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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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摘空了。
压岁的锞子却不是分送到各房的,自家发赏钱,没得伸手往公中去拿,蓉姐儿这里做得了,也分了一盘子给张氏,说怕母亲不曾预备,她这里倒有备好的。
张氏不意有这些个送来,再一看只浅浅一盒,倒是各色花样都有,海棠如意梅花八宝,个个齐全,份量却不重,估算下来不过三十来两银子换的。
只全了脸面,不曾出大钱,自家还得到外头去打,她娘家哥哥欲来拜访徐大老爷,想请他提携,把身上散官文职再往上升一升等,便也肯花钱打些来,好往大房去交际。
除开送去的银锞子,还有吴氏庄子上送来的野味等物,拟了张单子送过来,东西不少,光是野味便有七八样,稻米面谷也有五六种,俱都细细列出来,由来福把单子送上来。
蓉姐儿自家在金陵只有水田,并无庄子,看着这一串送上来的狍子野猪肥羊,不知如何打理,问过了徐礼才知道,这些东西是年年都有的,原来吴太太管着时,是徐府里头送上一些,算是送到公中,由着徐大夫人来分配,若还有多的,折出去换了银子便是。
蓉姐儿把这些分成几份,捡些出来送到公中,再把精致些的又往各房送分,那些鸡鸭野兔,腊肠子碧糯米俱都分了一半送到王家去,算作是徐礼给岳家的年礼。
秀娘的回礼却是直接经了张氏的手,她一把捡去了锦鸡活鹿,只把干果分散下来,一院子丫头都啐,不一时却听见张氏拿了锦鸡送到老太太那头去了,原是借花献佛,转过一道手,成了她的孝心。
蓉姐儿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挥了手,把东西加的厚些,各样干果再分到各房去,接着又有大房的回礼,也是一小袋金锞子,还有些茶饼酒食,说是皇帝赏府里头的春祭恩赐。
这却是世袭人家才能是的东西,年年春节必要赏下来的,或是领东西,或是折现银,哪家也急等着这么点银子用,图的就是个体面。
徐家不是世袭勋爵,却也得了这份赏,更觉得有面上有光,徐大夫人各房都分了东西出来,蓉姐儿捏一个笔锭如意出来看,赞一声:“这内造的果然不同。”
此时大太太看哪个都不如看冬雪厌恶,连着蓉姐儿因着院里遇见几回都不曾拿冬雪当回事,竟也叫大太太软了几分,公中分下来的缎子,到她这儿虽先过了张氏的手,却也有几匹花色锦绣的,看着便是特意给她的。
一家子年前都不得闲,徐二老爷也送了信说要回来,二房自上到下忙乱起来,哪儿都去不得,又不似自家里,还能踩着羊皮小靴到园子里玩,徐礼不把春闱当一回事,整个人都松快下来,见小妻子闲得在家里逗一天的猫,搂了他道:“明儿,我带你去街上,好不好?”
蓉姐儿一下抬了头,眼仁儿满是光华,抿了唇儿直点头,她原想着出嫁了如何如何,真到出嫁才知道规矩大,也不是哪个都似悦姐儿这样,嫁进姨姆家里当媳妇,还有个表哥宠着惯着,一家子把她当囡囡。
徐礼见她这样高兴,笑道:“我还是小时候去过鸡鸣寺一带,那儿年前有集会,这时候已是热闹得很了。”
蓉姐儿喜的从罗汉床上跳下来,急忙忙开箱子捡衣裳,还回头问他:“咱们去不去听书。”她还没跟徐礼一块听过书,茶楼要去,戏院要去,哪哪儿都同他一道去。
徐礼放下手里的笔,他正画寒梅图,帮着妻子一道捡衣裳:“这一件罢,不惹眼。”宝蓝色秀锦镶花的锦裙,下边是盘金的大红综裙儿,蓉姐儿拎起来到大穿衣镜前比一比,又把徐礼的衣裳也捡出来,同是宝蓝的,步步高升的绸袍。
“穿这个立在人前就晓得咱们是一对。”戏文里头便是这般,可台下却没哪家这么穿,她要这样,徐礼全依了,还告诉她哪里的吃炸臭豆腐,哪里有吃冰糖果子,蓉姐儿急叫兰针把衣裳挂起来。
夜里还同徐礼撒娇,冲他要糖人,徐礼搂了她的腰,手从缎子似的头发滑到腰背,心猿意马,一边动一面答应:“我给你买糖人,你不来甜甜我的嘴儿?”
