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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秋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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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那个“钧少爷”脑子里装满了抓获凶手的法子,没想到他还顾着她的人身安危,懂得将计就计。她急于逃离,来不得多想,来不及反问“老爷和太太默许了”,直接言道:“你稍等我会儿,我收拾行装。”

行李箱里有姨丈的函件有打点的钱财,不能丢失。

“还真够积极的,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都迫不及待娶你进门了,我倒想看看,你在他家能待多久。”身后是几尽嘲讽几尽奚落的嗤笑。

他仿佛是平添美丽画卷的一记败笔,不是惹得她立眉嗔目便是羞怒相激,也不在乎他是何方神圣了,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打理衣装,压抑着波涛汹涌,只顾回道:“活着是他家的人,死了是他家的鬼,生生世世,我是不打算出来了。”

“真是烈女啊!怕只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你一门心思地嫁过去,人家未必领你的情。看在我从南洋追过来的份儿上,你还是嫁给我得了,他能给你的,我双倍奉上。”他低头整理袖口,动作优雅,不失贵气。

她嘴角冷笑,盘点行李,说道:“我不稀罕。”

而等候门外的刘伯宽此刻是云里雾里辨不清是非,接到少帅冯梓钧的命令,来接上等客房的宛静小姐回大帅府,贴身保护,并且告知了他,千辛万苦布局逮捕的北方高官也许正窝藏于此,让他小心周旋,随即应变,救出小姐后,立即派人围剿,可是现在,听到里屋熟视无睹的谈话闲聊,他又心神不定,横生疑惑,不清楚那人是到底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想着少帅不能让小姐有意外的千叮万嘱,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宛静匆匆收拾妥当的行李箱,却被人毫不吝啬地提在手中,她凛然一惊,疑虑盈腮,他淡然微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送你一程。”

她忽然发现自己掘开了一座千年古墓,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而他是古墓里阴魂不散的孤魂,缠着她不放。跟来人介绍的时候,她想报出表哥的名号引人怀疑,又被他抢先一步,伸手客套,彬彬有礼,说:“叫我四爷好了,我是宛静的师兄,刚从南洋回来。”

刘伯宽面带笑容,拘谨行礼,接了他手中的箱子,前面引路。

官兵五尺之距排列,从上房直至前门庭。

旅馆里每一个人似乎得了指示,不敢上前说话,不敢大声放肆。

他手腕里随时随地能掏出的枪支有恃无恐抵在她的腰上,她不得不对每一个笑脸相迎的人露出淡雅清新的笑,当眼波流转到谭彦卿的惊恐时,她停下脚步,不顾生死地发了话:“彦卿叔,你放心好了,他会好好待我的。”

客站里冲出莽撞如山的官兵,谭彦卿一时间缓不过神,听说长官抓人,又听闻所抓之人正藏匿在表小姐就寝的客房,他顿时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少爷出了事,表小姐是万万不能再出事的。这会子,瞧见陌生的男子搂着她的腰从楼上下来,焦急不安的他几乎魂不附体,可再定睛一看,分明是琛州遇到的瘟神。表小姐说不会有危险,那便真的是不会有危险吧!何况有几十名官兵把守,那人有天大的能耐,要想活命,也只能拿小姐做人质。他沉着回话:“表小姐,还有什么要交代彦卿的。”

“你先在客栈等着,明儿,我想置备些东西,给姨妈带回去。”

谭彦卿老老实实应声:“哎!”

这似乎是一场没完没了地戏,她如此跟着他,在官兵的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安全的谭家客栈,重新坐在了轿车后排,开始了新一轮漫无边际糊弄世人的闲聊。

车行至人烟稠密的繁华地段时,张澤霖突然对前排司机下令:“停车。”刘伯宽一直悄无声息地听着闲谈,极力辨别出两人实质的关系,骤然听到命令声,浑然一颤,未回话,陡然间又听到女子挑衅的声音:“不是说送佛送到西吗?害怕他揍你?”

张澤霖毫不介意她的嘲弄,开了车门,笑着回话:“别以为我从南洋跟过来是单恋你一枝花。这世上比你漂亮温柔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自个犯贱,在你这儿栽跟头?”说完,甩了车门,直奔歌声缭绕的凤凰歌厅,逍遥而去。

宛静瘫靠在空荡的后椅,轻吐了胸闷之气,平复了躁乱心跳,方对副驾驶位置的长官说:“先生,你还是送我回谭家客栈吧!”

