带着几分怒意侧脸看向身边这人。
他的侧面线条十分美好,可能算得上这世上最好看的侧面吧。池春树的侧面也很美,但完全是另一种类型。池春树没有尔忠国这样昂扬的霸气,也没有尔忠国这么冷酷的线条,他向来是柔柔的,淡淡的,含蓄而内敛,优雅而从容,他的美给人以春暖花开的感觉,绝不像尔忠国那么盛气凌人。尔忠国像魔鬼,而池春树就像天使,可这个天使偏偏有着可恶的日本人的血统。为什么?
我轻叹一声,努力不再想这个问题。
外面传来鬼子催促搬运工加快手脚的声音。我想不出多久,这些宪兵就会满载而归,回去邀功领赏了。而我将跟身边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关在一起。会关多久?一天?两天?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