谁知道第二日天光一亮,蓉姐儿还不曾睁眼就觉得大白的尾巴在扫她的脸,她在徐礼怀里就不清不楚的嘀咕起来,还带了哭腔:“下雪了。”
眼睛还不曾睁开,徐礼睁了眼起来,把她紧紧围住,自家往炭盆里添了碳,往窗子外头一望,果真下雪了,总有三尺厚,可见是下了一夜,他搓了手再钻回去,亲一下额头:“你怎知道。”
蓉姐儿还嘤嘤,也不顾他身上冷,钻过去贴着抱了:“大白告诉我。”徐礼在,大白便不肯上床来睡,夜里多冷都窝在褥子上,还会挨着碳盆烤火,蹲在盆前,伸了两只爪子,白毛脸儿烤得眼睛都眯起来,它都窝在床上了,外头定是冷得不成。
徐礼好容易才安抚住她,晓得她失望,拿起指尖亲一口:“咱们不出去,便在亭子里头烤鹿肉吃,好不好?”
☆、第207章 雪天石亭烤兔肉新春祭祖显身手
雪下得这样厚,隔了窗洞只见外边一片莹白世界;大白窝在房里怎么也不肯出去;蓉姐儿则窝在被里不肯起来;散了满把头发,铺在大红彩绣石榴的枕头上,耳朵也捂住;只留鼻子在外头。
铺了一床一枕的红;衬她一张雪白小脸,大白也钻到被窝里头去,露了半截白毛尾巴,人跟猫都窝在厚被褥里头猫冬,凭徐礼怎么骗都不肯起。
“冷呢。”屋子里烧炭暖起来了,她还撒了娇不肯起;徐老太太那里免了请安;各房在屋子里头用饭,徐礼在书院中早起习惯了;早早起来披了斗蓬在院里走了一圈,捏了个雪团子回来托给蓉姐儿看。
“我不碰,冷。”越说越往被子里头缩,大白眼睛都不张一下,占了徐礼睡的那一边,白毛脸枕着蓉姐儿的头发,徐礼去抬它的爪子捏肉垫,它也只眯了眼睛,咕噜几下,叫惹得急了懒洋洋喵呜一,把爪子伸回来又睡。
“才刚答应了烤肉吃的,下边送来的獐子狍子,我叫陈婶子料理了,在石亭子里头烧上炉子,用大屏风围住,再不冷的。”徐礼挨过去骗她,蓉姐儿又往里头缩一缩,这回只露个额头,徐礼怕她闷着,掀开点让她透气,吩咐甘露把地龙烧起来。
甘露看见了就笑:“姑爷哪里知道,我们奶奶再不是怕冷,她这是贪觉呢。”好容易不必早起请安,天热时还好,天一冷下来,早上起来请安,外头天都是暗的,早早就把斗蓬裹起来,立在老太太院里的暖阁里等着。
一屋子女眷早起都少言寡语,个个对面了蹲个礼,握了茶杯围着炉子等老太太起床梳洗,谱摆的这样大,倒跟上朝似的,男人有男人的朝堂,女人有女人的。
蓉姐儿打小是个小火炉子,长大了还是热,大冬天用汤婆子便能过一夜,再不必烧炭,还嫌那个燥得很,屋子里头地龙都少烧,摸她的手暖和的很,可这样早出去,还是叫甘露兰针两个把她密密裹了,就怕着了风寒。
蓉姐儿听见闭了眼儿从被子里露出头,甘露退出去,徐礼捡了衣裳:“起来了,咱们吃酒吃肉,你不是想着烤肉么?”
她团了被子凑过去枕在徐礼腿上,拿脸磨他的腿:“我腰酸。”徐礼红了耳朵,昨儿是折腾着她,搂在怀里就没够,两只脚儿抬起来弄,可不是腰酸了,手伸进被窝里揉一会儿,蓉姐儿舒服的哼两声,悄声道:“你这么急着,是不是要吃烤腰子?”
