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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春深日暖-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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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房因着是长子承了家业,还得单在他们房里头供祖宗,徐礼一行回到三房,张氏也不叫蓉姐儿立规矩,她今儿脸上尤其有光。
  才刚徐老太爷把小女儿记上族谱,因着无名,他便随手写了一个,叫菡姐儿,这也算是徐老太爷亲给起的,自此小囡囡就有了大名。
  徐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早起这一回折腾,夜里又要守岁,早早散了各房媳妇,也不必去她那里再陪着说笑,抬了小轿回自家院里头补觉。
  老太太能歇,下边的小辈却歇不得,夜里那顿年饭,各房出的菜是要传菜唱名的,好与不好,一下筷子便知,净水里头养的鳝鱼饿了几日,吐净了肚里的泥水,饿得只剩净肉,陈婶子拎起一只,拿钉子钉住鱼头,用小拆骨刀把肉片成一段段的,余下的骨头不扔,去了血水扔进汤锅里头煎汤。
  汤底还摆了大对虾新干贝,吊着汤头起鲜,那汤里还加了些个牛乳子,看着雪白白,面团是昨儿就发起来的,抻了又抻,干出来晾了,根根空心。
  这些预备好了,到时候不过炒一碗浇头,各房也都这样预备,大房是蒸鲥鱼,二房是烤羊羔,烟熏火燎的,到蓉姐我这里,把酸菜拿出来一切,切成了碎丁儿,上面的时候满铺一层,再盖上鳝鱼丝,没拿重油炒,半是汤半是水,一口下去肉就化了,又酸爽开胃,徐老太爷吃了一碗,又再添一碗。
  这便是几房里头得了头筹,一匹彩缎作彩头,各房轮着得,也没谁不快,张氏才嫁进来那一年,也是巴巴的烧了好菜端上去,哪怕为着新媳妇的脸面,这一年也该是她的。
  徐礼倒是真爱吃,他喜爱这些家常小食,倒比大菜更爱些,蓉姐儿皱了眉毛噘起嘴儿把手举起来给他看,他只当叫切着了,揉了好一会子,蓉姐儿笑:“嘻,骗你。”
  这两个正腻歪,兰针抱了大白进来,蓉姐儿招手叫它,它怎么也不肯应,兰针低了声儿:“大白烤火,把胡子烤卷了。”
  炭火的热气一冲,大白左边脸上的三根胡须,叫热气烘得焦了,原还不曾发觉,兰针见它跳不上栏杆,还道它吃多了太胖,等见它走道都歪起来成了蛇行,这才抱起来细看,一下唬得一跳,大白的胡子都卷的菊花瓣似的,怪道它走道都不稳了。
  大白抬起脸呜一声,蓉姐儿心疼的不行,赶紧抱来凑到脸边,拿脸蹭大白的毛,还香了它好几口,大白摇了尾巴尖撒娇,徐礼看见忍着笑:“早说那炉子不能靠的近,这下可好,把胡子养回来,它不得又胖上三圈儿。”
  蓉姐儿听见立了眉毛,抓着大白的爪子上去拍了了徐礼的胳膊:“不许说大白,我抱着它。”还叫兰把它的褥子摆到床脚,大白自家觉得丑,一天都窝在床上不起来,要起床只管喵呜,兰针便抱了它去,甘露捂了嘴笑:“它倒作起月子来了。”
  猫闲了,人却不得闲,虽不知道往后要去哪里,东西先理了起来,出门在外,一样都少不得,真个恨不能连床都带了走,还留了银叶来福留下守院子,这两个配了婚,陪了一付妆奁,当一房守院人,把嫁妆俱都交给银叶看管。
  吴氏留下的田庄还托给吴太太看管,蓉姐儿的嫁妆田地由着秀娘收租,打包的箱子且有十多抬,也不知道去哪儿,若是穷县,样样都少不得。
  这么一直忙到正月十七后头,徐礼便理了行李出门去了,二月初九的春闱,得去京城赴考,蓉姐儿恨不得袜子都给他带一箱去,他只笑个不住:“我不过去这点日子,三日考完便回。”
  此时去已是迟了,别个只怕年前就往京城去,徐家打点了房舍,点了四五个人跟着徐礼一道上京,徐大老爷还写了信,叫徐礼交给京中同年,好照拂他一二,行船往运河去,一路北上,快船到得京城,已是二月。
 


☆、第208章 十年盅事今朝发因祸得福离徐家