“不行,我是奉命行事,必须安全送你去府邸。”刘伯宽规矩做事,有板有眼。

她解释:“我跟你的钧少爷是在演戏,戏曲已经落幕了,没必要当真。”

刘伯宽不罢不休:“钧少爷说过,要保护小姐的安危。他安排完工作,会来检查刘某是否克职兢守。”

瞧见后车镜中认真警备的眼神,她只好将实现移至窗外的灯红酒绿,继而是越来越清淡的莺歌燕舞,接着是忽明忽暗的空寂,最后轿车驶进了官兵把守的大宅子。宅子里建筑成群,峥嵘轩峻,车灯闪过的每一处解是佳木茏葱,藤萝掩映。在四合小院停下时,刘伯宽躬身打开车门请出贵客,宛静欠身回礼,随意望了一眼灯火通亮的院子,门庭悬挂的赤金青地大匾写着“沁园”。

 春风不识周郎面(7)

院落里铺陈简单,只有寥寥数只毛竹耸立。

下人将宛静引至坐北客厅稍作休息,便提了行李箱进了隔壁悬挂藤红漆竹帘的屋子,随她而来的下属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客厅中的真皮沙发填漆茶盘无不透着“中规中矩”四个字,摆放整齐,不惹杂乱。

梳着羊角辫的丫鬟端过茶水的姿态轻柔有力,步子慢中紧凑,音色温婉清澈:“小姐,请用茶。”

香气宜人,是上等西湖春日龙井。她道谢后未来得及打听这里是谁家的私宅大院,那丫鬟已手执托盘,低垂下鄂,轻声细脚,走出了大门。

“梓钧带了哪家的姑娘回来?模样生得俊不俊俏?我说,平日里怎么从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瞅上两眼,原来一直瞒着咱们。”

厅外传来老态富贵的声音,接着是两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簇拥着白发太太说说笑笑出在堂门前,瞧见宛静这身披肩散发的男子扮相,清秀有余,英气飒爽,白发太太略微吃惊,又瞬间恢复常态,和蔼笑面衍生,走了过来。

套不出一丝线索的宛静对待长辈惟有起身典雅地浅浅一笑,将这太太的年纪与姨妈稍作比较后,礼貌大方地唤了一声:“奶奶,我叫余宛静。”

老太太丢开其他人单单携住了她的手,轻柔地抚了抚,心满意足地点头,心疼问道:“梓钧他平日里只挂念叔叔嘴里的命令,没有亏待你吧!”

她羞赧纠正:“奶奶,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什么。”

老太太亲切地拉她坐下,完全不信她的托辞:“欺负我老眼昏花不是。”

她笑涡圆润:“奶奶,你真的误会了,他接我过来只是保护我的人身安危。”

“丫头,我是半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见惯了人世的大风大浪,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活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祈求什么,只是想在临死前看看未来的孙媳妇模样,你莫欺......咳......”

老太太捂着心口,不止地咳嗽,刚才的底气十足精神充沛霎时被颤颤抖抖的身子甩开了十万八千里。妇人们一阵惊呼,涌了过来,摧背的摧背,顺气的顺气,七七八八叫嚷“来人,快来人”。宛静冷静地蹲下身子熟练地牵过太太的手按摩穴位,对妇人们说道:“奶奶没事儿,大家让她静静,喘口气。”

嘈杂非凡的客厅静得只剩下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喘息:“丫头,是怕奶奶不喜欢你还是怕冯家不接受你?有奶奶在,什么都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的表现让对方如此激动地想认她当孙媳妇,算是安慰一个年过半百老人脆弱的心肺脆弱的身子,她俯首承认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怪不得他老在我面前提奶奶眼光犀利,目光独聚!”

老太太立马收起了病态狼狈,呵呵地露出笑容可掬,唬了她一惊,差点儿跌落在地:“从你叫我那声奶奶,从梓钧悄悄接你过来,我就明白了八九分,他是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自己照顾不周,又怕咱们不喜欢,给你冷脸。你放心,只要是他在乎的人,咱们做长辈的不反对。”

她的心像是淌过千年冰封的雪山,瑟瑟颤抖,接不出下面的话,盘算着这场蹩脚的戏该怎样收场方为两全其美?