她长在市井,打开门就是临河菜市,知道羊腰子不是真腰子,撒了胡椒磨的粉儿,又香又麻,吃着停不了口。
徐礼叫她这一句呛着,两只手搔她的脚底心,闹腾了一会儿,地龙也烧得暖了,蓉姐儿懒洋洋挂在徐礼身上,抬手让他给穿衣裳。
等她真个踩着软毯起来,都快摆晌午饭了,头发也不挽那重的,只盘起来,插一朵堆纱红花,只穿着纱衣在泥金小桌上头用了半碗粥。
她有了精神便折腾起烤肉来,吩咐银叶拿酱汁子把肉条腌过,嫌光吃鹿肉没意思,还叫厨房腌了口条来,片好的猪头肉,收拾干净的鸡鸭鱼俱都盛在碟子里端上来,还有热菜烧鹿筋卤猪耳,蓉姐儿忽的想吃春饼,叫厨房摊了细面皮的薄饼儿来,等肉烤好了,卷起来吃。
小小一个亭子摆的满当当,四面俱叫大屏风挡起来,把个石亭子遮的严严的,半丝风儿也透不进来,蓉姐儿从头罩到脚,身上穿了厚袄,脚下蹬了羊皮靴子,头上还戴了雪帽,两只手伸在暖手筒里。
点了两个火炉子,又摆出烤叉火炉,解了大毛衣裳坐在小杌子上,黄铜吊子盛了酒架在碳上,滚热了倾一杯吃,吃烧肉配了金华酒,蓉姐儿不敢再贪杯,吃了两盅儿,撕了肉吃,野兔儿腿烤得脆焦里嫩,肉汁儿滴在薄饼上,徐礼拿了小刀割给她,她一气儿吃了三张。
外头雪渐渐停了,风一住,这些积雪冰棱看着便似糖霜,蓉姐儿吃的肚儿圆,连大白都叫她抱出来,围着炉子喂它鱼肉吃,大白吃的不住伸舌头,一整条烤鲟鱼,大半是它吃了。
下边丫头下人也分着吃,大厨房送来的菜倒有一半不曾吃,也都散下去分了,不一时几房都晓得这里烤肉吃,爱姐儿那儿的丫头榴宝还来要:“我们姐儿馋呢,说三嫂子不曾想着她,正闹性子呢。”
“哪里是没想着她,这东西不易克化,怕她吃了积食。”话是这么说还是叫拎了一盒子卷饼过去,既二房有了,各房也都分送些,得了吃的又有回礼,各房的酒食,新造的糕,连张氏都送了一道木樨银鱼来。
好容易闲一回,宋氏那里的丫头双燕又来了,送回礼不算,又问蓉姐儿:“咱们太太问三少奶奶,团圆饭的食单子可列好了,等紧赶着办食材去。”
蓉姐儿笑一笑:“告诉你们奶奶,预备二十条新鲜鳝鱼,养在净水里就是。”个房都要出菜,蓉姐儿揽下了面点,大菜上过,还得有道主食落肚,甚个鸡鸭鱼肉俱都做不出新意来,不如做个爽口面食。
秀娘靠了卖面养活母女两个,这手艺蓉姐儿学了十足十,只不常做,徐礼还不曾尝过,听见她说要鳝鱼待双燕走了才道:“你是要烧鳝段儿?祖母祖父牙口可都不好。”
他说的委婉,实是这东西上不得台面,便是她做得再好,奉上去也要吃人笑话,蓉姐儿眨眨眼睛:“我知道,不叫他们嚼。”大白轻巧巧跳上来,舔蓉姐儿的手,她摸了大白脑袋,把碗子里的鱼肚子剔了刺给它吃。
吃这一回鹿肉,叫张氏说一句太奢,却没谁拿她的话当真,便是她往老太太那里说了,各房里也有吃涮锅子的,整治个鹿肉并不过份。
不说小院里吃这回鹿肉惹出些话影来,蓉姐儿亲自捡了菜叶子腌酸菜,摆在殴儿里头压上大石,闷得几日切出来下面,酸味儿足菜梗儿爽脆,徐礼直倒这个配着肉卤子拌饭吃,还待要切,叫蓉姐儿拍了手:“这得留到年三十。”
到腊月二十九这日,府里各处都预备停当,自门口点了一溜朱红大高照灯笼,用的俱是羊油蜡烛,又亮又不易叫风吹了,笼上红纱,沿着白石道进来,金舞银蛇似的,到三十这天,彻夜不熄,连着灯笼都一并守岁。
门神早早换过,对联是各房子弟写了,徐家这七进的宅子,光是门联就要百来幅,大门仪门厅堂暖阁抱厦,处处都不少不得,徐礼包了三房的,写的手都不曾停过,正房那里还有皇帝赐下来福字,贴在正堂中间。
蓉姐儿头回过官家新年,原来在家不过一家子聚着,吃酒菜守岁,逗逗弟弟说说闲话,过了夜便去睡,再不曾想到徐家过年竟这样烦累。
“下元冬至还不曾有这新年一半儿吃力。”她大清早起来,一家子都在正堂按辈份排了进宗祠行礼,蓉姐儿还是新嫁之后三月来过,敬茶拜酒,由着徐老太爷在族谱上写上她的名字,自此才算是正经的徐家媳妇,这回来却又不一样。
祠堂在单独一个院落,黑漆大门,里头开面五间,挂着徐氏宗祠的匾额,种的松柏有柱子那样粗,金陵城里还有个笑话,看谁家是真贵,不须去看房子门脸儿,只看祠堂里头的树有多粗,徐家富贵是富贵了,这树却至多只有三十年份。
徐大老爷为主,徐二老爷为辅,两人个个祭一回先祖,再由着各房的嫡子上前捧香献茶酒,自月亮还挂在天边,一直到外边天大亮。
蓉姐儿嘴里含了枚青橄榄,就怕睡着了,女眷俱都低了头,这场面,便是徐大太太也没说话的份儿,到敬过三回香,倾过三回酒,这才退出来。
大房因着是长子承了家业,还得单在他们房里头供祖宗,徐礼一行回到三房,张氏也不叫蓉姐儿立规矩,她今儿脸上尤其有光。
才刚徐老太爷把小女儿记上族谱,因着无名,他便随手