  徐礼是带了一匣子信回来的,二月初九开考;到了三月仲春时节他便回了家;去的时候一箱子书;回来时又多带了两只箱子,俱是给各人的礼。
  他给蓉姐儿办着许多小玩意儿,既她有了;别个也都带一些,他是瞧见什么觉着蓉姐儿喜欢就买下;竹子编的精巧小篓子都买了一套七个,别个还只当他用来养蛐蛐;一头摊子上见他捡了这东西不问价就要下了,还只当他是个雏儿;几个人上前来套他;想把他骗到胡同里头作耍;下注斗蛐蛐。
  见骗不着他;又说手里头有好虫,什么梅花翅白头麻竹节须,也不多要他的,百金便可。徐礼听的有味儿,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那人可着琉璃厂自东走到西都跟了他,到一个摊子上头哪一样东西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觇笔原想赶人,徐礼却只背了手听他胡侃,徐家子弟因着怕玩物丧志,打小连琴棋书画都只算小技,不肯叫他们往里头狠钻,大伯读书有出息,下头个个都苦读,并不似那京里人,哪个府哪个巷里头有门脸的爷,说出来都报得上名号,拿东西也不须会钞,只说往府里支就是。
  这一路的世情,又与金陵不同,等那人见实是赚不得这百金,才要转身走,徐礼叫捧砚给他五钱银子吃茶,捧砚给了钱却皱眉头:“少爷,凭白花这钱作甚,这就是个闲汉。”
  徐礼摆了手笑:“别看是闲汉,倒也有一肚子学问,只不在诗书间。”看见盆景他能说上云头雨足美人腰,看见鹦鹉能说雪衣金爪桃花嘴,有这么个相伴,逛下来也不厌气。
  荣宝斋买了瑞兽水晶镇纸,一得阁捡了潇湘八景的方氏墨,还有萃文阁的八宝印泥,长辈的一色色办齐了,又去京城银楼里头,给蓉姐儿挑了件首饰,自来少见她戴玉,眼睛却扫在一只玉头金脚的发簪上,前头是翡翠雕的莲叶,青翠欲滴,那色白的地方真如颗露珠儿,这柄荷叶还能拧下来,串在翡翠珠子上头当挂坠儿戴。
  光这东西,徐礼就用了三百来两,带出来的钱掏空了回去,这件首饰不算,还有各色胭脂水粉,因靠着宫廷,倒有许多秘方,甚人太真红玉膏,甚个桃花娇面粉,捡好的收了一筐,那胭脂店的小伙计一边给包一边问:“这位爷,可要分开来装,咱们店有各色油纸,保证不弄错。”
  徐礼还不曾会意:“若是不怕串了味儿,装在一处省事。”
  小伙计忍了笑:“咱们的香再不怕串味儿,爷放一百二十个心。”
  觇笔捂了嘴笑,跟着说一句:“这全是给咱们奶奶的。”那伙计想是看多了公子哥儿出来买这些讨娇客喜欢,分了颜色包,不怕弄差了。
  徐礼这才领悟,想是他买了玫瑰又捡了百合,几种香味儿俱不相同,这才惹人猜疑,等逛完了脂粉铺子,两个书僮手里都拎不下了,出了门就要帮闲,打发几文便能送到会馆里去,捧砚不放心跟着去,徐礼便坐在茶楼里吃茶。
  这一坐倒遇上熟人,眼见得自茶楼下过去,赶紧叫了觇笔下去唤他,等那人上得楼上还叹一声:“山水有相逢,若知你也往京城来,正好一道。”
  不是别个,却是考举人时间隔那个饿得昏过去,叫徐礼周济了三日乳饼的冯季康,他还是一身打布丁衣裳,倒是洗过晒过的,头也梳得干净,只在琉璃厂里闲晃,买了个油炸饼儿吃。
  看见徐礼也不问他考得如何,坐下来便捡猪头肉吃,不说诗书,只谈见闻,倒有趣味,两个你来我往,茶且吃了两大壶,又说定了会馆,定好了一道回去。
  徐礼不看榜,未曾想着冯季康也不看榜,哪里知道他们这里刚上船没几日,那边信报便来了,冯季康榜上有名,要去金殿对策。
  徐礼捡一身衣裳予他,他比徐礼身量短些,也不寻人裁短了,便这么穿着进了宫,还道能遮一遮他脚下的鞋子,鞋子里头塞了布,一身都是徐礼的,又借他银子打点宫中小监,他进了宫也还这付散温模样,想着怎么着点状元榜眼也点不到他头上来。
  哪里知道皇帝见他这般特特追问一声,冯季康直言说了,衣裳鞋子俱是借来的,说总归已经欠了三付乳饼,债多了不愁,也不多这一套衣裳。
  笑的皇帝差点喷茶,倒叹徐礼忠厚,赞了一声徐家子弟,又听见他这科未中,只回原籍等着分派,皇帝都特意问了,下头官员这个现成的好,还能不卖给徐大老爷,徐礼还未到家,京里已经去了信。