冯梓钧回来的时候,冯家太太已经如数家珍地道尽他的不好,说他话不多言,又不苟言笑,不懂得讨女孩子喜欢,说他叔叔的下属千方百计地想塞女儿进冯家,都被他冷眼冷脸地打发回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唯一一个被他自愿领进家门的女人。

若不是老太太困乏早些回去睡觉后,冯梓钧心思重重的表现,她还真被假象蒙蔽,以为他对她一见钟情,情深似海。

“余宛静小姐芳龄十九,父母早逝,自幼寄养在姨丈谭继昌家,早年曾就读英华女子学校,两年前远走南洋,昨天归国,从琛州入境,今晚九时来的许昌。”他面无表情,背诵台词似得说完她的经历。

若是真心为了保护她,怎会不直接从她口中问出实话,偏偏自个去寻找答案,宽松的气氛变得紧张,她笑了笑说:“冯先生,有什么话直问无妨?”

他雷霆万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她疾如闪电:“谁?”

“今儿跟你一起从客栈出来的人。”

“没有关系。”

“证据。”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躲进谭家客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拿枪威胁我。”

“他自称是你师兄。”

“你也说了是自称。”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你拿枪指着我,我也会这么回答。”确实她太会演戏了,他又是旁观的当局者,假作真时真亦假,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在他面前也变成了假话连篇。她自掘坟墓,只能认栽,只好斜倚沙发,闭目养神。

半夜三更,刘伯宽匆匆赶来汇报布防成果,瞧见沙发上熟睡的人,悄声走至他面前禀告:“钧少……”

他伸手制止。两人又前后出了客厅,到了书房。

刘伯宽躬身道:“他真的去了镇江码头,也有船只接应,不是渔船,是客轮……”

他直接道出结果:“没抓到人?!”

“为了引他出现,我们熄灭了全部航灯,想不到他枪法……。”

“我不想听这个。”他目光炯炯,比院子的灯光灼热百倍。

刘伯文额头冷汗渗出,不敢擦抹:“他受了伤,留了一滩血,逃脱了,目前,还在搜查。”

他沉稳地挥挥手,刘伯文识趣地退下了。搁置在紫香木圆桌上的青绿古铜鼎散发出袅袅檀香,舒缓了他纷杂盘乱的思绪。她没有欺骗过他,那场戏不是演给他看的。想起她毫不犹豫脱掉鸭舌帽,处变不惊地梨花带雨,不禁黯然失笑。想起她折腾了整晚惶惶了整晚,昏昏沉沉倒在客厅熟睡,不由唤了下人过来搀扶,可又怕丫鬟们笨手笨脚的粗俗惊扰了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她去了隔壁的客房。

正待轻放她时,她终还是醒了,迷幻又惊愕的眸子闪亮地望着他。他不知为何面红心跳,惊慌失措地抽掉双手。她腾空了的身子直直地往下坠,混乱不清精神错乱中及时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反应不及,身子顺势低了下去,几乎压在了她的身上,好在两只手死死撑住了床榻。此刻,他距离仪容不俗的她近极了,能清晰地看到如墨画的眉,如清水的眼,能闻到她身上缕缕淡雅的清香。她面如桃花,红粉似霞,侧过身子,蠕动的嘴唇竭力压制尴尬的惊恐,可灵动的眼睛直视着白色无暇的衣袖,脑袋又像陷入了一片雪茫。

“呦,我是不是来得太巧了。”门帘遮掩不住被女子的爽朗音色。

“槿芝?!”

“槿芝!”

两人异口同声后,情不自禁地对望了一眼。若是陌生人今儿见面相熟,明儿天涯无期,也就罢了,偏偏是没有关联的人牵出了可以藕断丝连的关系。氛围似乎比刚才的尴尬更多了层无所适从。

 春风不识周郎面(8)

冯梓钧丢下她撩开帘子从屋子里出来;略微背手;佯装无事,对堂妹随性而笑;说道:“我还有文件没批,你帮我陪陪客人。”

料想不到夜深人静克服睡意冲过来瞧见的是男女间暧昧的亲昵,更加料想不到长辈们窃喜的未来孙媳是曾经的至交好友,冯槿芝先是微微一怔,辨不清发生了何事,可是听到堂兄正儿八经的言辞,又不免觉得好笑,打趣说:“哥,这是你惯用的伎俩吗?欺负完事了便一句话把人打发到我这儿。告诉你,她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姐妹情深,我非要把你的恶形公布到奶奶姨妈们哪儿,替她讨回公道。”

他知道妹妹无理取闹的性子,话未出口,倒听到帘子后的温婉紧张音色:“槿芝,能进来吗?我有话想问你。”

洞悉了屋里人故意声东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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