  状元榜眼探花三个,俱跟冯季康挨不着边,可皇帝喜欢他这性子,留下来作天子近臣,别个得着笔墨如意,问他要甚,他也直说:“身上衣裳口中食,官家再舍我一片瓦遮头。”他这一张口,皇帝又是一阵笑,真个叫人给他安排最房子,还赐了百两银子,进士里头只他独得了这一份。
  徐礼不曾想着借他的光,况且两人只短短见过几回,谈不上推心置腹,知道他得了青眼,只遥表贺意,一心只往家中赶。
  待徐礼到家已经是三月仲春,院儿里栽的月月红开满了枝头,蓉姐儿又破土栽了两株桃花,此时开得粉艳艳,徐礼一时想到去岁的三月,她还捋了桃花打他,到得今岁竟是他的妻子了。
  两个见了还不及说句亲热的话,蓉姐儿便道:“院子里那两株桃,种出事儿来了。”她一来这院子,处处都改成新貌,青砖地挖开来重换过花砖,海棠如意仙鹤送瑞,除开十字型的正道,两边造的跟花园子似的。
  搭起秋千架,栽上碧桃花,整个院子生机勃勃,自院门进来,一眼就看见里头花团堆锦,趁着栽树动土,还挖了一边院角,造了个小池子出来,靠里的粉墙雕出石壁来,把山水都缩在一处。
  她这里挖土,匠人进来两镐子挖出件事物来,年深日久,早已经叫雨水浸得发乌,还生着青苔,可模样却还辩认的清楚,却是个木头娃娃,拿水洗了一看,背后竟刻了徐礼的生辰八字。
  蓉姐儿哪里敢瞒,这东西也不知是甚个时候藏进来的,红了眼睛就往上房跑,进了门先拉着徐老太太一阵哭,徐老太太还不知她怎么了,等那东西一拿出来,老太太眼睛都瞪圆了,气的直捶桌叫了徐大夫人来,指问她这是怎么一桩事。
  徐大夫人哪里知道,她见了这东西也唬了一跳,巫盅事最是扯不清,真有个好歹,她这个当家人却脱不得身,卯足了力气往下查。
  蓉姐儿未嫁前小院儿里人口简单,几年也不曾有过变动,一查就查到底,还不曾叫人来盘问,那头发嫁出去的一个媳妇子,夜里便扯了绳子上吊,人倒不曾死,只伤了喉咙。
  这倒成了无头公案,大房二房再没哪个想叫徐礼去死,三房那些个妾连个蛋都没下,更犯不着,张氏进门才多久,这东西跟她也挨不着。
  等那个媳妇子能开口,叫人拿麻绳子捆了扔到堂前,吓得屁滚尿流,磕磕巴巴全说了,一倒出来俱是家丑,还是徐三老爷许多年前惹下的祸端,在外头养金丝雀,叫樊娘的,因着不满徐礼把她赶出后衙,这才派了人进来。
  这小人一直摆在身边,原来在江州时没机会进身,到了金陵她却趁乱在徐礼院子里当过一段洒扫丫环,这东西埋在地上,原想着隔了近十年,哪里知道还能叫人起出来。
  徐老太太是抖了精神想要狠狠发落的,要哪知道事情还是落回了三房里,她这口气没地儿撒,
  赐了许多东西来给蓉姐儿压惊,又是请人作法,把这桃木小人儿烧成了灰。
  那个媳妇子再没人知道去了哪儿,她原还是抱着樊娘能进门的主意,到后头无望,也只安安稳稳当丫环,到了年纪还给配了人,还生了娃儿,拖累着一家子俱叫发卖了。
  蓉姐儿靠在徐礼身上:“那东西,已是烧了,太太只怕也要跟着去任上的。”这却是意外之喜,徐老太太去信把儿子骂的狗血淋头,所幸徐礼一向长住书院,若不然真个克了他,三房便连个子嗣都无了。
  徐三老爷接了信想了半日才想起樊娘来,怎么也不肯信这是她做下来的事,那样贤惠温驯的人,竟有这番狠毒心肠,徐老夫人还把张氏送到儿子跟前去,再怎么总归是清清白白人家出来的,还告诉她不怕那些个妾作反,要打就打要卖就卖,若徐三老爷说个不字,由着她来撑腰。
  请了风水先生给小院看风水,又各房都走了一回,这事能瞒十年,别个地方也说不准就有这事儿,徐大夫人逃不脱,小叔子的外室闹这一出,倒连累她吃这瓜落,真个清了人手,府里一时人人自危。
  徐老夫人还叹:“我说礼哥儿媳妇是个有福气的,都埋到树根下头了,可见是天佑呢。”举家都去鸡鸣寺上了一回香,撒了百两香火钱,又给寺里布施了油米。
  吴家气愤不过,两家一道写信寻访,真个把樊娘寻了出来,她年已老大,早没有当初那番艳色,嫁了个小经济,积攒下来的那些银子开了个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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